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万籁俱静。
世间流转永不停歇,在这一刻,在他们短暂几十年中而停滞,是六年来的思念,是刀尖舔血的相伴,是藏匿于心灵最深处的爱意。
傅悯甚至不敢信上一秒她吐出的言语,谢念安的泪溢出眼眶,落在傅悯的胸口,她感觉到了自己拥抱的人在颤抖。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念安闻言,在他的怀抱中点点头,傅悯松了一口气,提着这么多年的一口气,终于在此刻安稳落地。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谢念安感觉傅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抱得更紧了些。
烛火摇曳映下他们此刻的身影,一瞬间微弱的烛光熄灭,二人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忽然傅悯微微低头,停留在她的唇边。
两个人对视着,窗外雨滴淅淅沥沥没有停的意思,皎洁月光被云而掩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他的唇轻轻附在她的唇上,不过片刻,两个人就分开。
谢念安背过身去,傅悯感觉自己耳朵热的发烫,胸口起伏不定,感觉一股热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抱歉。”
傅悯抬眸望向她的背影,呼吸声逐渐放大。
他停住步伐,把自己的大衣披到她轻薄的肩上:“抱歉,是我冒犯,你...早些睡下吧...”
傅悯转身离开,房门关上的声音让谢念安松了一口气,屋内温热烛火顿时又开始摇曳。
她的心脏跳动的不停,拿起桌子上的凉水喝上两大口,顿时感觉胸腔里那团火被浇灭下去。
傅悯拿起两瓢凉水浇在自己身上,他望向镜子中的自己,他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违背世俗拖着她遁入地域的恶魔,傅悯扇了自己一巴掌,这巴掌不算轻,白皙皮肤上顿时复现红肿的印记,却无法弥平他心中对自己的谴责。
两个人一夜未眠。
翌日
天晴了,眼光泄进窗内,打在谢念安的脸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夜精神都处在精神的高度,让她无法安稳入睡。
她收拾好自己的衣着,推开门。
只见门店小二端着饭站在她面前,笑嘻嘻的对她讲:“客官,早膳来了!”
“多谢。”
谢念安侧眸看向店家小二,满脸春色怏然的意味关上门,她回过眸才发现桌上放了两碗豆浆。
“你不进来吗?”
门外,傅悯站在视野死角,从门内无法看到他的身影。
他磨磨唧唧的走到门前,抬起他那狗狗眼:“我可以和你共进早膳吗?”
谢念安没有看他,抬一下头示意他坐。
两个人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开口,这豆浆一般,不甜。
谢念安率先讲道:“之前的事,都告诉我吧。”
“你...真的吗?”
谢念安抬眸坠进他的眼神里,她笑了声:“这样我好替你登上皇位。”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会助你登上皇位,不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而是...我喜欢你。”
傅悯感觉昨晚那心动的劲又窜上来。没出息的红了两颊,谢念安定睛一看,不好意思的侧眸扯开视线。
傅悯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那个...那得去找谢竟...他在朝歌...”
谢念安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边的食物残渣,望着他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跟你们一块走。”
傅悯迟疑地点点头,忽然想起瑜音:“看瑜音的想法吧,她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谢念安站起身,居高临下道:“走吧,找瑜音,你若不繁忙可多留这几日。”
见到谢瑜音时她依旧呼呼睡着大觉,看到两个人莫名地亲近许多,暗戳戳的找到傅悯谈话。
“情况如何?”
傅悯歪着脑袋低声道:“一切都好。”
“成了!?”
只见傅悯直起身子,嘴角微微翘起,随后点了点头。
谢瑜音一个起身围着他转,见此情形不明所以的谢念安走到他们身旁,谢瑜音像是全身打了鸡血一样,围着两个人蹦蹦跳跳。
谢念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依旧弯起嘴角,视线围绕着谢瑜音,傅悯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光辉下的谢念安。
三人第二日就返回朝歌了,皇朝之中政事诸多,傅悯被紧急叫往皇宫。
谢念安和秋嘉言,祁闻樱打了声招呼,谢竟就追溯了她的记忆。
谢念安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翡翠玉顶便阖上双目。
夜晚的春风刮过这所辉煌的宫殿,岁月的尘土被冬日的雪掩盖,时间随着记忆的模样改变了她的眼前。
不再是冰冷的天花板。
当谢念安再次睁开眼时,身边刺骨的寒风转化为舒缓的风,像是晚春时节。
她缓缓睁开眼,一片光明。
谢念安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缓慢地坐起身,望向窗外,是一片春和景明。
---
“喂!你别睡了,那个小不点睁开眼了!快去看看!”
紧接着,秋嘉言从门外一脚踹开来,傅悯正朦朦胧胧的揉搓着眼。
“还睡还睡,太阳都快落山了!谢怀瑾让咱俩赶紧去呢,快点快点,别墨迹了。”
傅悯的视线望向窗外,不屑道:“尽胡说呢,太阳明明刚鼎盛...”
