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

    前两天因为和霍司默冷战,徐依宁晚上没有睡好,今早又太早起来去医院检查,所以她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紧紧地抱着一个抱枕,浅浅呼吸着,双眸自然地闭着。

    等徐依宁睡饱醒来,发现霍司默居然也在陪着自己睡着。

    徐依宁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

    闲来无事,徐依宁坐在角落的吊椅上看书。

    直到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霍司默懒懒地开口:“什么时候醒的?吃饭了吗?我让阿姨给你熬了鱼汤。”

    徐依宁合上书,回头道:“没呢,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霍司默起身:“休假。”

    非年非节的休什么假?徐依宁默默吐槽,上次他休假还是被动休假。

    两人一起下楼,阿姨便把准备的午餐端上来。

    徐依宁喝了一口鱼汤,熬得奶白鲜香。

    “我钓的,多喝点。”霍司默说。

    “这么闲吗?还有空去钓鱼?”徐依宁调侃道。

    “大半夜在某人楼下待着,结果被保安当成潜在危险分子赶走。所以夜钓去了。”霍司默淡声道。

    徐依宁差点被呛到,抽了张纸,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在楼下?”

    一连几天都在东一广场,而且固定在一个位置,他大概时不时看向徐依宁所在的方向。

    这一举动让巡视的保安察觉,以为是踩点蹲人的。

    霍司默也不想和旁人多解释什么,开车扬长而去。

    拉上刚回国、还没调好作息的陆予安去连云水库夜钓。

    陆予安自作多情一问:“Simon,你怎么知道我刚回国晚上睡不着啊?也太贴心了啊兄弟。”

    霍司默正低头调试鱼竿,瞥了他一眼,没搭话。

    “不过你大晚上出来,你老婆没意见?”

    “有没有意见我都在这里了,你觉得呢?”霍司默脸上没表情,朝他递了个眼神。

    陆予安也觉有理,将鱼饵放好。

    稀薄的晨光慢慢照射在湖面上,两人收好工具,准备结束。

    见霍司默不紧不慢地将鱼全部带走,陆予安问:“你不给我留点啊?”

    “你会做吗?”霍司默将鱼放在后备箱,拍了拍手。

    “……”

    鱼不鱼的无所谓,陆予安就是想呛他。“那你也不会啊。”

    霍司默拉开车门:“这不是在学?回去给我老婆做鱼汤了,拜。”

    陆予安咬牙,结婚了不起啊?

    霍司默回兰苑换好衣服,打算晚上下班后找阿姨学一学鱼汤做法。

    结果在下午的时候,就收到了季护士提醒明天去医院产检的消息。

    同时,照顾依宁的阿姨也告诉他依宁出门的事。

    霍司默串联在一起,想到依宁是回家拿证件。

    于是提前下班,回家正好碰上依宁。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徐依宁震惊地又尝了一口鱼汤,怀疑道:“这是你做的吗?不像啊?”

    霍司默难得有一些不好意思,说:“为了安全考虑,你喝的是阿姨做的。”

    徐依宁忍俊不禁,问:“要不要请你朋友吃个饭?补偿他。”

    霍司默的手机恰好有消息进来,他边看边答:“他回国有自己的事要忙,等他忙完吧。”

    随后,霍司默的神色凝重了些。

    “怎么了?”

    霍司默放下手机,说:“老宅递来的消息,爷爷这两天身体不太好,医生已经在全天陪护。”

    徐依宁虽对霍家的人有怨言,但听到这样的情况,仍旧问:“要回去看看吗?”

    “我回去吧,你在家里休息。”

    徐依宁点头,她心里的确还过不去。

    霍擎宇这次说是生病却也不像,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处于昏睡的状态。

    与其说是生病,倒不如说像衰竭。

    大概明眼人很清楚老爷子快不行了,霍家人纷纷跑回老宅,打探情况。

    连深陷离婚官司的霍瑶青和周凌恪也回去了几趟。

    这天晚上,徐依宁早早地回卧室休息。

    霍司默从书房过来,听着电话,坐到床边。

    “好,我马上回来。”

    挂掉电话,霍司默握住依宁的手:“今晚可能不能休息了。我需要回去一趟。”

    听出他语气里的沉重,徐依宁也感觉到也许今晚会有事情发生。

    “我和你一起。”

    天色黑得吓人,现在是在半夜时分,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感觉冷风从背后爬过,使人凉飕飕的。

    黑沉的天空,仿佛被泼上浓墨,连一丝星光都没有。

    在这午夜的马路上,只有霍司默汽车飞驰而过的轰鸣声。

    徐依宁安静地坐在后座上,她看见霍司默紧绷的脸,目光死死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想什么。

    徐依宁嫁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霍老爷子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

