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王姿然最大的武器除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之外，就是一张天生擅长伪装的脸。
只要她不主动暴露，哪怕她是出于无意识状态，她的面部表情都会自动调整到最合适的状态。
就比如说现在，她说完“好”之后，就在贺阳抬起眼重新看向她的瞬间，她脸上立刻出现的淡笑表情。
就好像她真的是那个得知男朋友有心理疾病于是想要用结婚安抚他的，善良无害的，好女友。
“对了。”贺阳突然想到了什么。
“贺耀祖昨天给我发信息说要见你，虽然我不想让他再来打扰你，但是我还是想再跟你说一声。”
王姿然垂眸。
贺耀祖想见她，她早就知道。
不过已经重新成为了手下败将，王姿然早就把他的优先级排到了最后。
但是现在，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索贺阳恢复记忆的事，还不如先去处理了贺耀祖，换换脑子再想对策。
于是王姿然跟贺阳说：“走，我们去见见他。”
有了上辈子的遭遇，贺阳提前安排了许多保镖跟随。不过全都没用上。
这一次，贺耀祖再次从脑梗死神的手上逃脱之后，似乎换了一种攻击方式。
贺氏私立医院，贺耀祖躺在病床上，半张脸有些歪斜，但除此之外精神头很好。
从王姿然一进门时，他的双眼就爆发出了惊人的光亮。
“真不愧是我贺耀祖的种！”贺耀祖喉咙里像是含着毒，“我以为贺阳已经算是继承了我的狠辣。没想到那蠢货终究是没流着我血的狗杂种，心慈手软，最后让你渔翁得利！吃干抹净还要让别人对你感恩戴德——”
“真是我的，好，女，儿。”
贺阳担忧地去看向王姿然。
王姿然嘴边的笑却开始真心实意起来。
见王姿然不说话，贺耀祖继续：“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我死在抢救室。”
“哼，怎么，不敢杀人？”
王姿然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贺耀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开始难听地笑了几声。“在贺氏医院做了那么多手脚，你敢说你禁得起查！”
王姿然：“那就去查。”
贺耀祖皱纹密布的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最终还是又换了种语气。
“丫头，听着。不论你再怎么恨我，我都是你爸！你永远摆脱不了！”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只要是我生的你，我怎么对你都天经地义！”
“你现在看起来是赢了，但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
贺阳站在一旁拳头都硬了，贺耀祖这是成心恶心王姿然。
但这时，王姿然却让所有人出去。
握了握贺阳的手，看向他：“我可以。”
贺阳眼中担忧，却终究还是尊重王姿然的意思。最后走出去，守在门外，随时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见人都走空了，王姿然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没有检测到监听设备，王姿然这才走向了贺耀祖。
在离贺耀祖很近的地方停住，王姿然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你这些话，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王玉娇怀我一场，我尚且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你，没有任何付出，想影响到我，很难。”
王姿然说的话声音很轻，但是贺耀祖脸上那副胜券在握的恶毒表情却渐渐僵在脸上。
他想再开口反驳，此时王姿然已经蹲了下来，眼睛正对着贺耀祖的一双老眼。
“你知道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怎么做吗？”王姿然声音更轻了。
“贺耀祖先生会因为这一系列事情被刺激得精神失常。”
“别哪种怀疑的表情。贺耀祖先生当然是真的神经病。”
“因为我会专门找一个跟他九成像的神经病来代替他。在高级疗养院里好吃好喝伺候他。尽我的孝道啊。”
“而有些人，则会替代那个神经病，生活在深山老林十分封闭的村子里。”
“不论怎么挣扎，那里的人也只会说，村尾那家神经病又犯病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大老板......”
