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你杀了吉格勒?”

    王帐之中,桑兰又跪伏在地。

    但这一次草原王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对桑兰态度不明,反而像个真正关心孩子的父亲一般,面对自己孩子的死,脸上露出了痛苦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桑兰垂着眼睛,视线落在花纹复杂的羊绒毯上,面无表情地开口:“回父王,三哥是畏罪自杀的。”

    “你胡说!”

    妇人尖利的声音在王帐中响起,那是坐在草原王身旁的一位穿着华丽,但颇有老态的女子。那茜夫人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双生了皱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某种损坏的乐器,尖叫起来能把整个王帐掀翻:“吉格勒怎么可能会自杀?查干已经找到你杀害他的证据了,桑兰,你太放肆了!”

    桑兰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正常:“那茜夫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王,那两张神似无比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冷漠,看着这样的场景,那茜夫人的心里微微一颤,想继续骂下去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三哥一介流放之人顶替我出使大雍,本就是有罪;和大雍谈判没有换来足够的利益,这又是罪加一等;他拱手将秦水以北地区送给大雍,换来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和亲公主,我们还要提防这位公主的用意……”桑兰抬眸看向那茜夫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仿佛在这里做主的人是她一样:“那茜夫人,如果换做是你,你还敢回王庭吗?”

    那茜夫人身体一僵,随即眼泪汪汪地转头看向草原王:“大王——桑兰绝对是故意的,谁敢把吉格勒从流放之地带回来?谁又敢让他顶替王女的位置?吉格勒绝对是被人害了啊大王!”

    草原王静默不语,坐在王座上像是一尊石像。

    “谁敢?”桑兰嗤笑一声,换了个姿势,脊背挺得笔直,但为了尊重草原王,她依旧跪在地上:“那茜夫人,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子查干呢?”

    “去大雍的前一晚,查干派人在我的茶水里下毒,导致第二天我没能去成大雍,他便安排了他的好哥哥前去,吉格勒在大雍和大雍皇帝勾结,想用大雍的军队来对付和朔,这些您都不知道吗?”

    桑兰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震惊的话语,草原王微垂的眼皮一撩,锐利的视线落在桑兰身上。

    桑兰依旧肩背挺直地跪在那里,像是感受不到草原王的视线一般,继续道:“吉格勒前往大雍没多久,大雍的边城就有了异动,新上任的上官将军在十六部里安插了数不清的暗探,令十六部人心惶惶——那可是父王打下来的土地,难道又要被大雍人抢走么?”

    那茜夫人脸色一白,跪倒在地。

    “幸好查干下的毒没有毒死我,我还有力气去十六部镇压那些人,不然——”桑兰看着那茜夫人惨白的脸,笑盈盈道:“那茜夫人此时应该是王太后了吧?”

    “住口!住口!住口!”那茜夫人尖叫着爬到草原王的腿边,泪眼盈盈地哭诉道:“大王,吉格勒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不敢,查干也不敢,他们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都是桑兰在污蔑我们母子……”

    草原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爱妃,那张容颜逝去的脸上经过泪水的冲刷,浮起许多灰白的脂粉,看得他有些反胃。

    “好了,桑兰只不过是在吓唬你。”草原王敷衍地拍拍她的脑袋,示意身边的侍卫将她带出去,等到王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草原王才冷冷地开口:“查干给你下过毒?”

    “是。但是被我提前发现了。”桑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顾父亲骤变的脸色,自己找了一张矮凳坐下,慢悠悠道:“父王,你还想扶持谁?查干吗?”

    草原王冷淡地看着她,脸上有些不耐烦:“你还有那么多弟弟,桑兰,不要觉得我非你不可。”

    “他们都没有我好用啊。”桑兰懒洋洋道,将两条长腿伸直了抵在地上,颇有些无赖地道:“谁能给你打下大雍,谁能让你名垂青史?父王,你还没想明白吗?”

