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轻飘飘扫了两人一眼,女子相貌普通,属于那种丢进人群很快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是眉宇间的淡然与常人甚是不同。
她身体向右方微微侧了侧,有意遮住身后男子的身形。这名男子长相同样平平无奇,但是胜在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正直直地看着他,毫无怯意。
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被其他人护着的模样。
修仙人士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随着修为的精进,大部分人的相貌也会变得愈发出众。
这两人……不简单。
西北似笑非笑地说:“久仰大名。”
云榆颔了颔首,嘴角噙着笑:“右护法果然如传闻般俊逸非凡。”
“我和家弟刚刚隐隐约约听见什么说清楚,什么找东西,好像……还和少主扯上了关系。”她颦着眉,看着有些苦恼,“这些事和家弟没有什么关系吧?”
男子在她身后温顺地低下头,一副全凭女子做主的模样。
听到“家弟”二字,周生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他既不想得罪西北,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惹少主身边的人。
或许,这张三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受少主欢迎?
周生尴尬地笑了笑,张了张嘴没说出半个字,做鹌鹑状一动也不动。
“自然没有关系。”
终于,右护法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只是周老板昏了头,将官方的土地租给了其他人,后果由他一人承担。”
周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卖掉了,心里憋屈,却不敢说出口,只连声称是。
云榆:“那之前家弟的钱……”
周生咬牙说道:“张护卫,您放心,当然应该是我来赔。”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唉声叹气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实在是我昏了头。唉,一不小心被身边人给骗了。”
周生见没有人理他,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见了云榆的声音:“周老板日后多注意一些便是,对吧,右护法?”
过了好一会儿。
西北就这么望着云榆,云榆浅浅笑着,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云榆身后的周净远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他想要开口,却被察觉到的云榆暗自制止。
只能当个哑巴站在这里。
就在周生以为西北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语气不咸不淡:“张侍卫说得有理。”
周生松了一口气,越看张三越觉得顺眼。于是转身侧向周净远方向,拱手作揖道:“总归是我有所疏漏,张公子,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周净远沉吟片刻:“我听说周老板在人间囤了一批好茶叶。”
“好好好,我待会儿就差人将银钱和茶叶一同送过去。”周生喜笑眉开。
魔域的修士大多都不喜欢饮茶。他囤茶叶,一是因为自己喜欢,二是因为魔尊和少主偶尔兴起喜欢品品茶。但大部分茶叶还没有寻到卖主,想来也只有低价卖出去了。
若是送给周净远一些,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试探性说道:“周护卫,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么点儿小事就不用惊动少主了吧。”
“那是自然。”云榆抿嘴笑了笑。
周生刚松了口气,耳边响起云榆含笑的声音:“我现在雁池殿当差,阿弟怕是要劳烦周老板多加照看了。”
“应该的应该的。”周生连声应道,侧头小声说:“右护法,您日理万机,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不如我们先行离开?”
西北理都没理周生,看着云榆,悠悠说道:“我似乎未曾在魔域见过……”
“姐姐。”周净远突然出声,扯了扯云榆的衣袖,打断了西北的话,“时间快到了。”
他从侧边望过去,看到云榆耳上泛起了一层薄红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追问道:“姐姐,没听清吗?”
“少主找我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不叨扰两位了。”云榆极力忽略衣袖上存在感极强的手,面不改色地对对面二人说道。
西北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
云榆和周净远转身离开,由于没走两步,闻晏池一直在不停地催促着云榆。两人很快就分开,一个回雁池殿,一个回客栈了。
风卷起了阵阵落叶泥土,飞向两人。有泥巴进到周生嘴里,他“呸”了一声,注意到西北不虞的脸色,连忙噤声。
“我再给你一周时间,休要再拿那些子虚乌有的情报糊弄我。”一旁的西北浑身上下仍然是干干净净的,他冷着脸,声音里裹着寒霜,丝丝往外冒着冷气。
“如果再找不到那东西,别怪我把你的事情抖落干净。到时候别说你,你们周家也不可能再在魔域待下去。”
周生攥紧了手,额头冒出阵阵冷汗,他极力扯起一个笑容,声音颤抖着:“右护法放心,我一定会在一周内找到那东西。”
西北拂袖离去,徒留周生一人在原地。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神色晦暗不明。
而离去的西北,径直回到了寝殿,召见了他的亲信。他坐在高堂上,把玩着手上的玉器,轻描淡写:“我要你帮我查两个人。”
殿中央的那人穿着一身布衣,埋着头,瞧不清什么模样,闻言毕恭毕敬应道:“右护法尽管吩咐。”
雁池殿。
“哎哟,张护卫,你总算是回来了。”李异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俯身小声说道,“少主等你许久了。”
云榆险些没有认出李异。
李异一向不怎么注重穿着,平日里穿着平平无奇,也不大爱收拾。今日却穿了一身白色锦衣,衣服上绣着鹤,乱糟糟的头发梳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高马尾,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云榆打量了一下李异,觉出几分不对劲来,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李异怔了一下,老老实实答道:“二十岁。”
“诶,李异,原来你比少主还小啊?”陡然出现的第三道声音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那人刚办完事回来,正准备去找少主汇报,冷不丁听到李异的话,下意识回了一句。
哦,想吃烤兔子的那位。
云榆想起了并不是很美好的记忆,抿着嘴不想说话。李异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说话。
那人全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诡异,笑呵呵地走上前打招呼:“这就是新来的张护卫吧,你也是来找少主的吗?要不我们一起进去吧。”
李异一把把人扯了回去:“王琰,少主让你去拿的茶叶呢?”
