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日月交替,夜色幽然。

    黄润的灯笼谱点成线,照映粼粼水波。俏嫩的桃枝骨朵团簇,牵挂条条红绸。

    曦和捡起吹到脚边的红绸,甩开只见早生贵子四个金光大字,抬手就要丢。

    谢时维抓住红绸尾端,“送我吧。”

    曦和盯他一眼,扽走丢了。绸子落到地上,她又踢了两脚。

    恰时风起,那红绸先是挂到灌木尖上,又勾住石栅栏板,最后痛痛快快落到了湖水中。

    谢时维收回视线,瞥见曦和眼尾笑意,也跟着微微一笑。

    “晚饭吃那么少,这会儿饿不饿?”

    曦和好似没听见,依然扭头看着那随波逐流的红绸。

    “换洗的衣服给你送去了,有没有试?合身吗?”

    “起风了,我替你扣上扣子,好不好?”

    一连三个话头落了空,知道她这是还在为刚才的斗嘴赌气。谢时维想了想,抛出新的话题:“明天是你和杜秋明见面的日子,你该不会忘了吧?”

    曦和扭头看他,忽然停了脚步,猛地就要甩开他的手。

    谢时维哪里会给她机会,双手紧紧钳制,哪怕捏得她指尖充血也不肯松开丝毫。

    “他明天到这见你!”他近乎念咒般倒出真意,“没别的意思。”感觉挣扎的力道渐小,他压制反抗的手劲也收了起来。

    曦和斜睨着他,静静的目光散着冷淡。

    谢时维望着她通红的手,轻柔地抚开手掌,握着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别不理我,和我说说话。”

    曦和转过半边身子,正视他,“你是在求我吗?”

    “是,求你和我说说话。”

    贴着他脸颊的手狠狠揪起那块软肉。

    “谢时维,你居然毫不犹豫,你没救了!”

    “爱你爱得没救了?还是脸皮厚得没救了?”

    谢时维反倒语气轻快了些,手指轻轻摩挲那绷紧的手背。

    曦和松了手,看着掐出来的红痕摇了摇头。

    谢时维绕到她右侧,牵起她的手,重新缓步往前走。

    “怎么就这样心软呢?我又怎么能放弃?”

    曦和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想了想又叹气。

    没过多久,两人在一幢小楼前驻足。

    这小楼独门独户,水泥外墙贴满四方的白色瓷砖,留出的砖缝打成横平竖直的十字格。此刻门廊的顶灯亮着,左侧草坪上还种着一片绿竹。

    再走近些,门前石阶上蹲着那只戴铜铃铛的狸猫,翠绿的眼睛半眯着,细长的尾巴裹着脚掌,像是护佑安宁的土地门神。

    谢时维唤了声“小鹤”,假人模特推开半掩的铁门走了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桥头卖伞的阿婆。

    曦和吃惊地张了张嘴,阿婆笑着走到她跟前,打了一段手语。

    小鹤在她旁边翻译:“奶奶说她折了些白玫瑰,麻烦姑娘带进去,三楼房间里有个花瓶。”

    谢时维接过递来的竹篮,瞧着鲜绿的花茎已除尽花刺,略略颔首。

    阿婆握住曦和的手轻拍了两下,目光在她脸上慢慢勾描。从眉头到眉尾,从眼瞳到嘴唇,笔笔无言,却声声可闻,似水般叮咛。

    一时间天地寂寥,曦和对望着,沉溺在她满目的柔情中。

    望着望着,温柔到极致便是哀伤,心底泛起酸涩。

    记起了,这样眷恋的眼神她见过,好似看她,又好似透过她看向别人。

    阿婆点点头松开了手,转身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小鹤搀着她慢慢走向街角,小狸花竖着尾巴跟在身后。

    曦和望着月色下渐行渐远的背影,淡淡一笑,心中竟生出了些许落寞。

    他们在意的是我身上与她相像的碎片,而不是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完整的我。

    她深深吸气,缓缓吐出这气,心口的酸涩还是堵在原地。

    “谢时维,我和她很像吗?”

    谢时维想了想,牵起她的手,“不知道,我只看到你。”

    曦和愣了几秒,抿着唇别过头,脸颊有些淡淡的红,“为什么不说你没见过她?”

    “你更想听前一句,不是吗?”谢时维吻了她的手背,拉着她拾阶而上,“曦和,不要低估我对你的了解。”

    “就凭叶莘的报告也敢说了解我?你说过她喜欢你,她提供的信息很可能真假参半。”

    “你介意她喜欢我?”

