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沉舟的一顿晚餐之后，陆南星的生活又恢复了正轨。
办公室书架上的永生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偶尔提醒着她某个晚上她和对面大厦里二十六层的男人曾经共进晚餐。
电脑上的工作系统对话框边，程述白的头像突然闪烁将南星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方说：“来一下我办公室。”
不知道又是什么事，这段时间，程述白找她的频率出奇的频繁，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但每次都要她亲自去办公室跟他面谈。
刚要起身，办公室的门口却已经出现了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的身影，程述白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眉头微皱，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怎么这么久还没来？”
是略带埋怨的语气。
他们……已经熟到可以这么轻松地埋怨对方了吗？算一算，已经跟程述白共事两个月了，这中间也确实发生了一些状况之外的事情，导致他们之间似乎无形之中形成了某种奇怪的氛围。
“我正要过去。”陆南星看着程述白的脸，平静地回答。
程述白的眼睛落在陆南星书架上的精致礼盒上，那里面的永生花闪着细碎且璀璨的光亮，与这间装修十分简约清冷的办公室形成鲜明对比。
“程总监也喜欢永生花？”陆南星注意到程述白的目光，淡淡问道。
程述白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语气恢复平静：“只是觉得这花很特别，但不适合你。”
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陆南星，程述白淡然道：“这份报告需要你尽快处理，细节问题我们稍后讨论。”
南星接过文件，是每月关于公司各岗位人员出勤率和情绪耗竭指数的例行总结报告，这份工作本不需要她插手，只需要她审核签字即可。
这是觉得她还不够忙吗？而且这份报告已经完成了。
南星觉得奇怪，对依然站在门口并没有打算离开的程述白说：“没记错的话这个报告每月由温澈负责完成，程总监，我已经在上面确认签字了，您可以直接传送给上级了。”
程述白显然愣住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轻咳一声，解释道：“是另一份报告，大概是我拿错了，是关于员工商场内部销售动线优化方案需要做的数据报告，有些地方还不够完善，你再看看。”
南星迷惑地点点头，问：“那……需要我去你办公室拿，还是？”
程述白微微皱眉，思索片刻，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不用，我让助理送过来。”转身离开时，程述白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盒永生花。
五分钟后，程述白的贴身助理谭瑞拿着报告重新出现在陆南星的办公室门口，“陆主管，程总监让我交给你的文件。”
“好的，麻烦谭助理了。”陆南星接过文件，目光扫过封面，大概翻看了几页，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这份报告已经修改了很多遍，目前为止能够整理出来的数据已经是最新最全面的了，不知道程述白究竟是何用意。
合上文件，南星走出办公室，向坐在窗边认真工作的温澈走去。
此时的温澈正埋头编写代码，并没有察觉到南星的脚步声，“在忙吗？”南星由身后拍了拍温澈的肩膀。
温澈慌忙中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手合上了面前的电脑屏幕，看见是陆南星后，迅速恢复了平静，轻声回应：“南星姐，我在处理一些数据，有什么事吗？”温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键盘边缘。
南星微笑着递过文件：“这份报告程总监让我再看一遍，你之前的数据没问题吧？”
温澈接过文件，眉头微蹙，仔细回想后坚定地说：“数据都是反复核对的，应该没问题。”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我可以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南星点头，目光柔和：“那就辛苦你再核对一遍了，既然上司要求我们严谨，我们就要做到最好。”
温澈点头应允，“好的，我大概半小时以后去找你。”
“好。”正准备离开的南星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对温澈说：“我最近发现你总在加班，很忙吗？需要的话，可以申请机器人辅助，或者找其他同事分担你的工作。”
温澈微微一笑，赶紧摇头回绝：“不用了，南星姐，我喜欢自己处理这些细节，这样心里更踏实。加班没什么，反而能让我更快地提升自己。毕竟我现在还是实习生身份，刚进来就接到创建智能人事管理系统这么重要的项目，我真的很珍惜这个机会。”
虽然温澈这样回答，南星还是对他说：“你自己就是人事部的一员，对于公司的人事管理制度应该很清楚，我们是非必要不加班的，一旦你的情绪耗竭指数出现异常，我也是要担责任的，还是要注意休息。”
温澈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突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眨巴着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问：“南星姐，你这是在对我例行员工关怀？还是单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呢？”
南星轻笑：“例行员工关怀。”
温澈的嘴角瞬间垮塌，南星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容更浓了几分，“不过，姐姐的关心也是真的。”
笑容重新回到温澈脸上，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那就谢谢南星姐的双重关怀了！”
“那我先回去了，我们待会儿碰头，没什么问题，我再把报告递给程总监让他审核。”南星转身离开，步伐轻盈。
温澈目送南星背影消失，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刚才匆忙合上的电脑屏幕，目光在面前密密麻麻的代码中游走，那些红色的代码中，偶尔夹杂着一些数学方程式和一些复杂的逻辑符号。
在温澈的手指敲下回车键后，屏幕上出现红框，显示「密码解析失败」。
少年的脸上露出颓败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坐姿，重新审视代码，手指又一次在键盘上疯狂敲打起来，阳光的余晖下显现出一张倔强决然的面孔，他目光如炬，仿佛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
直到下午五点，温澈才拿着南星给他的文件出现在人事主管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他看见电脑后面的女人戴着无边框眼镜微微抬头，对他笑了笑问：“怎么样了？”