“你说，这个结果贺耀祖先生满意吗？”
王姿然的语气越说越轻，而她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真实。像是终于蜕掉了伪装正常人的皮，露出猩红血肉的怪物一样。
贺耀祖躺在那里，遍体生寒，瞳孔睁大得快要散开，心率直线上升。一旁的监测的仪器发出了尖锐的“滴滴滴滴”声。
王姿然站了起来，替贺耀祖按了呼叫铃。在医生护士冲进来的刹那，看着贺耀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没有再说话。
但是她的未尽之言已经明确传递给了贺耀祖。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因为我真的做得出来。
贺耀祖想要回击，却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被医生护士们按倒在病床上，“赫赫”地喘着气，喉咙里像是喊着痰液一样开始蹦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但这一切，跟王姿然已经没有关系了。
重活一世，她已经很心慈手软了。
突然，她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王姿然调整好表情，转头回看，正好迎上了贺阳有些苍白的脸。
两人在保镖的护送下走出去，王姿然再看贺阳一眼。“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刚刚又有画面了吗？”
贺阳诚实开口：“我竟然看到他出现在精神病院。”
“真是可笑。上辈子我都刻意不关注他的消息了，我怎么还会去精神病院看他。”
“再怎么着他也不会得精神病吧？”
“难道我有妄想症？”
听到这里，王姿然心里一沉，面上淡淡安慰着贺阳：“不用想那么多。头很疼吗？”
“刚刚有些。”贺阳趁机撒娇。
“回家吧，我帮你揉揉。”
这次是王姿然开车，贺阳坐在副驾驶。
还没进小区门，就看到了王玉娇等在小区的门口。
王姿然余光看向贺阳，贺阳面色复杂。
于是王姿然停下了车，打开了车门。
王玉娇一回头，正好看到了王姿然从车上下来。
“然，然然。”她快走两步靠近，却又在不远处停下。“谢谢，谢谢你给妈妈的钱。”她脸上挤出了讨好的笑容，带着几分生疏。
王姿然站在那里没动。
她知道自己家附近可能会有狗仔拍摄，现在最好的方式应该是邀请王玉娇进去谈话。
但是她不想这样做。
她宁愿之后花重金买断狗仔手上的消息。
反正她赚钱不就是为了为所欲为。
看着王姿然站在那里不动，王玉娇心中更是忐忑了。
她上前又走了两步，拿出曾经糊弄贺耀祖那套开始对着小女儿诉苦。
“你不知道，妈妈最近过的有多不好。你给妈妈的钱，都被你两个姐姐霸占了。”
其实已经给了三千万，贺盼盼和贺念念每次动这笔钱都逃不过王姿然的监视。
王玉娇还在继续说着：“妈妈真不忍心你被你两个姐姐骗，妈妈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从小没跟妈妈一起长大，现在还不习惯妈妈的照顾，但是妈妈带了煲好的汤来给你喝。”说完，示意了示意手上的保温桶。“妈妈......”
王姿然立刻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您不用跟我打感情牌。”
“我对您没有任何感情。”
“我知道您怀孕伤身，所以这些钱只是您的营养费。”
“其他的，我也给不了您什么。”
“与其在这里讨好我，不如去跟两位姐姐搞好母女之情。”
“您是聪明人。”
“您明白这笔钱为什么我不亲自交到您手上。”
“您也明白，只要您拿出哄贺耀祖十分之一的心思，这笔钱，迟早是您的。”
王玉娇听完，尴尬了一瞬。不过她能在贺耀祖的坏脾气下当豪门太太，王姿然现在说的这些话她照样能忍。
“然然，妈妈也不光是为了钱来的。”王玉娇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主要怕你被骗。还有送汤。”
“不过看你现在好好的，妈妈也就放心了。你要是现在不愿意见妈妈，妈妈就先回去了。什么时候想喝妈妈煲的汤跟妈妈说。妈妈一直在。”
“妈妈不会再弄丢我的女儿了。”说着，王玉娇像是忍不住眼泪一样，抬手擦了擦。
但从始至终，她再没看也跟着下了车的贺阳一眼。
王姿然也站在那里，再没搭理王玉娇一句。
看着王玉娇远走的背影，王姿然知道，就在拐角处，那辆红色的豪车，就是王玉娇新买的座驾。
王玉娇最近做了什么，助理都有跟她汇报。
这次为了装惨，还特意把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
王姿然看着王玉娇的背影喃喃：“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无情，反而是来自于王玉娇女士。”
贺阳听了，忍不住从身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高大的身躯像是随时为她遮风挡雨。
“不要这么想。我的小糖果，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糖果。”
听了贺阳的话，王姿然却只觉得自己心中的苦涩更加泛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