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小贩结结巴巴地说:“我爹说,不能随便带外人回家。”

    陈大刀点点头,神色如常:“这样啊。”她直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那下次有机会再去。”

    年轻小贩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陈大刀捏起自己编织的蚱蜢,往空中轻轻一抛,模仿着蚱蜢飞行的姿态,朝对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随即转身消失在对方视线里。

    穆凤站在客栈二楼,透过半开的窗缝窥视着这一幕,眉头紧锁:这个陈大刀,还以为她有什么重要举动,没想到竟是一大早出来调戏年轻男子,真是浪费时间!

    眼见陈大刀转身走回客栈,他冷哼一声,合上了窗户。

    陈大刀捏着那只粗糙的蚱蜢缓步上楼,恰好在楼梯转角遇见正要下楼的王天鹤。

    两人迎面相遇,俱是一怔。

    王天鹤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不仅安然无恙,还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好巧。”

    陈大刀同样报以从容的微笑:“好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吃早饭了吗?”

    “正要下去。”王天鹤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蚱蜢,“陈师妹倒是好兴致。”

    陈大刀瞥了眼他身后:“唔,我喜欢这些。咦,林师兄没跟你一块儿下来?”

    王天鹤察觉一丝奇异——林觐和陈大刀似乎都喜欢这种编织物,是早有联系还是巧合……不过算起来,陈大刀才来青山派没多久,林觐性子清冷却不善于掩饰,对陈大刀似乎没有格外关注。

    陈大刀却这般直白地表现出对林觐的关注,让王天鹤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不适。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我没喊他。”

    “哦?连用早膳都不相邀,你们关系不好吗?”陈大刀挑眉问道。

    “男子行事,何须事事结伴。林师兄自有他的作息。”王天鹤语气平淡。

    陈大刀了然地点点头。王天鹤这话表面上是为林觐开脱,实则字里行间仍透着与生俱来的矜持。明明只有两人同行,与“成群结队”相去甚远,更何况现在是奉命追凶,彼此照应本是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直接去林师兄房中商议,也省得我将同一番话说两遍。”陈大刀说着已转身踏上台阶,“林师兄住第几间来着?”

    “左边第三间。”

    “唔,原来与我相隔不远,你们也是昨日入住的。”陈大刀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

    王天鹤站在原地,不自觉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良久,这才举步跟上。一个莫名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为何偏要去林觐房中商议,他自己的房间难道不行吗?

    待他走到林觐房门前时,陈大刀已抬手轻叩门扉。房内传来林觐清冷的嗓音:“门未锁,进。”

    陈大刀推门而入,正好对上林觐投来的目光——仿佛他早已从脚步声辨认出来人是谁。

    她咧嘴一笑:“林师兄早啊。”

    说话间,她自然地环视房内。客栈的客房陈设大同小异,与她所住那间相仿,但林觐房中格外整洁。床榻上的被褥纹丝未动,案几上的茶壶茶杯摆放得一丝不苟,俨然保持着昨日入住时的模样。

    王天鹤最后进来,关上房门后对林觐解释道:“正要下楼用膳,碰巧遇见了她。”

    “穆凤呢?”林觐并不寒暄,直奔主题。

    “不远。就住在……”陈大刀坐下来,认真地数了数,“你这间从左隔壁第四间房。”

    林觐闻言立即起身,伸手取过悬挂在床侧的长剑,看样子就要直接去找穆凤。陈大刀眼疾手快,在他路过自己身侧时,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他雪白的衣袖:“林师兄,等等!”

    林觐转头,眉宇间已显不耐,然而他的目光却倏然被陈大刀手中那只蚱蜢吸引。

    那蚱蜢编织得歪歪扭扭,松松垮垮,草叶参差不齐,只能勉强看出个雏形,显然出自生手。

    这拙劣的手法,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到数年前。

    那时他下山为顾怜怜带回草编蚱蜢,她把玩片刻后便兴致勃勃地拆开,想要学着编织。顾怜怜天生好奇心重,又极聪慧,平日里就喜欢将各种小玩意儿拆解再重新组装。

    那个午后,他就静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整整地耐心看她编织了一下午。

    可那双平日里灵巧纤细的手,面对柔韧的草叶时却显得笨拙无比,总是编错步骤。

    直到那时林觐才知道,原来她有一双“笨手”——并非每个女子都精于手工。直到夕阳西斜,她才终于编出一只勉强能看的蚱蜢,托在掌心,骄傲地左看右看。

    “大师兄,以后再多给我找些来。我不相信我编不会。”她当时如是说。

    林觐当时点点头,回答道:“自然,怜怜什么都可以。”

