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厉?
许明薇看小说都看得很仔细,每个字眼每个情节,一点都不遗漏,记忆也很好。
听到这名字,就有印象了。
陈厉不是书里寥寥数笔描述的那个炮灰大佬吗?
尽管书里对陈厉着墨不多,但许明薇对这个人物抱有很深的同情心。
小说结尾处,陈厉成为了一个经商大佬,把对许微的恨嫁接到吴大军身上,恰好那时候军/队改革,吴大军转业到地方工作,陈厉就趁机对吴大军出手了。
吴大军是男主的手下,娶了青梅竹马后,跟男女主感情不错,遇到麻烦自己揪不出背后使绊子的,就给男主打了个电话求助。
后来陈厉便被男女主打击对付。
钱斗不过权,这个炮灰大佬二次吃牢饭,可能是作者为了突出反派配角就该死的情节,陈厉二次入狱没多久就自杀了。
只是她跟陈厉,啥时候要领结婚证了?
许明薇想着,脑袋突然跟炸了颗惊雷一样,原身的记忆全部灌入脑海。
三个月前,许微母女三人被赶到厨房不久,就被人惦记上了。
也不知道是谁,某天晚上趁夜摸到她们门外敲门,喊许微的名字。
当时郑晓梅都吓傻了,三个人都听到了声音,愣是不敢叫喊,第二天起来后也没胆子把这件事捅出去。
孤儿寡母的,先不说会不会有人信她们,即便是信了,也有损许微的名声。
许微毕竟是大姑娘了,长得又娇美,要不是许大用突然出事,之前郑晓梅看中的男方就上门相看了。
这事就像一根针,扎在郑晓梅心里,她日夜难安,正好那时候许微大姨家的一个亲戚路过这边,顺路把带给她们的东西拿过来。
郑晓梅顿时就有了个主意,让许微去投奔自己的大姐郑晓玲,郑晓玲的丈夫是单位职工,点子肯定比较多,说不定还能直接帮许微解决婚事。
不过想归想,郑晓梅也没把握大姐跟大姐夫一定会帮忙。
只是当时的她实在是找不到解决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关系不错的大姐。
不过许微的大姨和大姨父还真是好人,听说了她的遭遇,都对她的婚事很是上心,很快就介绍了陈厉。
半个月前,许微正和陈厉刚商量好去民政局领证来着。
可惜走到半路,许微觉得陈厉只是个工人,护不住自己跟家人,也没什么前途,就反悔了。
不知道是一时心急还是怎么的,和陈厉起了几句争执后,大喊抓流氓,陈厉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许微一个农村姑娘,哪里见过那种阵仗,当场就吓破胆了,怕那些公安带她回去做笔录,当天就偷跑回家。
嗯……
剧情就很难评,许微的逻辑也完全站不住脚。
但是作为纸片人的小炮灰,哪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一切都是跟着剧情和主角的成长主线走。
许明薇看到结尾那一段的时候,都无语了,现在自己变成了把陈厉陷害入狱的许微,知道原身做过的那些事,更加无语。
一个大字不识,还遭人惦记的农村姑娘,离开家就是为了找个依靠,会嫌弃有正式工作的工人?
除非这男人长得实在寒碜,让人吃不下饭。
陈厉长相怎么样,许明薇没啥印象,书里也没描述,但大姨父介绍的,总不能那么对不起观众吧?
除非原身许微是个颜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大姨父于国庆给她打这个电话,说明陈厉那边出事了。
那陈厉现在还在公安局,还是被放出去了?
许明薇半天没声音,于国庆更急了:“小微,公安同志有话要问你,你记得如实回答啊,不要隐瞒。”
话刚掐断,另一个声音就取代了于国庆:“许微同志是吧?我是元县红星街道派出所的民警,有几句话想问你,请你配合我们如实回答。今年六月七日下午,元县民政局附近的光华街道,陈厉是不是对你耍流氓了?”
这个声音很严肃又郑重。
剧情和记忆串连起来后,许明薇回答得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公安同志您好,有件事我得澄清一下,我和陈厉是大姨父介绍相亲的,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对方都不错,那天是商量好了去结婚领证的,绝对没有耍流氓这回事。”
想了想,她又问,“请问陈厉现在被放出来了吗,”
流氓罪在这年代判得很严重,一旦认定耍流氓,最少也得关好几年。
她总不能让原身耍脾气说出的一两句话,害了一个无辜之人。
公安狐疑道:“你说陈厉没耍流氓?但那天很多群众都听到你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大喊抓流氓。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不要有顾虑。”
不得不说,警察还是警察,隔着电话都能让许明薇感觉到有心里压力:“我那天是开玩笑的。”
电话线那边沉默了一瞬:“陈厉被我们带走的当天下午,你就坐火车回老家了。”
这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是许微跟陈厉只是正常打闹,站出来解释一两句啥事也没有,皆大欢喜,为什么要在陈厉被警察抓走以后连夜跑路回家?
为什么明知道陈厉坐牢也不为所动?