    “我不介意。”曦和脱口而出,又觉得怪怪的,迈过门槛之后,她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过于自信了。”

    她轻细的声音在暗沉沉的房子里散开。谢时维拉动门边细绳,啪嗒一声绿罩下的灯泡亮了,暖黄的光蔓延四周。

    目光所及是灰白的墙面,日照金山的挂历画,黑白的老相片,斑驳褪色的木桌以及几把老旧的木椅。

    西边靠窗的位置摆了一组沙发和一台老式三叶风扇。沙发罩着红白格子套布,扫去了几分单调。

    谢时维捏了下掌中的手,曦和收回探查的视线看着他。

    “我了解你,这不是一句自夸,是我付诸的行动。”

    “那好,我倒有些事要问问你。”曦和想了想,拣了个最直接的开始,“你知道我喜欢小猫,对吗?”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在德国养过一只橘猫,陪伴了你三年。”

    “你知道我喜欢蓝色?”

    “知道,那幢房子就是为你设计的。”

    “你也知道我喜欢喝葡萄汁?”

    “知道,不过……”

    谢时维没有说下去,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曦和挑了挑眉,想了一圈,笑了笑。

    “怎么不说话?还觉得我自以为是?”

    谢时维迈上楼梯,“或者讨厌我探听你的隐私?又或者……”

    曦和晃了晃他的手,谢时维回头看她,她由下望着他,“说实话,多少有点高兴的。”

    谢时维那被掐过的半边脸颊红得更厉害了,眨了眨眼,回过头。

    曦和眼睛一亮,奔到他上一层台阶,仔细瞧他的脸。谢时维背过身不让她看。

    曦和又走到他下一层台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白天说那些鬼话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脸红?”说着她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难道你无耻的外表下藏了颗少女心?哦,不对,是纯情少男心吗?”

    谢时维揪住她作乱的小手,“你见过三十四岁的少男吗?”说着握住她的手放到腹部,慢慢下移。

    曦和惊得一把推开他,往上连跨三步到了二层平台,转了身继续踏阶而上。

    谢时维笑着靠在墙上,“不想感受我的少男心吗?纯情得很呢。”

    曦和抵着栏杆啐他,“流氓!”说完继续向上跑。

    一口气跑到三楼,冷蓝的月光昏昏地盈满整个长廊。灰黑的地板上映着斜斜的窗框,仿佛一块块水底沉浮的石板,通往未知的远方。

    曦和环顾楼梯口墙壁,许是有些心神不定,看了两圈才发现方块按钮。按了一下没反应,又连续按了两下依旧是幽暗一片。

    “老房子了,线路难免有些朽坏。”

    谢时维一手抄裤袋,拎着竹篮,不紧不慢跟上来。

    “你觉得我会信吗?”

    谢时维耸了耸肩,“夫人,关于年少轻狂在地下室关了你一夜这事,我深表歉意。”他一步跨上三楼平台,继续说:“但我知道你有这样的弱点,还是由我造成的,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你个混蛋!”

    曦和踹了他一脚,谢时维非但没躲,反而轻笑着,“我痛定思痛,混蛋就该有混蛋的样子。”

    平时恨不得时刻粘连的人,这会儿居然绅士起来,撇下曦和独自走向长廊尽头。

    高挑的身影渐渐染上幽蓝的昏沉,薄底皮鞋在瓷砖上敲击出细响,匀速低沉,稳稳当当。

    “自己走过来,撒娇是没用的。”谢时维隐匿在长廊尽头的昏暗中。

    曦和转身要下楼,就听见身后,“李序秋女士的房间也不看一眼吗?”

    李序秋,这个闪烁在谢东陵朝思暮想中的名字,这个她无比熟悉却无法感知的名字。

    谢时维走到月光澄明的窗边,温柔说道:“夫人,到我身边来。”

    曦和犹豫了又转过身,抿了抿唇,摸着窗户向前迈步。

    她并非受到了他温柔的鼓励,而是出于掐死他的气愤。

    相处多日,谢时维阴晴不定,但有一点她还是能看准的,凡他不经意间的展露,皆是精心的谋划。就比如他说着撒娇没用,其实就是想听。

    门都没有!

