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怜月踏入琅琊王府的大门,第一眼便看见青龙使李心月正忧心忡忡地和琅琊王萧若风商量着什么。
“王爷,心月姐姐。”唐怜月向两位上级行礼。
李心月见到唐怜月,先是一喜,随即又板起了脸:“你可算回来了。”
“是,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复命,怜月特向王爷请罪!”说着,唐怜月就要跪下来,被琅琊王一把扶住。
“怜月,这是干什么?”萧若风和颜悦色地看着唐怜月,笑容里还带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唐怜月不明白王爷在笑什么,可李心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一沉。
“你和暗河的蜘蛛女,分开了?”
想必是李寒衣传信给了她阿娘,李心月这才知道了慕雨墨的事。
唐怜月终究还是跪了下来,“怜月请王爷降罪!”
琅琊王笼起袖子,笑道:“你何罪之有啊?”
唐怜月顿了一会,随即道:“未按时回天启城复命。”
琅琊王拂了拂衣袖,一脸云淡风轻:“你受困于唐门,这怪不得你。我想——”萧若风转头看了一眼李心月,“心月姐姐介意的,也不是你迟迟未归吧。”
唐怜月当然知道李心月介意的是什么,但是他该说什么呢?
说自己不该和暗河杀手有所牵扯?
但是,慕雨墨并没有做错什么。她跟了他一路,解除了他的冰封,疗愈了他的寒毒。她对他,绝无半点害人之心。
至于苏暮雨,他曾主动提出要帮他寻找大师兄,看上去是诚心诚意想要和唐门结盟。
还有那位暗河的大家长苏昌河,尽管这次在堇城未能见上一面,但也是他,扳倒了唐灵尊,为唐门内乱画上了休止符。
如果说有所亏欠,那也是唐门亏欠了暗河。
但就因为他们是暗河,是走在阴影里的人,所以永远都无法得见天日吗?
唐怜月沉默半响,终于开口:“王爷,心月姐姐,暗河——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李心月白了唐怜月一眼,萧若风倒是来了兴趣,“那你倒是说说,暗河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唐怜月低下头来沉吟了一会,随即抬头道:“曾经的暗河,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组织。可现在,是新的暗河,他们不希望再带来杀戮。”
“所以——”萧若风看着唐怜月,“他们找上了唐门,希望能和唐门结盟,借助唐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洗白暗河的身份。”
琅琊王洞若观火,一针见血。
唐怜月“嗯”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出慕雨墨戴着面纱的脸。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却偏偏要隐藏在黑纱之下,好像一见光,就会碎掉。
可他并不希望她再戴着面纱或者面具,他希望她能自由自在地行走于阳光之下。
但是这份光明,他能给她吗?
想到此间,唐怜月有些后悔拒绝了苏暮雨帮他寻找大师兄的提议。如果当时,答应了苏暮雨,是不是现在,唐门和暗河就算是结盟了?
那么暗河距离光明,是否就更进一步了?
思绪还在翩跹,李心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可惜唐门好像令暗河失望了,现在苏暮雨和苏昌河要求直接见王爷。”
唐怜月猛地抬头,见萧若风点了点头。
他忽然就想起慕雨墨离开时说过的话——她说他很快就会再见到苏暮雨了。
莫非指的是在琅琊王府?
“他们为什么要见王爷?”唐怜月问。
李心月道:“王爷和我猜测,他们是在唐门碰了钉子,无奈之下只好寻找新的盟友,这才找上了王爷。”
唐怜月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的身份变得格外尴尬。
他是唐门弟子,也是琅琊王的玄武使。无论暗河是想和唐门结盟,还是和琅琊王合作,都势必会和他唐怜月多有交集。
而现在讽刺的是,暗河与唐门结盟不成,转向了琅琊王,那么琅琊王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萧若风的衣领,他哆嗦了一下,笼紧了袖子,望向远方,“心月姐姐,怜月,你们觉得,我该去见暗河吗?”
李心月摇了摇头,“王爷,我觉得还是不见的好。”
“怜月,你认为呢?”琅琊王看向唐怜月。
唐怜月沉默了片刻,最后道:“我觉得,王爷可去一见。”
青龙使和玄武使意见相左,这还是一件稀罕事。
萧若风的眼神在李心月和唐怜月身上轮番碾过,最后朗声笑道:“还是去见一见吧!本王也很想看看,新的暗河,是什么样子。”
因此,在驿站里候着的苏暮雨和苏昌河二人,接到了琅琊王府送来的信:三日后,风雪楼见。
苏昌河打了个响指,“行了,人约好了。还有三天,你可以放松下,去和神医租宅子去吧。”
白鹤淮和苏暮雨一起来到了天启城,说是要在天启城开一家药庄,作为南安鹤雨药庄的天启分店,同时也作为暗河在天启城的据点。
苏暮雨向苏昌河点头道:“那我去了,你记得接应雨墨。”
苏昌河道:“放心吧。”
是夜,慕雨墨潜入大皇子府。
苏昌河隐藏在府外的街角,掌心握着一只寻踪蛛。一旦慕雨墨有危险,这只蜘蛛就会带他找到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昌河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拔出寸指剑,回身一挥,被来人轻松闪避,“是我。”
借着清冷的月光和街角的烛火,苏昌河堪堪看清来人的面貌——唐怜月。
“你怎么来了?”苏昌河挑眉道。
唐怜月看了一眼大皇子府,“雨墨姑娘是不是进去了?”
