卓月想要探监，狱卒却哭丧着脸告诉她了一个坏消息：“神使，我们正等您来呢！出事了！那两个骗子都死了！”

    听说白天还活蹦乱跳的狐兔二妖晚上双双丧命，卓月提出了验尸的要求。

    作为妖神抓捕、神使押送的罪犯，狐兔二妖受到了高度重视，县令亲自陪同卓月观看仵作的验尸过程。

    仵作掀开白布，两具外形怪异的尸体出现在众妖面前：两颊、眼窝甚至太阳穴都凹陷下去，像是死去多年的干尸。卓月心口一紧，默默移开了视线。

    “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没有挣扎痕迹，看不出明显死因。”仵作仔细检查了尸体，看向卓月，“神使，要验骨吗？”

    卓月摆摆手：“不必再验，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死因了，是灵气衰竭。”

    在看到狐兔二妖的尸体第一时间，系统和妖神分别给出了两种不同的死因——脑损伤和灵气衰竭。脑损伤卓月能理解，灵气衰竭却是头一回听说。

    在充满灵气的妖界，万事万物中都有灵气，哪怕是锤子斧头中也含有微量灵气，虽然妖死后灵气会溢散，但是绝对不会一丝不剩，眼前的两具尸体里一丁点灵气都没有，和他们比起来，县衙门口的石狮子都更像是活物。

    系统的扫描结果显示，随着灵气一起消散的，还有那缕几不可察的魔气，卓月觉得他们大概是被魔族灭口了。

    卓月万分懊悔，要知道他们半夜会出事，自己跟着蹲一晚上牢房也行啊，本以为那假妖神只有梦中教唆的本事，没想到竟然藏有杀招。

    这么不明不白就失去了唯二的线人，卓月实在难以接受，她气自己如此大意，还批评妖神轻敌呢，明明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敌在暗我在明，想要找到假妖神，就只能等她再次露出马脚了。不过有了这一次损兵折将的先例，不知道她会不会变得更小心更难抓。

    不死心的卓月找县令要来了狐兔二妖的随身物品，试图寻找新线索。

    包袱里最多的是金银，其中一些是骗来的，需要物归原主，狐兔二妖自己的钱可以用来给他们买棺材。

    另外还有路引，狐兔二妖都不是本地妖，大概是怕在老家行骗会被揭穿，特意跑来外地假施神威。根据路引上的籍贯地，县令可以通过这些信息联系他们的老家，让死在异乡的他们回家安葬。

    路引上有名字，直到此时卓月才知道两个骗子的真名——狐妖叫柳巧儿，兔妖叫唐少陵。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卓月暗叹一声，放下路引，继续翻包袱。

    相比于只顾着赚钱的狐妖，兔妖的包袱里东西更多，除了金银路引等出门所需之物以外，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卓月挨个检查，当她拿起两个摞在一起的折页小册子时，系统突然发出了提示——你获得了一张金卡。

    她赶紧打开仓库查看，只见仓库里赫然多了一张线索卡。

    【稽古夜宴】

    类别：线索道具

    说明：稽古馆的请柬。凭请柬可在明晚进入稽古馆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请柬？

    卓月把两张请柬并列排开，只见封面写有“雅会夜宴，珍玩共赏”，旁边印了一方朱文印章，勉强能辨认出是稽古二字。

    打开内页，两张请柬的抬头分别是狐兔二妖的名字，下面的内容是相同的：

    “稽古馆一年一度之雅会夜宴，又将启幕。

    此番所呈，皆为掌柜私藏珍品，未曾公之于众，邀有缘者共同品鉴，心诚者得之。”

    落款是稽古馆掌柜谢琳琅。

    下面用小字写着：拍品无目录，到场方可知。

    说得倒是好听，可是卓月并不相信，什么心诚者得之，应该就是“给出高价的心诚者得之”吧。我诚心诚意要，难道就会白给我吗？

    往下看去，请柬上标注了拍卖会的时间地点，地址中“平阳县”这几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狐兔二妖的老家正是稽古馆所在的平阳县，这是单纯的巧合吗？

