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荒山寒澈,大漠孤烟,在座座荒山之间,万千碎石之上,竟还留存着一座庙宇。

    那庙宇远远望去,十分庄严圣洁,好似有人经常来此地修缮,日渐逆新,但配上周围无边无际的大漠,却又显得那么孤寂悲凉。

    走进一看,庙宇的院落之中放置着一轮佛陀的塑像,日光照耀在金黄色的铜身上,整个佛陀因此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辉,如同神明施泽,谱度众生。

    就在这神圣寂洁的时刻,这座无人居住的庙宇却来了一个身着白色蓑衣的少女。

    少女提着一提篮胡饼走进了庙宇,到了院庭之中,带着敬意对着佛陀的塑像作揖一拜,方才提着篮子上前,推开了佛堂的门走了进去。

    佛堂之中摆放着各种菩萨的泥身塑像,庄苑能认出的菩萨便只有手握金丈的地藏王菩萨,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手握一柄玉如意的文殊菩萨,和身骑白象的普贤菩萨。

    整座佛堂之中,充斥着菩萨像带来的圣洁。

    庄苑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

    她不过是在家中睡了一觉,醒来时,一眼看见的不是家,而是一座庙宇。

    一开始的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才认清,这不是梦。

    她虽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地的,但却没办法,缘由她尚且不知,但她知道她必须活下去。

    身后的荒漠大道之上,偶尔会有商队来往,她白日里就去哪里等着,若是遇到了商队,便去讨要些吃食。

    就这样她靠着这样得以活着,足足在这里待上了半个月。

    佛堂另一侧的小屋里,躺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

    庄苑提着胡饼走到少年身侧蹲下身道。“我今日运气好,没等多久,便遇到了一个要前往附近小国做珠宝生意的商队,那商队的头领大夫,给的这些胡饼,足足够我们吃好几天呢。”

    少年重伤在身,只能靠着庄苑的帮扶才缓缓坐起身来。

    看着庄苑带着喜悦孜孜不倦的诉说着方才的场景,他竟耐心的听她说完了每一个字。

    待庄苑说完话后,他才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回应道。“那该是好好谢谢才是。”

    庄苑点点头,从篮子中拿出了一块胡饼递了过去道。“我自然是有好好谢过他们的。”

    “对了,我照顾你快十日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叫什么啊?”庄苑问道。

    少年接过胡饼回应道。“李听澜”

    庄苑自顾自在口头上念了一遍,便拿了个胡饼,坐到少年身侧,慢慢吃了起来。

    “李听澜,这个名字还不错。”庄苑咀嚼着胡饼慢慢道。

    “我叫庄苑。”她介绍道。

    “我知道”李听澜淡淡回应道。

    “噢,我忘了,我好像对你说过我的名字。”庄苑尴尬一笑道。

    她来到这里没几天,她不敢乱走,只能留在这座庙宇之中,而李听澜是她不久前在后面的荒漠之中救下的。

    那日她像往常一样去大道上等待商队,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任何一支商队,她便只好向四处随意走了走。

    没走几步,她便瞧见了一道玄衣身影。

    庄苑还记得,当时她把李听澜带回去的时候,李听澜整张脸上都布满了鲜血,身上也有数不清的伤口。

    “想来,当时的你都快死了,可是我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为了清洗身上的血迹包扎伤口。”庄苑瞥向身旁的少年道。

    “那你想要我如何报答你。”李听澜耳尖泛红,但仍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胡饼缓缓开口道。

    “我想……”

    “我想……”

    庄苑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到自己想要什么,只能讪讪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是来自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回家,可是你帮不了我。”

    李听澜默了默道。“既然回不去,不如待在这里,珠宝,权利,我都可以给你,用来报答你的恩情。”

    庄苑回绝道。“我不想要这些,对于你们,权利,珠宝固然重要,但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适应不了这里的规则秩序。”

    李听澜愣了愣,没再说话。

    “你为什么会受伤啊?”庄苑问道。

    李听澜淡淡应道。“荒漠之中,沙匪横行,那日我带领士兵与沙匪决斗,无意中了沙匪的计,士兵折损,而我一路逃离,最终因为伤势过于严重,昏倒在了此地,被你捡来,救了我一命。”

    庄苑点了点头带着怒气道。“好吧,这沙匪太坏了,简直是畜牲,伤了你们这么多好人。”

    李听澜一听,带着笑意玩味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好人的,若我是沙匪,你一个姑娘,恐怕早就名誉与性命不保了。”

    庄苑愣了愣侥幸道。“诶,这不是没遇到嘛,我运气好,遇到了你这个好人。”

    二人就这样在这座庙宇之中待了好几天。

    庄苑是个话多的人,而李听澜则是个话少的人,但每次庄苑与李听澜说话,李听澜总是不带着敷衍的回应她。

    庄苑得到回应,于是说的更多了。

    “诶,你知道吗?在我们那个地方,房子有那么高。”庄苑神采飞扬的说着并用手比划着。

    “反正有十几二十丈的高,还有更高的呢。”

    李听澜带着笑意道。“的确很高,我从未见过能修缮的如此高的房子。”

    庄苑不可思议道。“你相信我啊,你就不会觉得我疯了,亦或者是胡说的?”