    “你想要草原王的威名传遍整个中原,那就必须承认,你的儿子们都是一群废物,只有我才能做到这些。”

    年轻的小狼站在头狼的面前,绿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她从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幻想自己坐在这张王位上会是什么感受,她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终于能在头狼的面前证明自己,也能让头狼对她屈服。

    草原王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暗哑:“你收敛点吧,贵族们对你不满很久了。”

    有了父亲的支持,桑兰挑挑眉,冷哼一声:“不过是一群蛀虫罢了。父王,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在十六部里种下的粮食大丰收,就算没有大雍的贡粮,撑到开春也没有什么问题。”

    草原王不太感兴趣地唔了一声,算作回应,挥挥手想让桑兰离开,但等到桑兰走到王帐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桑兰:“桑兰,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桑兰眼角一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查干上回和我说,大雍送来的公主是男子?”草原王的眼里露出一点恶趣味般的笑容:“正好你还未成婚,这公主就送与你吧,我会让他们早日准备好,你也要学学查干,早日让我抱上小王子啊。”

    桑兰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

    王帐的门帘被桑兰大力甩开,外面掀起的冷风嗖嗖灌了进来,草原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心里对这个愈发嚣张的女儿有些不满。

    “叫巴图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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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图尔?”

    宋临安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狐疑地问道:“你是谁?”

    “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男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冷哼一声:“我可是大王的亲弟弟,是王女殿下的王叔,你这小子,竟然不知道我?”

    宋临安张了张嘴,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朝巴图尔弯腰行礼,干笑一声:“不知王爷大驾,是小子失礼了。”

    巴图尔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视线落在他有些瘦削的身体上,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你就是宋家的那小子?”巴图尔扫了眼四周,周围草地枯黄,只有宋临安的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吃草,不远处是抱着外套的小厮相月,和几个王府的护卫,看见他们两人交谈,也只敢远远地望着这边。

    宋临安点点头,有些疑惑这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他昨天在酒楼里说的那番话就是说给幕后之人听的,结果今天出来跑马的时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自称是亲王的巴图尔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回大雍吗?”巴图尔没头没尾地问:“我认识你父亲。”

    宋临安神情一怔,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亲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巴图尔掏了掏耳朵,脸上有些不耐烦:“字面意思,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尽快做决定,因为大王马上就会让你和桑兰成婚了。”

    宋临安的心里一沉,问道:“我怎么相信你?六王子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巴图尔示意他不要那么紧张,咧嘴笑了笑,“查干他太心急了,那种地方也能拉住你说话。你身边到处都是桑兰的人,你去见了谁,桑兰一清二楚。”

    “那你还拦住我?”宋临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就不怕她么?”

    “开什么玩笑?我是她亲叔叔。”巴图尔嗤笑一声,示意宋临安往四周看去:“你看,他们都知道我们俩在说话,但是有人敢前进一步听墙角吗?”

    “宋公子,查干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巴图尔眼里的兴致更浓了些:“怎么样,你想和我合作吗?”

    “你想做什么?”宋临安往后退了退,狐疑地看着他:“我不会去杀桑兰的,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是你必须要保证让我平安回到大雍。”

    “你也做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巴图尔撇撇嘴,揽着宋临安的肩膀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给他分析现在的局面:“宋公子,我记得你爹是个能人,能不能从和朔回去,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现在整个和朔王庭,有七成以上的贵族大臣们都对桑兰有意见,她这个王女之位坐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想活命,就必须离她远一些。”

    “至于剩下的那三成,都是一些平民小人,不足为惧,大王也不喜欢她,只是迫于桑兰外祖家的势力,不得不对她好一点。”巴图尔道:“昨日大王召见我,要求我亲自给桑兰操办大婚仪式,你猜猜,桑兰的王夫是谁?”

    宋临安木着一张脸:“这还用猜吗?”

    “宋公子还挺聪明,但是你知道为什么桑兰会选你吗?”巴图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在通过你接触宋家,你到和朔这么久,接过你父亲的一封家书吗?”

    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封还未拆封的信,宋临安瞬间瞳孔紧缩,那上面的印记正是他父亲的私印。

    巴图尔将那封信避过人塞进宋临安的手里,低声道:“你父亲联系不上你,只好写信给我,我受他所托才前来找你。这是你父亲托我转交给你的。”

    宋临安极为迅速地把那封信塞进自己的贴身衣服里,脸上带着些惶然:“亲王殿下,我爹还和你说什么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巴图尔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拍了拍宋临安的肩膀:“为人父母的,哪里会忍心自己的子女受委屈呢?你好好考虑吧,想清楚了就来红绣楼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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