    他的目光在那只粗糙的蚱蜢上停留片刻,再次又落回陈大刀脸上。一个人与顾怜怜相貌相似并不奇怪,可一次次巧合的行为,总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顾怜怜。

    林觐向来遵从本心,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陈大刀和顾怜怜之间,必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王天鹤见他们二人对视良久,适时走上前来:“林兄且慢动手,不妨先听听陈师妹的解释。”

    林觐后退两步,扯开她的手指:“你说。”

    陈大刀却突然转向门口:“别在门外偷听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露出穆凤狡黠的身影:“嘿嘿,我就说你不怀好意吧。这才一会儿工夫,就找来了两个帮手。”

    “我若真想要你的命,方才为何要阻止林师兄?”陈大刀反问。

    穆凤迅速扫视房内二人——白衣如雪的必是林觐无疑,而那身着金丝玉衣的,应该就是王天虹之子王天鹤了。

    他站在门口没有彻底进来,心中飞快盘算:若待会儿情况有变,第一个就要制住王天鹤。有这位青山派少主在手,他们必定投鼠忌器。

    他之所以敢现身,正是因为这客栈里往来行人众多,必要时随手抓几个人质易如反掌。这些名门正派,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陈大刀“嘿嘿”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此刻房内气氛剑拔弩张——林觐紧盯着穆凤,穆凤盘算着擒拿王天鹤,王天鹤则满心好奇:陈大刀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穆凤未对她下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大刀身上,等待她的解释。

    然而,身处视线焦点的陈大刀却仿佛全然未觉这紧张氛围。她又低头摆弄了几下手中的草编蚱蜢,这才抬起头,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日天气:“我答应了穆凤保他安全,因为我需要他带我去天演派。”

    “你去天演派做什么?”王天鹤立刻追问。

    陈大刀却没回答这句话,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林觐:“林师兄,你难道不想知道,福德是怎么死的吗?”

    林觐眉头骤然锁紧。

    “福德是谁?”王天鹤问道。

    “顾怜怜的贴身侍女,也便是穆凤的女儿。顾怜怜死后,她就失踪了。”陈大刀的视线仍停留在林觐脸上,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福德她——可是倾慕你许久。为此,连命都可以不要。”

    王天鹤立刻看向林觐,心念电转:是了,青山派虽无女弟子,却有侍女。难道这福德竟是林觐的心上人?他仔细审视着林觐的神色。

    “你究竟是谁?”林觐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何会知道远山居这么多隐秘?”

    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王天鹤心头。

    穆凤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心下恍然:好家伙,原来这陈大刀跟这两位也不是一路的。

    陈大刀面对剑尖,却微微一笑:“我叫陈大刀。福德是我的好友。此去天演派,便是为她报仇。这是她的临终嘱托,求我将欺辱她的人,尽数诛绝。”她语气平静,“这件事,她从来不敢告诉你。但念在远山居那么多年的情分,林师兄素来念旧,想必也愿意为她讨回这个公道吧?”

    穆凤在一旁听得暗自鼓掌:这女子真是能言善道,是个好骗子的料,一会儿说是自己女儿,一会儿又成了福德好友。但眼下她似乎站在自己这边,他也就不戳破了。

    王天鹤心思转得极快,陈大刀说穆凤是福德生父,除却巧合,更有可能是刻意安排,这远山居婢女是天演派的人?他当即出声:“此次缉拿任务本就不急,况且擒获穆凤后也要押回天演派复命。既然顺路,不如同行前往。”

    “我不管别派闲事。”林觐冷然道,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穆凤身上。稍后,他突然沉默良久,再次开口,语出惊人:“但我答应你们。”

    王天鹤微微诧异。林觐答应得太过爽快,要知道天威长老特意指派他参与此次任务,就是看中他素来的正直品性,从不为利益所动。就连陈大刀也略感意外——她原以为这位林师兄即便在意远山居旧人,也绝不会轻易妥协,按他往常作风,该是坚持“先诛穆凤”才对。

    “林师兄你认真的?”陈大刀忍不住确认。

    “是。”林觐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会以押送他的名义过去。但之后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妨碍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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