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总是这样，还未开始的时候，总是信心满满胜卷在握，恨不得多来几场；等到正式开始，却又总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每一个球每一个比分都感觉草率，不够深思熟虑，恍若大梦一场。
作为一介凡人，林旭笙此时就感受到了这一点。她后悔答应了江岩的赌约。
柔软的羽毛裹挟着凌厉的锋芒，接连不断地飞来。刁钻的位置，奇葩的角度，卓越的力量，令林旭笙左支右绌。更何况她已经近一个月都没打过球了。
还是会有些手生，导致不少失误。
急切的感觉笼罩了林旭笙，输球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裹着她，让她不能逃避也不能放弃。
13:7，林旭笙落后，而江岩再次拿到发球权。
一网之隔的江岩捏着羽毛球，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对面喘气的女孩，自问是不是太不绅士了，应该放些水，让比分好看点？
——反正赢了不就达到目的了嘛。江岩一向闲散，得到想要的就行，其他的一律无所谓。
于是，嗙的一声，江岩很敬业的发球出界。羽毛球落在了离边界足有三米多的位置上。
林旭笙小跑过去捡球。
10:13，林旭笙发球，江岩再一次敬业的假装接不到球，球落地，林旭笙再次得分。
明明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发球，却落空？连续的赢球，过度容易，让林旭笙有些摸不着头脑。
比分拉拉扯扯的到了19:20，江岩再一次拿到发球权，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发现离三点只差一分钟了，打算五秒钟快速结束比赛。
还要回家打mc呢，江岩扭了扭脖子，发出球。
林旭笙严阵以待，眼里闪着火光，准备最后的一搏。
前面的几个回合过后，江岩跳起扣杀，打出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极为满意，如此漂亮的扣杀没人能接到吧，江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刚刚露了一半，江岩就看到原本在后场的林旭笙快速地冲过来，伸出球拍一挡，惊险地接住了球。
羽毛球成功地飞了过来砸在江岩的脚边，林旭笙也因为没有控制好平衡，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蹭在粗糙的地面上，向前滑动，痛得她眼角一酸。
“好球！20平！”教练放下抱着胳膊的手，轻轻鼓掌。
“……诶，小林你没事儿吧？还能坚持不？”反应慢了好几拍的教练才看见林旭笙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揉着膝盖，关心道。
林旭笙撑着地站起来，觉得膝盖还是作痛。她冲教练点点头，说：“可以。”这种情况，容她说不行吗？林旭笙暗自腹诽。
“好好好！大将风度，咱新青年就要这样！”教练豪气地说。
林旭笙无奈，自动忽略掉后面的话，径自走到网前，示意江岩帮忙把球捡回来，却看见江岩呆滞的眼神。
这下输了怎么办啊，此时被形容眼神呆滞的江岩在心里默默吐槽。
本来拉了人家七八分，稳赢的，突然发现比分打平了，江岩有些慌乱。
输了倒是小事儿，赌约可怎么办……
“帮忙把球捡一下，谢谢。”林旭笙等了半天，江岩还是不动，有些着急，催道。
一张网子横在中间，让林旭笙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身高还是不够用，没办法穿过去。
江岩好不容易从震惊过后缓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林旭笙盯着自己脚下的球，于是将球递给林旭笙，自顾自的嘀咕一句：“这可玩儿大了。”
林旭笙正道谢，没有听清江岩的话，疑惑地询问了一声：“嗯？”
“我说，开始吧！”江岩音量提升了一点，改口，他不相信自己都赢不了一个女生。
林旭笙转身，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殊不知，她的心已经在咚咚直跳。
为比赛，也为赌约。
她不想打赌输啊，毕竟林旭笙的字典中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输’了。
最后一个球，无论是从回合数来评价，还是从技巧运用、战术实践来审视都远远超过原来三四十个球，甚至比它们加起来还要精彩。
或许真的是被这个赌约给激发出潜质来了吧。一旁的教练放下百年抱着的双臂，兴奋地直跳脚，视线从挥动球拍的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江岩望着球网对面身影略显模糊的女生，心中半是疑惑半是好奇。
砰，他打出一个劈吊，柔中带刚，可谓是生动诠释了刚柔并济。
