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条蘸盐水,边打边消毒。
“下次还敢吗?”
“呜呜呜~爹,我不敢了~”钟新澄嚎的嗓子都要哑了。
丽丽躲在一边不敢看,被吓的眼睛也红红的。
“行了,绍华,别打了,孩子知道错了!”陈显英终究是不忍心。
“娘~”钟绍华有些生气。
他娘总是这样,每次教训孩子,她都会阻拦,今天还拦?她的好大孙再不教育,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算了,我不管了,别给孩子打坏了,其他的随你吧!”陈显英眼神疲惫的走了。
她老了,管太多有点招人烦。
钟伟先看她好像不舒服,也跟着走了。
灯火摇曳下,钟绍华无力的放下手中的竹条,打孩子他不心疼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钟绍华停手,钟新澄小声抽噎道:“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哥,这事也怨我,是我没看好他。”钟莹莹跟着劝。
钟明月把父子俩从地上拉起来,对着钟家另外几人道:“都这么晚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干活呢!”
钟明芳把丽丽抱回黄家去了。
钟新澄抽抽嗒嗒的要跟钟莹莹睡,钟明月拿了红花油,给他擦被竹条抽出来红痕,钟绍华下手有分寸,让他痛,但不会破了皮。
“娘,我好疼~”钟新澄委屈巴巴的。
“下次还敢吗?”钟明月既心痛又觉得他活该。
钟新澄小手一抹眼泪,吸吸鼻涕:“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大蛇缠他身上,他都要吓死了。
以后谁离家出走,他都不走。
钟莹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木木,今天姑姑没有偏心,给丽丽是吃的白茅根,你在家我不是也经常拿给你吃吗?你吃的比她还要多。”
“姑姑,对不起,是我不好。”
钟新澄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了,好像脑子一热就跑出去了。
姑侄俩重归于好,钟明月拧上红花油的盖子,嘱咐钟莹莹和钟新澄早点睡,收了东西就出去了。
“木木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屋里钟绍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钟明月不解。
钟绍华看着蚊帐顶,直愣愣道:“孩子因为一点零嘴就闹矛盾离家出走。”
钟明月垂眸:“还不是穷闹的!”
要是她爹还活着,家也在,她的孩子何至于此。
钟绍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明月,我跟人出去的时候,听到矿上在招临时工,我想去试试。”
离钟家岗最近的矿场在县城的另一端,环境很恶劣,给的工钱也不多,偶尔还会传出矿洞塌陷的消息,就这,他们县的人,依旧趋之若鹜。
尤其是近来收成不行,矿上卖煤,旱涝保收,苦就苦点,大多数人认为,能给家里人挣点粮食换顿饱饭已经很知足了。
万一运气不好,死在里面,就算是临时工,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照料家人。
钟明月一听立马着急了:“不行,你不能去。”
矿上多危险啊,为了给孩子好生活丢了丈夫,钟明月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
“再说吧,人家还不一定要我呢!”一个临时工的岗位在现在也是香饽饽,钟绍华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拿到那个工作。
见钟绍华话里话外都没有打消念头,钟明月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搜寻,自己爹当年的那些朋友有没有能给她提供帮助的。
人走茶凉啊,要是真有,她也不至于流落到钟家岗了。
半夜,钟新澄发起高热,钟莹莹脚丫子碰到他的腿,感觉温度不对,立马去钟绍华那屋喊人:“哥,嫂子,木木发烧了!”
钟绍华跟钟明月穿上鞋子抱着孩子就驾着牛车去镇上找医生去了。
钟伟先和陈显英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他俩年纪大了,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兄妹俩一商量就没喊他们。
看着挂水的大孙子,陈显英眼泪要落下来,捏紧拳头锤钟绍华:“都说了,别打孩子了,你看,这下好了吧!”