    霍擎宇的身边时刻都需要许德音,基本上都是许德音在搀扶。

    并且他极其依赖补品,不仅仅是蛇肉,还有大量补气固元的补品。

    徐依宁虽不懂药理,却也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

    霍宅的路灯一如既往地点亮,像繁星一样布满在整座庄园里。

    巍峨的别墅矗立在前方,像定海神针一般守护着这座宅子。

    下了车,夜风骤然吹过,徐依宁打了个冷颤。

    霍司默见状,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给予她温暖,安抚道:“别怕。”

    徐依宁此时乖巧地跟着他,略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走进霍擎宇的房间,一股味道先袭来。那种快要腐败的、死气沉沉的味道,还夹杂着重重的药味。

    霍擎宇的房间是整座别墅中空间最大的,所以即使现在屋内有霍丕显兰宜蓁夫妇、许德音霍舟母女、霍司廷雨若夫妇、霍司明和医生团队,也还是很宽敞。

    霍擎宇仰面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一只手被坐在床边的许德音拉着,眼神空洞无神。

    见到霍司默和依宁到来,众人简单的颔首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此刻只有许德音轻轻地啜泣声。

    “司默……”霍擎宇轻抬手,语气虚弱,不似从前那样有力。

    霍司默走到许德音的旁边,俯身看着霍擎宇,低声道:“爷爷,我和依宁回来了。”

    霍擎宇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喉咙里似乎还有痰声,他看向霍舟,眼中带着复杂的色彩。

    霍擎宇眼睛瞪的很大,发出咳嗽声,好不容易地说出一句:“你们……先去隔壁……我、我要和司默,单独说话。”

    “爷爷!”霍司明不满地跳出来,但立刻被霍司廷拉出去了。

    霍司默回头不放心地看依宁一眼,又示意雨若多照顾她。

    见雨若上前挽住依宁走出去,他才放心地转回头看霍擎宇。

    “坐……”霍擎宇的嘴唇微微翕动。

    霍擎宇坐在刚刚许德音坐的椅子上,低眉:“有什么话,爷爷尽管说吧。”

    霍擎宇低声“啊”了几下,眼珠转动着,似是在想从何说起。

    终于在他床架的壁画上看到一个小儿嬉戏的刻画,抓到什么,霍擎宇长长地吐着气,开口道:“小舟的孩子,埋在碧元寺后山的桂花树后边……”

    霍司默听到后,简直不敢相信,诧异地看着霍擎宇。

    老爷子现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是神志不清了吧?霍舟怎么会有孩子?

    霍司默定住心神,问道:“爷爷,小姑怎么会……”

    霍擎宇想到往事,眼中带着恨意,看着霍司默,语气急促又责问:“当年小舟生下这个孩子,孩子刚一出生便夭折了。我不知道生父是谁,小舟死活也不肯说。”

    还没说完,霍擎宇再次重重地咳嗽几声,说不下去。

    “我怀疑过你。”霍擎宇坦白。

    “我问霍舟,她死也不肯透露孩子的父亲。当时我在想,或许是因为这个人身份敏感,一定会惹我反对,她才不敢说。后来又得知她在美国暗中出现在你的住所,我更加怀疑是你。”

    霍擎宇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紊乱。

    前言不搭后语,霍司默眼中更是迷惑,却不敢承受这样的罪名。

    他正色地道:“我和霍舟向来清清白白,若是老爷子对我实在不满,也不必拿这个辱我。”

    老爷子这么一说,霍司默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这孩子,大概是沈奉钧的。

    “无凭无据,老爷子为什么要说是我的孩子?就因为她出入过我的公寓?”

    霍司默讽刺道。沈奉钧和他一起买的房子,就在他隔壁。

    “小舟私下为你换掉蛇肉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霍擎宇眼中恨意更甚。

    “我几乎就认定了是你。我不敢去做DNA,不敢再逼问霍舟,生怕把这件霍家的丑闻暴露出去。”

    霍擎宇不满已久。

    只是为了家族名声,生生忍下。表面上对霍司默只有更加严厉才能出气。

    后来的事,霍司默也都知道了。

    所以从霍司默回国后,老爷子对他的磋磨为难,不仅仅是因为霍司明,还因为老爷子认定了他是一个无耻的、不堪托付的人。

    霍司默想到自己那段时间对夜瑾萱穷追不舍,只怕在霍擎宇看来也是浪荡不堪的形象。

    难怪霍擎宇一直在给霍舟找结婚对象。

    “所以,不是你吗?”霍擎宇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不是。”霍司默直言道,眼神清明,直直对上霍擎宇的目光。

    霍擎宇躺在床上,眼珠缓慢地转动着,嘴唇微张以此呼气。

    此间两人无言,而霍擎宇也需要消化这一事情。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

    霍擎宇面部透着青灰之色,呼吸微弱艰难,恍惚道。

    “霍家是从我开始繁盛的,都说富不过三代,我当年看着你二叔早亡,霍家历经一劫。否则,怎么会屈居夜家之下?我不能看着你,败掉霍家的福泽。我要……霍家福寿绵长,生生世世!”