    水波润泽的凉意透过玻璃传导至手心,曦和慢慢迈过地上的窗框。尽管这里没有地下室里的窒息幽闭,月光相伴,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可她的心依旧惴惴不安。

    与其说是一步步走到尽头,不如是步撵着步挪到尽头。

    一挨到门框,曦和喘了口气,低声骂了句混蛋。

    谢时维笑吟吟牵起她的手,“多谢夫人夸奖。”他拎起搁在地上的竹篮,推开尽头房间半掩的木门。

    独自前行时,曦和曾设想过,喜欢白玫瑰的李序秋女士大概是个天性浪漫的人。这样的人多半会把生活过得生动热烈。她的房间应该有纱幔、蕾丝之类的装点,不然也会有柔和鲜亮的色彩。

    回应她的却是空空荡荡的简朴。月光透过花窗在地砖上铺满花鸟倒影,窗下放着一张楠木长案,门旁竖着暗黄的衣橱,西边墙角摆着一张空床,床边的矮柜上支着银白的空相框。

    谢时维将竹篮搁在长案上,拣出几支玫瑰递给曦和。曦和比着花瓶量了花茎长短,“这屋子里的东西有搬动过吗?”

    “你觉得他舍得吗?”

    连她随手写下的感谢卡片都小心珍藏,何况是充满她生活气息的地方。

    “她在这里住了多久?”

    “读书三年,之后如愿参军。”

    “后来呢?”

    “后来遇见了两个男人,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我父亲。”谢时维笑了笑,“跟你现在的处境有点像。”

    曦和抚弄花瓣上的水珠,没有接他的话茬,看着长案上一块状如卷草的投影,想了想,走到花鸟倒影的正中,抬头望向天边。

    “爸爸常来这里吗?”

    “每月末会过来坐坐。”

    “多久了?”

    “从你去德国起。”

    “明月高悬,如影随形。”曦和在光影中踱步,她的影子也跟着踱步,“他揣着一轮明月,你、我、沈阿姨都活在这轮明月的阴影中。阴影无声无息,但时时刻刻都在。”

    谢时维将竹篮放到木床上,“明月没有错,错的是揣着明月的人。阴影虽然时刻都在,但我们可以走出来。”

    “你真这样想吗?”曦和回到长案前,将那瓶盛开的白玫瑰放到窗沿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太像爸爸了。我问的是你作为男人怎么看?”

    谢时维缓步走到她身后,解开西装纽扣,“那我只能说他是个废物。那个年代,威胁利诱强绑下药,哪条不行,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废物就是废物。”

    曦和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晃神扯坏了花瓣。

    这么混帐的话还有脸说出来?!

    她刚要扭过头,预备进行一番很有必要的普法教育,突然双手被死死拽到一起,关节磕碰的疼痛还没来得及散开,就感觉到微凉的绸缎绕着手腕紧紧地裹。

    明白过来顷刻间发生了什么,曦和大声喝斥:“谢时维!”

    她竭力扯动手腕,堪堪活动了一掌宽的距离,又被结结实实的死结勒得撞在一起,又痛又涨。

    谢时维揽住曦和的腰,托住她的大腿,将她翻转过来抱放在长案上。

    二人平视。

    曦和眼中亮着愤怒的光,“怎么?要践行你说的那套?亏你有脸说得出来!”

    “夫人,想哪儿去了?目前还不至于。”谢时维轻柔地整理贴着她脸颊的碎发。

    曦和闭了闭眼睛,深呼吸稳住心神,平静了片刻,她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在冲她发脾气了。

    “你绑着我是闹什么?”

    “你的心上人打了三十多个电话。”谢时维微微笑着,“他可真关心你。”

    曦和嗤笑,“饭没吃,人没见,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劲?”

    “我的人告诉我他前两天买了个戒指,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曦和神色微动,惊讶于他捕捉信息的敏锐,也惊讶于他人脉深广。

    谢时维会是个不错的同盟,但一旦挑明立场和盘托出,他势必趁机要求代价交易,那就进退两难了。至于他的要求,用脚想也知道。

    既要让他做事,又要让他闭嘴。

    曦和盯着谢时维漆黑的眼睛靠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露出个标准的嘲笑。

    “谢时维,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既没有名分,又没得到情意,我能跟你说什么?”

    谢时维托住她的后颈,闭上眼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我爱你,这条理由还不够吗?快告诉我你没有答应他。”

    曦和撇开头,躲开他灼人的气息,“我和顾钦两情相悦,爱情与面包皆得,人生美事,我为什么要拒绝?何况爸爸一手撮合,正好报答他的恩情,我心甘情愿。”

    谢时维冷笑,“抬抬手就能敲碎的东西也配称为爱情?”他脱掉西服外套扔到床上,露出内里的白衬衫,“报恩不是献祭,力所能及就好,你不该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

    明月西行,云遮雾罩,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谢时维本就严肃,这下更显冷情。他一手把住曦和的膝弯,抬起她的腿慢慢打开。

    曦和一怔,被绑住的双手撑着长案,塌了腰往后移,宽大的裤腿翻卷起来。

    但这在谢时维看来完全是邀请的信号,他站在她两腿之间,望着露出的细白小腿,用手背慢慢抚着,轻握住小腿肚,突然用力一扯。

    曦和整个人向他滑动,被绑住的双手竭力抓着桌面,发出几道刺耳的摩擦声。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你也要和顾钦做的。”

    曦和脸红得能沁出水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下流。”

    谢时维将她按倒在长案上,“下流?男人的劣根性你了解多少?”