秋嘉言一个拳头锤上他的肩膀,弄得他一下子立马清醒了。
傅悯赶紧穿好自己的衣衫,白领紫衫,腰环玉兰君子之花,用一根玄色发带束起马尾,被秋嘉言拽着耳朵走之前,顺手从桌子上捞了一个毛桃。
边啃边跑,二人穿梭于城郭之间。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座座古老的房屋,它们紧紧相依,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这些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木质的墙壁被风雨侵蚀,表面变得粗糙而斑驳,颜色也从最初的深棕色褪成了暗淡的灰色。屋顶上的瓦片层层叠叠,仿佛是岁月的鳞片,有些地方的瓦片已经破损,露出些许缝隙。
偶尔间,从窗户里传出几声孩童的嬉笑声,或是老妇的唠叨声,为这条寂静的街道带来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而在街角,或许还有一家小小的茶馆,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招牌,上面用毛笔写着“清茶一杯,消愁解乏”的字样。茶馆里,几位老者围坐在一起,品着香茗,谈论着过往的岁月,时光在这里仿佛变得缓慢而悠长。
彼时的他们才十三四岁。
“仙太的街道怎么这么窄,跟西梁的差远了。”
二人并着肩,在只容得两人的羊肠小道跑向皇宫。
“仙太的地盘太小了,不如你让你父王把西梁的地盘让给仙太?”秋嘉言一本正经的对着傅悯讲道。
后者正啃着毛桃不亦乐乎,被他这么一句整的没话讲。
无奈开口道:“喂喂喂...你都十二了能别这么幼稚呗...国家的土地那是说让就让的?”他又故作思考了下继续讲道:“不过...如果我当上了王,那没准可以...”
秋嘉言不屑的嘲笑傅悯:“你可别吹牛了,你要是能当上王,干嘛还来仙太受苦。”
傅悯一脸不服道:“我这是来学习知识了,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我看你将来怎么接你父亲的位子。”
“戚...”
傅悯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茬,扯开话题:“你说怀瑾的妹妹睁开眼了?这才三天诶,我还没见过她呢...”
“谢怀瑾刚给我来信,说睁开眼了,我也没见过小女孩...”
“我也好想有个妹妹啊...那一堆弟弟看着就让人心烦。”
秋嘉言嘲笑他:“有弟弟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傅悯怒啃了一嘴毛桃,吃得干干净净,找了个垃圾堆随手扔掉。
仙太是个小国,国土面积并不大,但风景甚佳,靠着海,街道两旁总是立着些橄榄树,颇有风味。
街道窄狭,皇宫没有建在最中央,当时仙太国的王有一位深爱的发妻,她很喜欢海,于是皇宫就建在海旁,从皇宫向外望去,足以欣赏到天下数一数二的美景。
不一会,二人就抵达了谢怀瑾的宫殿,扶江殿。
早春的正午,海风带着一丝清冷的湿润,阳光并没有夏日的烈焰,这座宫殿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碧海与蓝天之间,雄伟而壮丽。
远处,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应奏着蝉鸣。
宫殿的主体建筑依山而建,高大的殿宇巍峨耸立,飞檐翘角,斗拱交错,琉璃瓦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仿佛是无数颗宝石镶嵌在屋顶之上。
红墙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与周围的自然景色相互映衬,竟构成一幅无人拟比的奇幻画卷。
沿着宫殿的石阶拾级而上,早春时节,园中的梅花已经悄然绽放,白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几株早樱也已含苞待放,粉嫩的花蕾点缀在枝头。
二人抬脚跨过层层阶梯,大门紧闭着,傅悯整理了自己的衣襟。
随后,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是一座巨大的喷泉,泉水从石雕的龙头中喷涌而出,溅起层层水花,在阳光下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下一瞬,身着一袭白色贵袍的身影站在彩虹之下,袍身以细腻的丝绸制成,质地轻盈而柔软,仿佛是冬日里飘落的雪花,纯净而高雅。袍面上绣着淡金色的云纹,线条流畅而精致,如同天边的流云,灵动而不失庄重。腰间系着一条浅金色的玉带,玉带上镶嵌着几颗温润的碧玉,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背对着傅悯和秋嘉言,留下一个清瘦高挺的身材。
谢怀瑾人称仙太第一美男子,金枝玉叶,温润如玉。
他的背后挂着珠宝背云,压着他的衣襟平整无暇,他的双臂举于胸前,听到了门口的响声,转过眸去。
春日里,阳光竟有一瞬间的刺眼。
“悯儿,嘉言,你们来啦。”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仿佛春日的暖风一般令人舒缓。
“哥。”二人齐声道,声调有些低沉,二人脚步轻缓走向他。
他怀中的襁褓用柔软的锦缎包裹,绣着金色的凤凰图案。襁褓中的妹妹刚出生三天,粉嫩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安详。她的眼睑微微颤动,仿佛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谢怀瑾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生怕惊醒这初诞生的公主。
傅悯小心翼翼的探头过去,二人就这么围在他的身边,凑近去看他怀中的妹妹。
谢怀瑾轻轻的摇晃,像母亲一般轻声道:“她刚刚睡着,你们来的有些晚了。”
傅悯望着那绯红的小脸不自觉的出了神,抬眸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谢怀瑾对上他的视线,眉目如春风中摇曳的桃花一般,剑眉星目不失英气,他缓缓摇头脸上扬着笑意:“还没取,父王和母后出使西梁,说名字一事就交给我们。”
傅悯点点头,秋嘉言向后推了几步,傅悯挤得他脖子疼,无奈的开口:“去屋里吧,你一直抱着她不累啊...”
三人齐刷刷的进了内室,三人围在她的身边,望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傅悯忽然开口:“不然叫念安吧。”
“念安?这名字也太普通了。”秋嘉言回怼道。
一旁的谢怀瑾端坐着,听着他的提议思考了几刻,点点头认可道:“可以啊...念安这名字寓意很好。”
秋嘉言一脸不屑:“你们也太随意了,好歹也是仙太小公主,名字不得在诗经里好好搜寻一番。”
谢怀瑾笑着道:“念安,念平安,念众安,既佑自己,也佑众生。”
秋嘉言没回话,只好就此作罢。
秋嘉言撅了噘嘴,没有搭话就此作罢。
傅悯看着躺在中央的小孩,粉雕玉琢般可爱,她圆圆的小脸相映成趣,小手紧紧抓着谢怀瑾的衣襟,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是做一个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