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无意伤你,只要你不跑,我自然不会追的。”
迎面而来的人缓缓走近,天沐忍痛斜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他左思右想都没在记忆中找寻到北蜀眼前这忽然出现的面若仙人却手狠利落的人物。
难不成又是陈家招徕的佣兵?
若是客卿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天沐试探诱道:“陈家给你多少好处?我手中的灵器药丹也不差,若你能放我一马,我便全数给你,如何?”
换来的却是对面之人的一声轻笑。
他说:“不差是多差?”
天沐一愣,顿时恼羞成怒:“敢瞧不起我!?你可知我是谁?!即便是天阶灵丹我也照样顺手拈来,你以为那牧子野为何将我囚禁在北蜀多年?!还不是看中了本药师的精湛炼丹术。”
“废话真多。”
悬挂垂吊在枝叶上的藤蔓,在此刻听从召唤若灵蛇般将叫嚣之人的双腿紧紧盘住,就连嘴也被枝桠上的翠绿野果堵上。
天沐呜呜咒骂,眼中怒火中烧。
即使听不清楚其中话语,月黎也知。
反正骂得挺脏。
藤蔓将天沐的双手双脚分别五花大绑,再举逃跑自然是绝无可能的。
准备打道回府的月黎宛若上位胜者轻快炫耀道:“说起灵丹药术,我有一位朋友,论第二无人敢言第一。”
“你这些小聪明,充其量也只能给他当个烧火的。”
“唔唔唔唔唔——”
气煞我也!欺人太甚!
身心均受到摧残的天沐气的青筋跳动,双手双脚疯狂挣扎表示抗议。
月黎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身后虚空中腾出一道残影冲着两人袭来。
月黎长手一挥,烈焰燃起十丈火墙将不知死活的黑影如过客碎片被吞噬在火海中,还未及反应,乌黑无垠的林中各处相继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一只两只,不,分明是一群。
难道是灵猴?!
月黎疑惑之际,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周遭树林上泛起青光的眼睛。
再一看,不是活物的眼睛,而是一颗颗镶嵌发光的石头。
咔嚓——
诡异的声响再次回荡,蜂涌而降,月黎掌心灵力肆虐腾起,浅紫魂火若深夜幽灵一触即发,自焚燃烧的一簇簇火焰在无垠黑暗的密林中火光大盛,闪耀如白昼。
可林中确依旧陷入诡异的寂寥之中。
月黎在原地拾起一截残骸,通体雪白的躯干上爬满散发黑气的符文,敲击起来闷声清脆,他又接连捡起另一块剩下的头颅,无眼无耳,只是一具失去符灵控制的瓷体残躯。
是傀儡术!
仿佛早有安排似的,近日总能念起过多往事,回神之际被仍在树下的天沐早已不见踪影。
他摇摇头,往事不必重提。
决计不能再念。
如是想着,心中笃定又加重几分。
显然那些傀儡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天沐。
月黎周身魂火越发越盛 ,寻起留在天沐身上的残灵踪迹穿梭。
方行一半,那磨人的傀儡便层出不穷,灵能不强,确数量之多。
林中身影灵敏若野猴,攀爬垂吊在树林之中,紧随月黎其后,只要一停下来便冲着月黎挥舞手中剑刃利器。
“滚出来!”
逐渐失去耐心的月黎愠怒,灵动火蛇瞬间壮大若喷发巨龙顺着傀儡轨迹极速穿梭,势必要将躲在背后的幕后操纵者寻觅揪出。
火龙所到之处发出噼啪炸裂声响,承受不住热浪的灵物纷纷慌乱逃窜,深处的残影一闪而过,滔天火浪瞬间将其团团包围。
“喂——快来救我!救命!”
近处传来天沐凄惨的呼喊,月黎这才抽手撤回,差点儿忘了正事。
赶来之际,是林中边缘的悬崖,只要一步便是必死深渊。
天沐半身被悬挂在峭壁边上,一具傀儡将唯一牵引的枯藤抓在手里,只要它松手,就会掉入万丈。
情况不明,月黎身影闪现,手触到天沐的绳索只剩一寸,傀儡身躯骤然僵直,干脆利落一并跃下。
“啊啊啊啊啊——”
月黎眼神一冷,随即迎身跃下。
天沐心死如灰,紧闭双眼,静待死期将至。
耳畔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用无止尽的失衡坠落戛然而止,周遭感到一团热烘烘的风浪。
天沐缓缓张开眼睛,发现方才抓他之人竟也跟着跳了下来。
他又惊又喜又悲又恼。
“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这般高摔下去,粉身碎骨也差不太多。挫骨扬灰也算体面些。”
“去他娘的牧子野!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给我闭嘴。”
天沐正要争辩,怎奈面前之人手一松,顿时心凉失声,闭上眼睛惨厉尖叫。
双脚双手被触到硬物,踏实的厚重感令他颤颤微微睁开眼睛。
杂草丛生,荒野无人,掌心泥泞陷在土里,换在以前早该骂娘,可如今却确幸欣喜。
他瘸着腿来回走动,看看上面无边的高峰,再恍恍身处的深渊地处。
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他吵吵嚷嚷在原地呼喊,草丛中的灵物被惊动纷纷逃窜。
月黎头痛欲裂,眼前之景是他从未设想到的。
他冷眼警告身边的大嗓门:“在我还没失去耐性前,劝你安静。”
天沐识趣哑声,安静观察周围情况,此刻不远处的长得比人还高的草丛中看到一抹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依旧如此,不敢置信的再揉了揉,不是幻觉,他居然还在。
一瘸一拐不管不顾颤巍上前一探究竟。
“师父?”