    天旋地转间,偌大的重量压在身上,攥紧的双手似石头般硌在腰下,挤得生疼,曦和只得慢慢摊平手掌,好让自己舒服些。

    “顾……”

    一张湿润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轻轻含住她的下唇,不许她说出那个恼人的名字。

    曦和别开头,试着动了下腰发现摆动不开。

    谢时维捏住她的后颈,“不许躲。”侧头轻咬住她的上唇,舌尖慢慢扫过唇逢。

    “谢时维……”曦和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谢时维更加用力地吮吸着她的唇,她的轻唤仿佛是兴奋剂。

    “阿维……”

    这声轻唤带着些示弱讨好的意味。

    谢时维停住了,微微喘息,“舌头伸出来。”

    曦和闻言更是死死抿着唇,胸口起伏,一双眼睛恨恨瞪着他。

    谢时维慢慢舔舐手指上沾染的津液,曦和看着他滑动的舌尖,湿润鲜红,刺得她立刻闭紧双眼,不敢再看。

    谢时维轻笑:“那我做什么都可以了。”

    他拽出她腰侧的衬衫,手掌细细抚摸白嫩的腰身,指尖慢慢滑过小腹。

    微凉的空气,忽轻忽重的触感,都引得曦和轻颤,她绷紧了心神应对那似有若无又勾人难耐的痒。

    那只手顺着她的小腹往上,快要滑到心口。

    曦和再也忍不住了:“谢时维,你……”

    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被灼热的吻吞没,混乱的呼吸,贴近的心跳,此起彼伏。

    牙齿划破下唇,尝到血腥,谢时维停了下来。

    曦和面色艳红,双眼含泪,沁着血的唇急急喘息,丝丝津液滴落。这一吻过分绵长,她头昏脑胀,显现出来的是一种高/潮后的迷蒙。

    谢时维微微叹气,闭了闭眼睛,这样下去他真要把持不住了。

    其实,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心神漂浮激荡,血液奔腾,青筋暴起,一碰一触都烫得要命。

    谢时维解开曦和颈间丝带,蒙住她的双眼,托住她的背将她抱起。

    “谢时维,人们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你这样对我还敢说爱我。”

    曦和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微微的颤抖。

    谢时维只看到鲜红的唇上下翕动,柔软的小舌若隐若现。他轻轻抚平她皱着的眉,“夫人,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的爱由我定义。像这样躺着接受,不好吗?”

    “谢时维,你无耻!”

    谢时维捧住曦和的脸,在她鼻尖留下一吻。

    “流氓!”

    谢时维在她额头送上一吻。

    “下作!”

    左脸颊一吻。

    “不要脸!”

    右脸颊一吻。

    等了几秒没有下文,谢时维有些不耐烦了,“夫人,快想想,嘴巴还空着呢。”

    曦和咬牙就是不搭茬。

    “夫人,快说,快说嘛。”

    谢时维揉了揉她的腰,手慢慢往下摸,曦和赶紧向后塌了腰,“禽兽,禽兽啊你!”

    谢时维满意地捧起她的脸,一连在她唇上印下三个吻。

    “不错不错,骂得真动听。”

    说着,他揭下丝巾,解开绸缎,不出意料,吃了个分外响亮的巴掌。

    “夫人,虽然你喜欢这种情趣,但还是不要招惹我为好。”

    “下作!恶心!肮脏!”

    一连三骂,谢时维只当是耳旁风,他摩挲着曦和手腕上的红痕,“下次别挣扎了。”

    还有下次!

    曦和抬手就要再给一巴掌,谢时维眼疾手快,擒住她的手腕。

    “夫人,一天只能有一巴掌,这账我还是算得清的。”

    曦和甩开他的手,慢慢挪下了长案,腿有些软,勉强能站得住,慢慢往外走。

    谢时维捡起地上的丝巾,放在鼻尖嗅了嗅,“夫人,晚安。”

    话音未落,曦和走到长廊外,霎时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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