一生病,仿佛孩子犯过的错都成了过去,没人会再记得。
退烧的钟新澄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钟家人又吵起来了。
“不行,我不同意。”钟伟先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
“爹,你不同意我也要去试试。”钟绍华也很倔强。
陈显英在父子间周旋:“绍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那些事,哪些都是禁不起查的。”
钟家一家人的来历都很奇葩,钟伟先祖上不干净,钟伟先他爹钟思霖曾留下话,让子孙后代,老老实实在钟家岗当个农民,三代以内,不可出去,等到知道那些事的人都死绝了,才能顺应心意行事。
陈显英她爹也是个大雷,被抓去了小岛,查的不严没事,被人扒拉出来,也够受的。
至于钟明月,富豪家庭出身,他爹没了,钱全捐了,仍旧有人觉得她家里还有东西,不愿意放过她,想要吃绝户。
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随随便便一点风雨都能将这个小家给击垮。
“娘,那些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有谁会记得?”钟绍华其实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事情,只知道不太光彩。
钟伟先冷哼一声:“万一呢?万一有人记得,还注意到了,让你爹娘和那些地主一样被打倒吗?还有你媳妇,咱们一家子都落不到好!”
钟莹莹从屋里出来,有些好奇,她家究竟有哪些事情见不得光啊,不当村干部也就算了,现在她哥想出去找个活干都不行。
她只知道祖上发达过。
“村长他爹娘都没了,还会有谁记得那些事情啊!”钟绍华有些崩溃。
他这个亲孙子都只知道一点,家里祖上貌似不干净,村长那边他也旁敲侧击过,压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村长他爹活着的时候,倒是有些神秘,还对他爷爷言听计从的。可现在人都走完了,上上辈的事情,当事人知情人都没了,钟绍华不信还能影响他们家。
至于户籍方面,他找现姐夫也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他家里清清白白的。
明月那边有点小问题,但不去遂县,也没人抓着这点不放。
钟绍华平复一下心情,继续劝说他爹娘:“爹,连我都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啥事,村里也没人知道,姐姐和姐夫结婚的时候,政审也没问题,真的没事的!”
钟伟先也有些被他说动了。
钟绍华看他表情松动,立马乘胜追击:“爹,你看现在这天,说旱就旱,我们在地里刨食没问题,你忍心让莹莹和木木还有丽丽他们以后还过这样的生活吗?”
“可矿上的活你干的来吗?”钟伟先还是有点不放心。
钟绍华斩钉截铁道:“都当爹的人了,哪里有什么干不来的!”
钟莹莹知道,他行的,上辈子在土里刨食都能养活一大家子,他怎么不能!
不过,她现在比较好奇的还是,她家祖上究竟是干嘛的,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也太坑了吧!
钟莹莹戳戳陈显英的胳膊:“娘,咱家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陈显英不想跟她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大人的事干什么?没事看睡会儿去,昨天折腾一晚,今天又起那么早,你不困啊?”
本来钟莹莹是想睡觉的,可被勾起了好奇心,哪里还睡得着。
她缠着陈显英:“娘,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往外说!”
钟莹莹伸出四根手指,就差指天发誓了。
陈显英抵不过她的纠缠,害怕不告诉她,她出去到处瞎问,惹出更大的麻烦来,只好满足她:“你知道你爷爷祖上是逃荒来的吧?那一路上能没遇到过危险吗?村长家以前归咱家管的,也就你爷爷那辈分开了,大家各过各的。”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要往外说。”陈显英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她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以前公婆很少谈论这些事情。
钟莹莹理解成了家里以前干土匪的,村长是家里奴隶,但好像也对不上号,村长家里也姓钟。
她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她祖上这么牛批的吗?
战乱时期逃荒,能一路打过来,手里指定有武器,还有手下,妥妥的大户,且不是正规军啊。
“娘,咱家以前没人当过奸细吧!”杂牌军不要紧,卖国事大,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钟莹莹无法接受的只有这一点。
“咳咳咳~”陈显英连咳好多声:“奸你个头,一个脑瓜子不要东想西想的,净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睡觉去。”
看她娘的反应,她就知道,看来只是不正规。
不是卖国贼就行,钟莹莹放下心来,老老实实回去补觉了。
钟绍华还在和钟伟先商量事情。
等到钟莹莹一觉睡觉,已经到下午了,家里除了病歪歪的钟新澄,其他人都不在。
钟新澄提醒道:“姑姑,奶奶给你留了饭,在锅里。”
钟莹莹吃了饭,跟钟新澄玩了一会儿,家里其他人也回来了。
她才知道,她哥的工作定了,不是去矿上当临时工,是去制糖厂那边当工人去了。
走的黄有德的关系,不仅她哥,一道去的还有村长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