    卓月打开地图估算了一下两地的距离，凭借现在民间交通工具的速度，差不多两天可以到达，如果狐兔二妖没有被抓起来，完全来得及去拍卖会。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过请柬，这让卓月心生疑惑。

    突然，卓月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兔妖昨天虽然认输了，还被她治好了眼睛，但是好感度完全没变！

    既然兔妖的好感度只有1，那么他很有可能故意隐瞒重要线索，甚至误导她的调查方向。

    至于狐妖，她是个并不精明的利己主义者，谁许诺她好处，她就喜欢谁。卓月猜测兔妖根本没告诉过狐妖请柬的存在，就凭她那副稍微吓唬一下就藏不住事的性子，要是得到了一封请柬，早就顺口说出来了。

    既然有所隐瞒，那就必有蹊跷。

    卓月决定去那个拍卖会看看，于是她告诉县令暂时隐瞒狐兔二妖之死，等明晚过后再做决断。

    平阳县距离清源县距离不算很近，两地之间的消息传递没有那么便捷，狐兔被收监入狱一事和他们的死讯也能暂时瞒住。

    卓月拿走了请柬，虽然没用任何信仰值就白得了金卡，但是这份喜悦不能完全冲淡被欺瞒的不爽。

    既然知道了稽古馆，不如去提前看一看踩个点，注意力被迫集中在正事上时，她就没心思去因为自己思虑不周而气恼了。

    现在只剩两个妖神碎片没有收集，其中一个在古战场，那么这个线索指向的应该是妖神的武器了。难道镇世巨斧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吗？

    来到僻静之处，卓月对妖神说：“有镇世巨斧的线索了，一会儿我们去个叫稽古馆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发现提醒我一下。”

    系统说每个碎片都在沉睡，妖神感觉不到，卓月也没指望妖神能在踩点时直接拿到碎片，只是和她分享一下情报，给她找点事做，省得她无聊。

    用妖狐千相换了副样貌后，卓月瞬移到了平阳县，按照请柬上的地址来到了稽古馆。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正门上方悬着黑底金字的牌匾，“稽古馆”三个大字笔力雄浑。门前的台阶由整条青石铺就而成，被打磨得光可鉴人。

    台阶之上，雕花格扇门敞开着，隐约露出内部的陈设。卓月拾级而上，有伙计迎了过来：“这位客官，您有什么想买的吗？”

    照抄了官家小姐赵雅琴外貌和衣着的卓月掩唇一笑：“我第一次来，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好嘞，您随我来。”

    一楼是宽敞的方形大厅，中央设有一座圆形展台。伙计把卓月带到圆形展台前，为她介绍当季最珍稀的宝物——一尊通体赤红的血玉妖神像。

    卓月问系统这神像有没有问题，系统回答只是用料很好、雕工精湛，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靠墙摆放着多宝格和长条桌案，都铺着暗红色绒布，上面陈列着各式珍玩，有瓷器玉器，有砚台毛笔，还有茶壶茶碗。样式倒是精美，系统扫描了个遍，都是质量上佳的古玩，但也仅仅是古玩而已。

    卓月在一楼没什么发现，看到角落里有个楼梯，于是问伙计：“我从外面看稽古馆共有三层楼，不知二楼和三楼是什么地方？”

    伙计答道：“二楼有雅室，专为贵客鉴赏珍品、掌柜收购古董所用。三楼是掌柜的私库，除掌柜以外谁都不得入内。”

    这么大的三层楼，居然只有一楼是卖东西的地方，卓月不由得心生感慨，异世界的奢侈品店真是了不得。至于自己原世界的奢侈品店是什么样子的，卓月没去过，没法横向对比。

    伙计见卓月有些心不在焉，于是问她：“客官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吗？”

    卓月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来这稽古馆，不是为了这些寻常之物，我听说这里每年都有一次拍卖，那些拍品想必比店里明面上摆着的要好很多吧？”

    伙计点点头：“拍卖会是有的，不过只有得到请柬的贵宾才能参加，具体的信息不便对外透露。”