林旭笙从后场迅速地跑来，长腿一跨，弓步上网，接住了球。她在球场上收起了冷淡，就像一个普通的运动员一样尽力拼搏。
那颗羽毛球在林旭笙的拍子上弹了一下，砸在网上那条细细的白带子上，摇摇晃晃的，宛如一只来自上天的手犹豫不决的操控着它。
白色羽毛球向林旭笙所在的半场掉落，明明球拍就在手中，明明羽毛球近在咫尺，明明……
“21:20，很好！”教练背着手走近，“一分之差！”他惋惜地拍了拍林旭笙的肩。
一声‘一分之差’，唤醒了对这一张球网面面相觑的二人。
林旭笙心里闪过失落，不甘与烦躁不轻不重地笼在心头，让她忽略了教练不住念叨的话语。
同样不耐烦的江岩就要直接的多，他明显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时不时拽一下领子擦汗。
教练又不傻，感觉到二人的敷衍，再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于是他呵呵笑笑，总结结束：“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俩比完赛击掌没？白打了这么多年羽毛球，基本东西都忘了。”
江岩随意地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看着眉眼有些耷拉的林旭笙。
林旭笙脑子慢了一拍，同样伸出手和江岩轻轻击掌。
可能设计这项礼节的人真是好心，希望比赛双方在击掌的时候消除怨气，友谊第一。
运动后活泛的神经让林旭笙胡思乱想。她在击掌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呢，只感受到江岩的掌心和自己一样都湿漉漉的，但要比自己的手热多了。
“我一会儿还有节课，你们拉伸完再走，自觉啊，江岩！”教练嘱咐完，悠悠地走了，好像不用看就能知道他那闲散徒弟不会按他的要求办事。
江岩那小子要是听话了，月亮就能撞地球了。
江岩收拾着背包，看林旭笙认真地拉伸，双颊染着霞色，想起她奋力打球的样子，没头没脑的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打个赌差点儿输了，好不容易赢了却不是因为实力，还没说出口的要求又那么做作。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傻x，为一件破事儿思来想去不放手。
不就是出门运气不好，遇人不善嘛，江岩自我开解，他决定女生不提赌约的事儿就不开口了。
正在拉伸的林旭笙努力够着脚尖，思考着一会儿江岩会有什么要求，眼角余光里忽然看见一双黑色球鞋站在离自己不远处。
于是林旭笙抬起头，看到背着球包的的江岩正注视着自己，眸色深沉。
林旭笙站起身，拿起水杯，直视着江岩的眼睛，决定直面惨淡现实：“需要我做什么。”
“啊？”江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赌约，说吧。”林旭笙喝了一口水。
“啊……”
林旭笙小口小口啜着水，舒缓嗓子灼烧般的疼痛，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十一不是留了那个地理实践作业吗，帮我做一份呗。”江岩思考了半天，想起眼前这位林同学学习好像很好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多好，至少比他强就行。
“哦，行。老师说这份作业是要记录期中成绩的。”林旭笙不自主地提醒。
江岩终于找回了那份久违的从容无畏：“无所谓啊，记就记呗！”他挑起细长的眉毛，少年的脸庞尽是肆意。
“好。”林旭笙背上球包，准备离开。
不幸地发现，这位让她的词典多了一行‘打赌输了’的哥们，还一手玩着手机跟在身后。
林旭笙驻足，回头问：“你不拉伸么？”她不喜欢被人跟在身后的感觉。
“你真听老李的话啊！谁拉伸啊。”江岩快走了几步和林旭笙并肩，“我还得回家。”
教练果然很了解他的徒弟。
“哦。……”林旭笙懒得管。
两人沉默的走到中厅，林旭笙看见甄喜乐带着耳机表情亢奋地横握着手机正专注于游戏，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旭笙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林旭笙凑到甄喜乐头边儿，发现手机显示的画面异常激烈。
荧光色彩充斥着屏幕，各种技能眼花缭乱。喜乐正操作着一个动漫长相的人物在沙滩上乱跑，丑恶的小怪兽围绕着角色。甄喜乐不时操作发射几个闪光弹类似的东西，击倒那些怪物。
林旭笙是一个游戏小白，从不玩游戏，也就小时候在父母的手机上下过几款公主手游。所以她……压根看不懂游戏画面。
“我c，谢麟你别捣乱！赶快升级装备去！”星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显然，甄喜乐的耳机有些漏音。
“柏锌，你赶快去支援海岛，喜乐撑不住，有boss要出现了！”
“这破怪物，我就不信打不死了！”
“两百抽的限定剑，还没我初级款的好使呢！艹！跑啊。”耳机里的声音杂乱极了。