天沐不敢置信的轻声呼唤。
来人一袭水绿长衣,发丝松散散落腰间,衣角虽残破透光却整洁干净,看起来是一张儒雅平易近人的面孔,温润清纯的眼眸确暗淡无色。
手中拄着一根探路的长竹枝节,应是随处趁手捡来的模样。
“你是,小天?”
被轻声唤及小名的天沐更是跃跃笃定,眼前之人决计不会认错。
他顿时忘却了疼痛,抱起来人的大腿哭喊起来。
“呜呜呜呜~真的是你。”
“你怎么也被人扔下来了”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
天沐感觉到头上抚摸手掌的温热泪尽不绝满面直流。
头上传来宠溺的轻声:“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天沐拽起师父衣角擦泪,这才发现他眼睛的怪异,那分明不是常人该有的眸色。
他只手上前在眼底试探挥了挥,眼瞳依旧黯淡不动。
天沐惊诧道:“师父,你的眼睛怎么...”
“瞎了。”
淡然的回答丝毫不在意口中提及的伤处。
天沐腾的一下挺起胸膛,怒气横生。
“是谁?!C他娘的祖宗十八代,我要将他们的祖坟统统刨光!”
天沐当头被师父严厉赏了一个一棍。
“女孩子家家,少说粗语。”
天沐一点都不觉得痛却夸张想要将其揉红,捂着脑门儿叫唤。
“女孩子怎么了,我不仅要比任何人刨得快,埋得也快呢。”
“不成,越想越气,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诶哟,你怎么又打我。”
被赏了第二个栗子的天沐,无奈幽怨闭嘴。
一双幽绿的瞳眸如萃毒蟒蛇,隐匿在足矣三丈高的枯草从中紧紧凝视。
扭曲的脖颈僵硬翻转,目中所映之人的面孔令其激动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
“安静!”
飕飕飕——
呼吸间,三枚破风银针从广袖中破空扫射而去,针针钉入命中。
天沐首当其冲上前一探,拨开草丛入眼的竟是方才将他扔下悬崖的白面傀儡,师父飞出的三枚银针,两根钉在双瞳之处暗绿镶嵌的灵石碎裂一地,空落的眼眶散发着丝丝黑气。额间皲裂的痕迹向上而去正是命中额间的第三针。
控制傀儡的核心便是这双目中嵌入的灵石,如今两颗皆粉碎无用,剩下的躯干也不过是一堆废石而已。
天沐捡起其中一截断肢探究,即便失去灵力,冰凉白皙的骨体依旧可以看出其锻造造诣的高绝。
“师父,是傀儡术!”
他献宝似的将手中的残肢塞到师父手中,好让他揣摩。
“此术稀奇,光凭这蕴灵的灵核与锻造承接的躯体精妙就难以琢磨,要是能知道它是什么做的就好了。”
天沐歪着脑袋思考,向来耐心的师父陷入沉默,紧握残肢的指尖仿佛微微颤抖。
他好奇问起“师父?”
“玄雪蚌壳,此物难得,且材料匮乏加上锻造不易,故而修习......傀儡之术人少之又少。”
天沐泄气抿嘴息声,记忆中只要他有兴趣的,师父都会予以支持,可方才这话语却让他觉得师父刻意回避的意味。
他低垂脑袋余光轻瞥见在远处伫立不动的身影。
站在天沐身旁的师父早已察觉到不远处的灵息,先问起:“这位....道友身上的灵息颇似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相告名讳?”
“喂!还站着做什么,我师父问你话呢。”
天沐跟着师傅附和,这家伙追了她一路,从始至终也没道出个姓甚名谁。
被问及的月黎心头一跳,压制心中狂澜情绪,克制道“是亡故的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