除非许微本人就不愿意,或者是受了陈厉的胁迫。
但无论哪种原因,警察为了办案都会猜测两人的动机,没查清楚前,陈厉就得一直待在牢里。
无论在哪个年代,警察都是不能忽视的存在,他们的敏锐超乎常人。
而这年代,信息不发达,也没有太多渠道查找证据,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许明薇就听说过一些冤案,报案人路过案发地点,出于好心报案,结果警察找不到凶手,直接把报案人当成凶手关起来。
无辜的报案人被关押几十年,直到后世真正的嫌疑犯因为再次作案落网,警察顺藤摸瓜查到嫌疑犯以前犯过的事,无辜的报案人才沉冤得雪。
然而别说已经过去几十年,报案人无法适应后世的社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连原来的家庭也因为他的入狱而支离破碎,父母可能因为他的事早已去世。
无辜的报案人,失去了他最宝贵的年华,也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正常人生。
最可悲的是,像这样在几十年后得以洗刷冤屈,证明清白的无辜人屈指可数,更多的是一辈子都没等到公正,含冤而死的人。
许明薇担心,陈厉也会有这样的遭遇。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且没有破绽:“是这样的,我爹半年前去世了,我弟弟年纪还小,那天听一个亲戚说我娘跟我弟出事了,我心里担心,才匆匆坐火车回家看望家人。”
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公安同志,陈厉真的是无辜的,要是他还被关在派出所里面,麻烦你们放了他。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增加了工作量,实在是抱歉。”
电话另一端没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于国庆再次开口:“小薇,长途电话贵,姨父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要是……解决好了家里的事情,这两天就赶紧回来跟陈厉领证吧。”
*
挂了电话,许明薇人还有点懵。
听姨父的意思,陈厉现在还被关在警察局里?
有警察在旁边,大姨父不好说得太直接,催促她回去,肯定是需要她出面作证。
曾德富打量着她:“警察怎么会给你打电话?”
许明薇怕他误会,笑着解释:“发生了点误会,我大姨父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谈对象的时候我跟他闹脾气,不小心说了句他耍流氓,让他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
流言蜚语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能杀人的武器,只不过在后世更多是间接性的,而在这个年代,则是能直接把人杀死。
警察打电话这个事不解释清楚,传出去肯定会引起村里人的议论,到时候肯定会出现更多谣言。
许明薇太了解村里的八卦了。
前世她们家很多亲戚都是农村人,她生病去省会城市租房做兼职那会,有小学同学给她发信息,说是看到她为了做兼职,在网上做擦边博主,卖惨求打赏。
她那时候沉溺在生病的悲伤中,每天怨天怨地,怀疑人生,哪有精力去上网,更别说擦边了。
可那个小学同学说得信誓旦旦,说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说,谣言的威力真的是很恐怖的。
她现在身处的是七十年代。
母女三人本就举步维艰,不能再让人在背地里说闲话。
与其等大队传出去胡乱揣测,不如自己承认。
何况跟陈厉结婚,确有其事。
曾德富和郑晓梅齐齐愣住。
曾德富皱眉:“你姨父给你说了个对象?”
那前几天纠缠隔壁村的吴大军,寻死觅活要跟人家结婚,又是在干什么?
许明薇假装忽略了曾德富眼神里的探究和无语,只是点了个头,没接话。
她能说什么?
说她是许明薇而不是许微,她占据了许微的身体?
恐怕这些话说出来不到半天时间,她绝对不是被当成神经病就是特务,被派出所的人直接带走。
可这么一大口黑锅压在她身上,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很冤枉。
曾德富无语到沉默,等许明薇回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件事:“桌子上的信是你大姨父寄过来的。”
队员们上工忙,很少有空去镇上,平日里大多都是曾德富帮忙去邮局拿信和包裹回村部,再通知队员们去拿。
许明薇已经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了,信是一个多月前寄的,现在才到,足以说明这年代的通讯有多不发达。
不过这封信来得刚刚好。
许明薇垂下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队长,我们不识字,您能不能帮忙看看,我大姨父写了什么?”
村里大半都是不认字的,曾德富没少替人写信和看信,闻言,拆开信封认真看了一会,看向许明薇的眼神明显有了不同:“信是写给弟妹的,说了你的婚事和对象的情况。一个月前寄的,那时候你还没回村。”
他口中的弟妹,指的就是郑晓梅。
郑晓梅抬起眼皮,愣愣道:“都,都说了什么?”
“那男人叫陈厉,二十三岁,是种蓄场的正式职工,父母早已双亡,家庭关系简单,人也靠谱。”曾德富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番信件内容。
种蓄场是什么单位郑晓梅不知道,但正式工她是了解的,诧异道:“条件这么好呢,他能看上小薇吗?”
曾德富眼神复杂地看向许明薇:“男方和许微已经打算领证了,这封信就是跟你说一下情况的。”
陈厉当然能看上许薇,换句话说,为了还于国庆的人情,再不喜欢也会答应娶她。
许明薇是真没想到,原身给她留了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
她现在应该是不嫁也得嫁了。
因此回到家时,面对郑晓梅那憋了一肚子话欲言又止的表情,许明薇也是一脸生无可恋:“娘,明天我得去元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