苏昌河嗤笑一声,“看来玄武使对我这个妹妹倒是上心,这是来接应她?”
唐怜月的眉头紧绷,“本该我自己去大皇子府一探究竟的,雨墨姑娘坚持不要我去。”
“她不要你去,你就不去?你还真是听我这个妹妹的话啊。”苏昌河揶揄道。
唐怜月语塞,干脆闭嘴。
而此时,苏昌河手里的寻踪蛛突然躁动起来。
“不好!”苏昌河脸色一变。
“怎么了?”唐怜月问。
“雨墨出事了!”苏昌河边说边拐出街角,刚要翻墙进入大皇子府,突然看到三道黑影从墙上翻滚下来。
其中一人身着紫衣,捂着肩膀,像是受了伤。
“雨墨!”苏昌河一把将慕雨墨拉拽过来。
“昌河!”慕雨墨见到苏昌河,松了口气,接着就看见苏昌河旁边的唐怜月。
“你怎么来了?”慕雨墨惊道。
唐怜月看向慕雨墨的肩膀,蹙起眉头,“你受伤了。”说罢,他掌心向上一翻,就要输送真气,却被慕雨墨制止,“先别管我,我的伤不碍事,你大师兄被夜鸦做成了药人!”
慕雨墨看向前方的两道黑影。
“哈哈哈,想不到,今夜,又来了两块上好的磨刀石啊。”夜鸦隐藏在一袭黑衣之后,在看到苏昌河和唐怜月之后,一双邪魅的眼睛透出贪婪的光芒。
而她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玄黑劲装的蒙面人。
“大师兄?”唐怜月看着蒙面人,不可思议地叫出了声。
蒙面人的半张脸都遮在面罩里,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浑浊的眼珠不分黑白。他不回应唐怜月的呼喊,只是目中无人地盯着前方。
旁边的夜鸦笑得猖狂:“哈哈哈哈,你认得他,他却不认得你。他现在,是我最完美的金身药人。”
言罢,夜鸦抬起右手,摇晃着一个小铃铛。随着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唐灵皇本来混沌的眼珠突然转成全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唐怜月递出一掌。
“大师兄!”唐怜月没料到唐灵皇一言不发就向他来袭,连忙侧身翻了个跟斗,而唐灵皇的掌风一阵接一阵,逼得唐怜月不停地左右回避。
“你对他做了什么?!”唐怜月怒道。
“我不是说了吗?他是我最完美的金身药人!”夜鸦在一旁幸灾乐祸。
苏昌河旁观唐怜月和唐灵皇的打斗,慢悠悠解释道:“所谓药人,就是不知疼痛,没有意识,只会听从主人的指令杀人的机器。”
唐怜月心下大骇,唐灵皇又有一掌逼近,他不得已,只好伸出手和唐灵皇对上一掌。二人的内力本来不相上下,但唐灵皇不知为何功力大增,这一掌直接震飞了唐怜月,逼得他退到三尺开外方才停下。
“唐怜月!”慕雨墨连忙上前。
唐怜月只觉得掌心隐隐作痛,他摊开一看,发现自己的半只手掌都在泛黑!
“这是毒砂掌!”唐怜月道,“可是大师兄并未练过毒砂掌!”
慕雨墨看着唐灵皇,道:“他应该是吸走了雪薇的毒,这毒砂掌原本是雪薇的。”
唐怜月咬牙,用未受伤的左手往右手掌心输送真气,强行压下剧毒。
“你的毒……”慕雨墨看向唐怜月。
唐怜月摇了摇头,“不碍事。这点毒,我压得住。”
“昌河!”慕雨墨向在一旁隔岸观火的苏昌河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苏昌河无奈地走了过来,“唉,你喊我也没用。如今这个金身药人五毒俱全,功力也大有提升,就算合我三人之力,也未见得杀得了他。”
“不能杀大师兄!”唐怜月忽然喊道。
苏昌河转动着寸指剑,朝慕雨墨看去,“你看,还不能下杀手,那这架怎么打?”
唐怜月盯着苏昌河,一字一句诚诚恳恳,“若大家长能助我救下大师兄,此恩情,我定永生不忘。”
“恩情?”苏昌河玩味着这两个字,“为了报恩,你什么都肯做吗?”
唐怜月怔了一会,“只要不违背正道!”
“哈哈。”苏昌河哈哈一笑,而慕雨墨则向唐怜月投去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
苏昌河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要救你的大师兄,恐怕还得要回去请教请教白神医。”
说完,他对慕雨墨道:“雨墨,我们走吧。”
慕雨墨拉住唐怜月的胳膊,“一起走。”
“不行,我要救下大师兄!”
“你大师兄现在受夜鸦控制,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昌河说得没错,这事还要回去请教一下小神医,看有无解药能够救治药人。”
“呵呵,一个都不许走。”夜鸦再次摇动了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