    “那这个请柬要怎么才能拿到？”卓月问道。

    “没有规律，掌柜想要邀请谁就给谁，按掌柜的话说合眼缘就给了，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有可能得到请柬，但要是没有请柬，就算是县太爷来了也只有被请出去的份。”

    卓月继续追问：“那请柬可以转让或者买卖吗？”

    伙计摆摆手：“请柬都是掌柜亲自发放、写了名字的，代表了掌柜的认可，怎么可以转让或者买卖呢？冒名顶替也不行，毕竟我们掌柜最擅长辨认真假了，谁要是让掌柜不高兴了，就永远不许再踏入稽古馆半步。”

    听到伙计略显狂妄的发言，卓月心中有了计较：这是一场邀请制的拍卖会，请柬是随机发放的，全凭掌柜喜好，看来想要冒名顶替，还得变个模样。

    谢过伙计，卓月离开了稽古馆。

    按理来说伙计忙前忙后给卓月一顿介绍商品，她什么也不买只顾着套话，不给伙计一点打赏实在说不过去，不过她下次再来就是另一副面貌，这打赏给了实在太亏。

    卓月回到清源县的住处，对着两张请柬思考良久。

    她不能确定兔妖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请柬，万一掌柜知道狐兔二妖之间的搭档关系，自己单独前往就免不了一顿解释，说得越多纰漏越多。

    带着单不寐做挡箭牌比较稳妥，不过这次可能有危险，虽然就算真打起来了，护住他也不难，但卓月还是想问问单不寐自己的意见。

    卓月把单不寐叫了过来，单不寐见到卓月后的第一句话就打乱了她的思路：“出什么事了？你看起来情绪不佳。”

    情绪不佳？

    卓月的脑子卡了个壳，今天好像是有过什么不高兴的事来着，她现在只顾着拍卖会，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在县衙里确实很郁闷。

    “那对狐兔死了，可能是魔族干的。”卓月言简意赅，拿出请柬放在桌上，“兔妖留下了两张拍卖会的请柬，时间就在明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单不寐没有看请柬，而是望向卓月：“为什么这么问？你只管吩咐，你需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你，绝对尊重你的意见。”卓月神色严肃，“之前你的任务都是很安全的，这次可能有危险，我不确定狐兔的死和拍卖会有没有关系。”

    单不寐点点头：“我知道了。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等等，你知道什么了？你在听我说话吗？”卓月怀疑单不寐是单线程生物，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听不到别人说话。

    “你说可能有危险，我听到了。不过我不在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

    确定了，单不寐不是单线程，只是认死理。有了这只好感度高于100的执着小兔子，卓月根本不用担心任务缺帮手。

    既然单不寐三番两次表忠心，卓月也就不再继续确认他的意愿，开始给他讲自己刚刚在稽古馆得到的消息。

    想要参加明天的拍卖会，他们需要假扮成那对狐兔，骗过稽古馆的掌柜。

    这么一想也挺有意思，两个骗子假扮她和单不寐，他们又反过来扮成骗子的模样。不过骗子只是假冒了他们的名字，脸是原生的，而他们想要扮成骗子参加拍卖会，用自己的脸怕是不行。

    卓月可以用妖狐千相完全复刻狐妖的样子，但是她没办法帮单不寐换脸。她凑近了端详着单不寐的脸：“你和那个兔妖从远处看有相似之处，但仔细一看脸型和五官完全不像。”

    “那你觉得我们俩谁比较好看？”

    单不寐冷不丁冒出这么个问题，卓月愣了一下，无奈笑道：“死者为大，不要妄议。”

    “哦。”单不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以前有妖说过我长得好看，又说可惜我看不见。我能看得见之后，也有妖夸赞我的脸，但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睡午觉的妖神从床上抬起头：“有好看的东西？”自从身份暴露后，她就不在单不寐面前躲藏了，有时还会主动插话。