王琰瞪大了眼睛,猛拍脑袋:“幸好你提醒我了。那个,张护卫,你先进去吧,不用等我了。”急匆匆说完一番话,他飞快地溜走了。
“那我先进去了。”云榆说完这话后,就进了门,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雁池殿。
殿内只有闻晏池一个人。
他穿着深紫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正伏在案上看书。似乎是看得太过投入了,连开关门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云榆放轻脚步走近几步,才看清闻晏池是伏在案上睡了过去,眼睛闭得紧紧的,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拧着眉。
她望了两眼,转身就往后院的方向走了。
“云大师姐。”
她回头,对上了他的紫色双眸。
他一只手撑着头,眸中含笑,假模假样地叹了叹气:“怎么都不给我盖个披风?”
“哦。”云榆敷衍地回了他一句,“之前你去渺云山是干什么?”
闻晏池眉眼弯弯:“当然是找你。”
云榆颦眉:“你知道我跟赵安的关系?”
闻晏池笑而不语,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给自己披了上去,靠近云榆:“你不是要去后院吗?走吧,我去看你练剑。”
云榆一动也不动,突兀地问道:“闻晏池,我们是盟友吧?”
闻晏池愣了一下,眼里仍带着笑:“那是当然。”
“告诉我你的计划。”
今日碰到西北实属计划之外,西北此人心思缜密,肯定会派人去查探她和周净远的身份……到时候,可不好办了。
云榆厌倦了闻晏池的含糊其辞,她只想也必须快速解决完这些事。
闻晏池拢了拢披风,垂下眼睫,似乎在认真思考。蓦然抬起头,无奈道:“好吧。”
……
“你想利用我把闻疏引出来?”云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轻轻皱着眉。
闻晏池真是疯了。
“他当日强行闯入封禁之地,伤势至今未愈。越早把他引出来,我们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越高。”闻晏池耐着性子解释。
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眼中闪烁着眸中奇异的光芒:“纵然他闻疏老谋深算,我也准备了千万种对付他的办法。”
云榆冷笑反问:“我疑惑的只是这个?”
闻晏池摸了摸鼻子,不再装傻充愣:“闻疏认定了我和他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若听说我对…你情根深种,他一定会想要来看戏。再加上接下来的谣言发散,他绝对会按捺不住出关。”
闻疏,冷心冷血?
云榆挑了挑眉。
闻疏年轻时可是个著名的多情浪子,常常四处留情。放眼四海,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他的情人。
但是他很讨厌小孩,不允许任何一任情人怀他的孩子。
据说曾经有一个情人偷偷生下了闻疏的孩子,而闻疏得知此事后,竟活生生掐死了那小孩。
想起闻晏池的母亲,云榆识趣地没有接着提这件事。
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问道:“东南和西北,你打算怎么办?”这两人绝对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大绊脚石。
闻晏池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出声:“那可太好办了。”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云榆接着问了一些其他事情,闻晏池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省略了一些关键内容。
了解完闻晏池的大概计划后,云榆暂时松了一口气。
在讨论这些事情,为了不被其他人打扰。两人来到了后院,相对而坐。
眼下所有事情都说完了,云榆站了起来,准备去练剑。只是闻晏池仍在这里,她不方便练剑。
云榆看着他,希望闻晏池最好识相些。
闻晏池一动也不动,仿佛全然看不见她的暗示。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问道:“问完了?”
云榆正想回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陡然问道:“你和李异是怎么认识的?”
“秘密。”闻晏池只当云榆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宽慰道:“他跟着我很久了,对我忠心耿耿。而且,他需要我,不会背叛我的。”
闻晏池的语气再笃定不过了。
云榆不置可否:“我要练剑。”
闻晏池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云大师姐,别急着练剑嘛。我可是吩咐人带来了上等的好茶,专门来招待你的。”
他指着后院树上干枯的树枝和黑黢黢的天空,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天气和环境这么好,最适合品茶了!”
云榆:“……”
云榆拂袖离去。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到了晚上,茶叶被送过来了。当着王琰的面,闻晏池硬是拉着她去后院品茶。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修仙界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