目光如水，一颦一笑都有自己的节奏，如果他不是在这冰冷的星轨之城遇见她就好了。
心里莫名地有些酸楚，抿了抿嘴，温澈递上文件，对她说：“重新核对了，数据没问题，目前最新的数据都在这里了，我又用系统优化了一遍细节。”
陆南星点头，接过文件，对他说：“辛苦了，待会儿我签了字去找程总监审核。”
半天没等来温澈的回应，陆南星从文件中抬起头，只见温澈站在原地，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陆南星上下打量着他，微微一笑问：“还有事？”
温澈回过神，站直了身子走近陆南星，挥了挥手里的几张报销单对南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前段时间采购了几个编程用的特殊硬盘，财务说我报销单有问题，叫我修改后重新提交，我写好了，需要你的签字。”
陆南星接过报销单，仔细看了看，问：“你这个单子我之前就看过了，应该是没问题的，陈芸家怎么会打回来呢？”
陈芸家是财务部的主管，做事一贯严谨。
温澈解释道：“她说有些细节描述不够清晰，需要补充。”
陆南星点头，拿起笔迅速签好字，递还给温澈：“拿去吧。”
温澈接过单子，感激地点头：“谢谢南星姐！”
南星对温澈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站起身整理好桌上的一摞文件对温澈说：“五点了，我也该去程总监那里做工作日报了。”
温澈点点头，“我先回去忙了。”目送陆南星离开，眼里的失落逐渐加深。
拿着温澈整理好的数据报告，陆南星来到程述白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后，她推门而入，将报告递给正在审阅文件的男人。
程述白接过报告，眉头微皱，迅速翻阅了几页，抬头看向南星：“好的，我先看一下，如果有问题我再找你。”
“好。”南星点头，对程述白说：“今天主要跟人事部几个负责绘制动态路线图的同事碰了头，优化老员工动线这一块，还需要周姨那边的最新路线图出来以后，才能算出改进途径，其他数据已经通过系统发送给程总监了。”
程述白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报告上，轻声应道：“明白了。”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陆南星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却传来男人的声音：“你上周跟顾沉舟出去吃饭了？”
他怎么知道？他认识顾沉舟？南星心中一惊，但面上保持平静，回头微笑道：“是的，上次电梯故障，碰巧在地库遇见顾总，是他救我上来的，为了表达谢意，我请他吃了一顿晚餐。”
“哦，那……永生花也是他送的了？”程述白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
南星微微一愣，随即坦然道：“是的，顾总是个很绅士的人。”
程述白沉默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南星一眼，轻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程总监和顾总认识？”陆南星试探着问。
程述白微微点头，语气淡然：“你们都吃过饭了，应该知道他是集团的合作方，我有幸跟周总还有顾总一起参加过国际科技文化交流会。见过几面，他的公司也是最近刚搬来整顿好。”
“哦！原来如此，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陆南星刻意提高了声音，随即再次准备转身离开。
“你们……”程述白欲言又止，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陆南星打断了他：“程总监向来对员工的私事很感兴趣？”
男人愣住，还来不及反驳，她听见女人接着说：“也理解，程总监说过，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听些八卦。”
程述白脸色微变，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看着面前那张即使带着挑衅也依然迷人的脸，笑道：“难道陆主管最近又有新八卦了？要不晚上我们再一起共进个晚餐，好好聊聊？我倒觉得陆主管的八卦都很有趣。”
被反将一军，南星的脑海中又想起了一些难堪的画面，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程总监了。”
迅速逃离了程述白的办公室，南星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自己办公室，南星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准备喝一口压压惊，却发现咖啡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
起身走到窗前的咖啡机前按下按钮，咖啡机发出低沉的运转声，热气腾腾的液体缓缓流入杯中。
南星握着温热的咖啡杯，目光投向窗外，却没想到正对上对面大厦二十六层男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见她，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南星心中一紧，对男人笑了笑，然后迅速收回了目光，回到工位前，已经很久没在对面的办公室看见顾沉舟的身影了。
晚上六点，南星收拾好文件，准备下班。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来自顾沉舟的信息：“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再吃顿饭。”
南星犹豫片刻，回复道：“今晚可能不太方便，改天可以吗？”发送完毕，她长舒一口气，心中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手机再次震动，顾沉舟回复：“好的，等你方便时再约。”
收起手机，南星按下了电梯按钮，回想起那天的电梯事故，至今仍是心有余悸。
电梯门缓缓打开，又缓缓闭合的瞬间，南星透过电梯门的缝隙，看见温澈拿着自己的微型电脑朝财务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下班？
智能人事系统开发的事情按理说是温澈辅助人事部的几个主力在开发的，他不应该是最忙的那个人，而且他最近频繁出入财务部，报销单改动的次数也异常增多，这些举动很难不让人觉得奇怪。
想来温澈进入人事部，似乎也少了一些必要的流程，当初是集团技术开发部的人直接推荐过来的，说他是编程大学的高材生，专业背景过硬。
他的应聘简介和相关资料也是直接在集团存档的，而她这里只能调出一些基本的信息，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应届毕业高材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在家庭那一栏，填了单亲，父母那一栏属于隐私非必填项，所以是空白的。
南星心中疑云重重，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再探探温澈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