    “没什么事，睡你的吧。”卓月拍着妖神的后背，妖神咕噜了几声，又睡下了。

    平心而论，卓月觉得单不寐长得挺不错，不过他实在是太虚弱苍白，以至于她一直担心大过欣赏，所以她决定不评价单不寐的外貌：“长相不重要，健康最关键，有时间在意别人的评价，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多活两年。”

    卓月把跑偏的话题扳回正轨：“所以说，你有办法假扮那个兔妖吗？”

    单不寐思索片刻：“我扮不成他正常的样子，但是可以扮成他生病的样子。”

    单不寐说手头没有合适的材料，离开客栈到外面转了一圈，带回来了一些绿色的叶子和红色的花。

    “这是草药吗？”卓月想去拿一片叶子，却被单不寐拦下。

    “小心，这是荨麻叶，碰了之后皮肤会变得红肿。”

    荨麻这个词卓月还是知道的，荨麻疹算是现代人耳熟能详的一种过敏疾病了，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荨麻叶。

    单不寐不让卓月碰，自己却用叶子轻轻蹭了几下手背：“我先在手背上试一下，给你看看效果，明天临走前再用到脸上，掩盖一下容貌的不同。”

    虽然不知道用荨麻叶摩擦皮肤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但是卓月小时候曾经被毛毛虫的刺扎到过，皮肤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了似的难受，大概和荨麻过敏差不多吧？想到那个感觉，卓月不由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卓月不敢乱碰，隔空指了一下红色的花：“那个花是什么？”

    “这是红花，可以活血化瘀，但是今天我要用它来伪造疹子。”

    单不寐取了一些红花放入碗中，加入少量温水，水量刚好没过红花，在浸泡的同时，他用手指轻轻揉搓红花，清澈的水慢慢变成了浅红色。

    等到水完全变红时，单不寐用荨麻叶擦过的手背已经肿起来了一片，他拿出一根针灸用的针，蘸取红花水，轻点皮肤，手背上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就像出血点或者红疹。

    “这样晾上一会儿，不要擦。自然风干之后，红点的颜色会变暗，更接近真实的颜色。在不碰水的情况下，坚持一晚上没问题，要是想维持的时间更久，可以反复多画几次，等到一层干燥后，再点涂一层，颜色也会更深。”

    单不寐展示着他的手背，边缘隆起的片状红肿之上，遍布着各式各样的病态痕迹，簇状的细密红点像密集的疹子，平行分布的红色条状像被抓挠后的血丝，红色深浅不一，有的像是新发的，有的看起来已经要结痂了。

    卓月只看了一眼就汗毛倒竖，连忙别过头去：“说实话我都有点害怕了，你真的要在脸上画这些东西吗？”

    单不寐抽回手，拉了拉袖子挡住手背：“不会画得这么夸张，要是画得太严重，被当做传染病赶出去就不好了。主要是用红肿改变一下脸部轮廓，然后用疹子引导一下其他妖的注意力，再带上一块布巾遮挡，另外还需要你的掩护。”

    “你怎么对装病这种事很熟练的样子？”卓月有些好奇。

    说到装病，卓月最先想到的就是小孩子为了逃避上学，用热水袋烫体温计，倒是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方法。

    “有些游医会找医托假装重病，然后吃了他开的药就药到病除，用这种方式诓骗大家来买他的药。这样的药往往都是以次充好、价格虚高。我虽然没这么干过，但是和他们学了几招小把戏。”

    听单不寐这么说，卓月觉得有些不自在。

    单不寐去宣传妖神能够让失明者复明，本质上也算是她的医托，毕竟这只是世界意识暂时赐予她的能力，并不是妖神真正的能力。

    卓月决定等到拍卖会过后，就让单不寐停止宣传，要不然自己走了之后，妖神面临的压力可能会比较大。

    外表的问题解决了，狐兔二妖的相处方式也需要复刻。

    “明天你是主导方，要有主见，不要对我百依百顺，不用怕惹我不高兴，记住了吗？”卓月生怕单不寐改不过来，反复叮嘱，又演练了几个场景，这才放他回屋。

    送走了单不寐，卓月还不能休息，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正等着她解决：镇世巨斧是拍品的可能性很大，要怎么把它拿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