甄喜乐嘴里念念叨叨，好像对系统的难度设定愤懑至极。
“玩的很开心呀，走不走了？”林旭笙轻轻拍拍喜乐的脑袋，注视着手机屏幕。
甄喜乐“啊”了一声，尚未来得及回答。江岩的声音响起：
“她走不了，他们队现在触发了终极关卡，要是通过了能排位直接升十几名。赛季就有谱了。”语调是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从容。
林旭笙茫然地歪头，望着身侧的江岩。
“就是说她打的这款游戏现在是高潮阶段，无法强制结束，也无法退出。”江岩换了个说法。
于是林旭笙就和江岩坐在甄喜乐的一左一右，默默等待着游戏结束。
林旭笙无聊地发呆，而江岩认真的看着喜乐操作不时提醒着什么。“武器更换成天之剑，效能合适。”
“注意东南角的怪兽！左右档切换。”
“找你的队友啊，连线打配合！……小心！”
江岩每提醒一句，甄喜乐的表情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茫茫大海里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激动兴奋地呲着雪白的小虎牙。
林旭笙沉默地听着，感觉又困又口渴。真不知道这么复杂的游戏是怎么打下去的。她用舌头抿抿干燥的嘴唇，大大的不理解。
这时，江岩很适时地递来一瓶有些微凉的矿泉水，解释：“刚才买的，拿着喝吧！”
“谢谢！”林旭笙的水杯已经空了很长时间，她懒得推辞客气了。水是生命之源，放哪儿都是最重要的。
“快了快了，旭笙你再等一会儿啊，这boss就剩10的血值了。”甄喜乐抽空说。
耳机里的各种咒骂声、兵器撞击声、系统提示音混杂在一起，合成一种声音——噪音。
“没事儿，你专心打吧。”林旭笙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小说，投入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林旭笙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脖子也因低头过久而酸胀时，甄喜乐才高兴的宣布：“我们赢啦！结束！走吧！”
于是两人便起身向外走。“江岩呢？”林旭笙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妈妈来接他了，就先走了。”喜乐随口答，扭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喜乐手里的矿泉水和江岩给林旭笙的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江岩他游戏打的超好的，要不是他刚才的提示，我们早被虐死了。”
“是吗。”林旭笙不是很惊讶，江岩看起来就像游戏打的超绝的那种男生。
“我加了他的游戏好友，他段位是黄金二级的，啊啊啊啊！”甄喜乐第一次在玩家列表里看见有人的徽章是金色的！最重要的是，她还拥有了那个人的游戏好友。
一想到这里，甄喜乐就激动的难以自制，忍不住抱了抱好友。
“黄金啊。”林旭笙没什么概念，所以依旧面无表情。
“姐妹，黄金一级就是竞技玩家了，金二是业余玩家的最高头衔啊！最高！”看着林旭笙不理解的样子，喜乐决定好好给自家好友扫一下盲。“我才到铜三！”
“这个游戏分为黄金、白银和青铜三层，每层有五段。玩家得通过各类团队赛和闯关游戏还有一些排位赛升高段位等级。升一段超级难，我拼了几年才升了两段诶！”
“啊！”林旭笙其实一直都知道喜乐除美食之外最热衷游戏，但没想到游戏里面水是如此之深。
“算了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江岩就是超厉害的！”甄喜乐崇拜的不行不行的。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溜溜哒哒，围绕着游戏瞎聊着，其间甄喜乐又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给林旭笙看她手机。
只见甄喜乐在主屏幕上划拉半天，翻到最后一页，点开一个主页满是帮帮之类的文件夹，又划拉半天到最后一页，露出满满当当一屏的游戏软件。
林旭笙被甄喜乐这番操作搞得哭笑不得：“你这防护措施也太多层了！”
“那怎么办呐！为此我下了一堆学习应用掩盖！都没有内存了！”甄喜乐也是煞费苦心。
“你看你看啊，这是剧情类游戏，漫画女头的这个；那个是动画片转化的手游；诺，这个圆滚滚的，叫胖仔，当然是昵称哈……”甄喜乐从羽毛球馆一直介绍到家门口，还依旧滔滔不绝。
“拜拜！建议你出本书分享一下游戏经验。”林旭笙站在家门口，故作正经的对甄喜乐说。
“诶呀，我这点儿雕虫小技，在大佬们眼中就是班门弄斧了！”甄喜乐这时候倒是谦虚极了，连忙摆手。
喜乐的反应再一次出了林旭笙的预料范围，听的林旭笙目瞪口呆。
要知道，甄喜乐从来没在学业上如此谦逊过，她常常是本姑娘天下第一的态度看作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