    霍司默的二叔,当年也是一个风华绝代、才貌具备的男人。

    因为霍司默的父亲霍丕显不喜欢也不擅长经商,故而很长一段时间擎宇集团是由霍二叔管理的。

    但后来,霍二叔爱上了一个女子,不是妻子苏女士。

    如果只是一段普通出轨,霍家顶多被人嘲笑是浪荡子,可那个女人是霍二叔的表妹。这是家族乱、伦丑闻。

    被人发现后,霍擎宇当即让那个女人嫁到很远的地方去。

    可情热浓时,怎么是冷水泼的掉的?

    霍二叔私底下借着公事出差的名义去离那个女人很近的城市,再偷偷开车过去。

    就这么暗中来往了几年。

    在某一个冬夜,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

    起因是一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追尾,最后导致十多辆车葬身在那个寒冷漫长的夜晚。

    其中一辆车,就是霍二叔的车。

    消息传回广阳市,霍老爷子气到住院,擎宇集团旗下所有股票统统跌停,原本支持擎宇的股民纷纷抛售手中的股票,惨淡绿色一片。

    霍司默摇着头,眼中有浓浓的失望:“爷爷,您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一眼。所以轻而易举相信和霍舟生下孩子的是我,所以把无能的霍司明拿来做我的竞争对手。”

    刚刚说完那么一大段话,霍擎宇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只是他仍安不了心。

    他对霍司默道:“这些就当做爷爷对不起你罢,只是司默……你许婆婆,跟了我二十多年,我始终没有给她过名分,是我对不住她。”

    “我走之后……不要、不要让她晚景凄凉。她和霍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你要好好奉养她,送霍舟出嫁。”

    没想到老爷子平时对许德音不过尔尔,临了了最挂念的还是她们母女。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霍司默应下:“我知道了。”

    “遗嘱……遗嘱在、在律师那里,你看过之后,就、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霍擎宇脸色开始灰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霍司默对此并不意外,他早知道霍擎宇会立遗嘱。

    “让他们进来吧。”霍擎宇闭上眼睛,略动了一下。

    霍司默打电话给霍司廷,叫他们过来。

    一群人红着眼睛快步从隔壁房间走过来,不约而同看向躺在床上的老爷子。

    霍司默起来让位,站到最后面依宁的身旁。

    许德音和霍丕显一前一后扑在老爷子床前,等老爷子开口吩咐事情。

    兰宜蓁则走到霍司默身边,试探地问:“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霍司默面容平淡,简单答道:“让我照顾好婆婆而已。”

    “真的?”兰宜蓁狐疑道。

    霍司默没心情搭理兰宜蓁的小心思。

    他牵过依宁的手,低声问:“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个时候去休息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徐依宁摇摇头:“不用,你不用管我。”

    霍老爷子终于要支撑不住了,胸膛快速地来回起落,大口地喘气,一只手紧紧拉着许德音,看着她不说话。

    “霍先生……”许德音哀嚎地低哭。

    霍擎宇眼中也渗出眼泪,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双目圆睁,看着天花板。

    霍司明根本坐不住,跑到霍擎宇床前,过去拉他的手,哭的眼泪直流:“爷爷,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他们都讨厌我!只有你疼我,爷爷!”

    霍擎宇轻阖着眼,说不出话来。

    此刻如同枯木般的霍擎宇,和一个月前,寿宴上器宇轩昂的霍擎宇对比,显得有些惨淡。

    没想到,在经过那么盛大轰动的寿宴后不到一个月,霍擎宇就到了弥留之际。不能不令人唏嘘。

    已经快到日出的时候,天色渐渐泛白。

    忽然,霍擎宇从喉咙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接着手无力地垂下去,双眼阖上。

    “先生!”

    “爸!”

    “爷爷!”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带着悲恸。

    医生上前查探,又检查了一下床头的仪器,带着哀痛的语调道:“节哀,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为保险起见,医生去联系医院的其他权威专家过来。

    一声呻吟,许德音扶着头,竟然晕了过去。

    “妈!”霍舟还来不及悲痛父亲的离世,上前扶住母亲。

    其余人皆跪在床前,哭在老爷子的身旁,乱做一团,根本没心思理会许德音的晕倒。

    徐依宁见状,过去帮霍舟扶了一把,低声道:“扶到隔壁房间吧。”

    霍司默见依宁去扶,可她怎么能抗重物?他上前替掉依宁,拉她到身后:“我来。”

    一起将许德音放置到隔壁安顿好,霍舟红着眼,对霍司默道:“谢谢。”

    霍司默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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