    李听澜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你总是能说一下我听不懂的话,但从你口中,我仿佛见到了一个辉煌昌盛的世界,我想你说的是真的。”

    “辉煌昌盛吗?”庄苑失落道。“可是那个世界仍然存在着战争,落魄的国家总是会被欺负的,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不受欺负,独善其身。”

    “这是自然,王朝更替,世世代代皆是如此,只有强大才能不受敌人侵犯国土。”李听澜道。“这就是世间的秩序,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你也不必伤怀,至少你的故土是强大的。”

    庄苑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对,至少我的故土,我的同胞,他们有着强大的力量,不会被人欺负的。”

    庄苑缓缓的靠着木梁上,庆幸自己生在了这样的国家,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如果回不去,她只能留在这里了吗?

    她是想回去的,她的家人还在等她。

    就这样日子过去一日又一日,李听澜的伤大多数已经好了,他已经能自由行动了。

    “你是不是快要离开了?”庄苑望着在院庭之中练武的李听澜问道。

    李听澜点了点头放下了剑,走上前与庄苑同坐着石阶上。

    “你要随我一起离开吗?”李听澜问道。

    庄苑犹豫片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该离开这里吗?

    若是回不去,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注定活不了多久的。

    半晌,她才作出决定道。“好,我随你离开这里。”

    第二日,她早早的收拾好,等待着李听澜带她离开。

    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李听澜不在庙宇之中,他一直迟迟没有出现。

    庄苑失望。她不敢相信他骗了她。

    他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带着愤懑,不甘,她离开了庙宇。

    她要去找他,她要去向他要一个交代,为什么把她一个人仍在这里?

    说好的带她离开,却把她一个人仍在这里。

    离开庙宇,庄苑走进了荒漠,茫茫大漠之中,没有一丝人烟,只有孤寂荒凉。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许是上天眷顾她,她见到了那抹她想见的身影。

    他正带着自己士兵与沙匪作战。

    整个场面,十分凄惨,死去人的血液,洒在了大漠上的沙子上,浸透在沙石之中。

    李听澜才修养好的身体,此时已经付了伤。

    就在一把尖刃快要刺向他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他的眼前。

    那身影转瞬即逝,他拼命的上前抓住那抹身影,却只能见她鲜血淋漓的倒在沙漠上。

    他心里一阵刺痛,急忙匍匐上前抱住了庄苑。“你怎么这么傻。”

    庄苑淡然一笑,气息奄奄道。“我不傻,我很聪明的。”

    他眼眶一湿,泪珠溢出,直直顺着脸颊滑落到庄苑的脸上。

    “不哭,你该为我高兴的,或许我快要回家了。”庄苑安慰道。

    “你为何…为何要上前为我拦下剑,我原本可以自己躲开的,你可以不死的。”李听澜不解道。

    他与她不过认识一个月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却足以让她愿意豁出性命为自己挡剑。

    庄苑苦笑道。“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我只想不要让你再受伤了,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这么能…怎么能这么容易被坏人杀死?”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天边出现一抹霞光,照耀着大地荒漠。

    庄苑心里一喜,指着那抹五彩斑斓的霞光道。“你看,好美的光。”

    李听澜顺着视线看去,应和道。“是啊,好美。”

    霞光落去,怀中的人已经失去了气息,他抱在怀中的尸体,坐在此处坐了许久。

    沙匪已经被全部肃清杀了,手下的士兵纷纷前来劝解他。

    可他却不想走了。

    “你该为我高兴的,我或许快要回家了。”这是庄苑对他说的话。

    李听澜心里一喜道。“对,我该为你高兴的,你回家了,回到你的故土。”

    他抱起怀中的尸体,向着茫茫大漠走去。

    往日的碎碎念还浮现在他的耳畔,他面带笑意的带她离开。

    而那座充满庄严荒凉的庙宇,早已被忘却在脑后,或许此后,他们终将再次来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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