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侍女小心地将吃食摆好,眉眼低垂,不敢乱瞟。正准备退下时,对面的女子轻声道:“谢谢。”

    音色清冷,听不出情绪。

    侍女吓得连连摆手:“不、不用,是尊上吩咐的……”她慌忙退下,快到殿门时,眼角瞥见一片白色衣角,浓重的威压迎面而来。

    她立刻跪下:“拜见尊上。”

    白衣人没理会她,径直走向殿内的女子,嗓音清亮:“你找我,君琳?”

    侍女不敢多看,快步离开。走出几丈远后,她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座纯白的宫殿——在终日漆黑的魔界,这一抹白显得格格不入。

    殿内,君琳对男子的询问置若罔闻,只专注地享用面前的食物。碗筷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裴清并未因她的无视而恼怒,反而在她对面坐下,替她布菜。

    “这条三文鱼撒了些辣子,不多,应该合你口味。骨头汤熬得清,没什么渣,可以放心喝。素菜也吃点,解腻……”

    君琳放下筷子,抬眸看他:“裴清。”

    裴清停下动作,将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安静等待下文。

    君琳审视着他——白衣玉面,姿态谦和,哪像魔尊?分明还是当年玄云派那个喊她“师姐”的少年。

    唯有那双眼睛,血色瞳孔里翻涌着偏执与情愫,再藏不住。

    半晌,她开口:“我该走了。”

    裴清的手指蓦地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笑了笑:“饭菜不合胃口?那我陪你去街上逛逛,你的伤……”

    “已经好了。”她打断他,起身便走。

    刚迈两步,手腕便被攥住。她挣了挣,没甩开。

    抬眼时,正对上裴清哀求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却仿佛整个人都在恳求她留下。

    君琳面无表情地想,该可怜的是她才对,这个人还是惯会做姿态。

    可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不是你说要出去逛?”

    裴清松了口气,却仍紧握她的手。

    魔界永夜,街上却灯火通明。裴清没带随从,只释放威压,在君琳周围隔出一片真空地带。

    君琳扫了眼四周,再次挣动手腕:“放手。”

    他没反应。

    她耐心耗尽,冷声道:“魔尊当街轻薄有夫之妇,传出去不好听吧?”

    裴清呼吸一滞,终于松开手,可周围的威压却更重了。

    君琳没看他,径直走向一个花灯摊,挑了只红眼兔子。裴清默默付钱,摊主被他的威压吓得不敢喘气。

    “去放花灯吧。”她提议。

    摊主强撑笑容:“夫人和郎君真是般配!”

    裴清下意识看向她,君琳懒得解释,直接上了最近的船。

    船舱内,她摘下帷帽,将花灯放入水中。灯火映照下,她忽然伸手:“不是想牵吗?街上不行,这里可以。”

    裴清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耳尖泛红。

    君琳忽然笑了:“师弟,你的角长好了吗?给我看看。”

    裴清恍惚了一瞬,头顶缓缓现出两只暗红犄角——右边那只断痕犹在。

    “之前断的是这只?”她伸手触碰。

    裴清浑身紧绷,耳根红透,却仍低声回答:“……前几天刚长好。”

    君琳收回手,语气轻柔:“师弟,你知道的,不管是仙还是魔,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我一直希望仙魔能和平共处,但仙魔之间龃龉不少,就算没有你的引导,大战也不可避免。”

    君琳由于刚才的动作,整个人凑得很近,裴清没有怀疑,逐渐被她的话吸引。

    “既是战争,就必然有伤亡,有胜负,师弟,战争还未结束,我们依旧站在对立面,魔族难以管束,为了日后的和平……”

    “噗呲”,是血肉破开的声音,裴清浑身一震,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心脏部位,那里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握刀的主人还在继续说话。

    “仙族必须胜。”

    剧痛后知后觉袭来,裴清眼圈发红,水汽弥漫,衬得他那双血瞳亮如琉璃,他任凭泪水淌下,只是注视着君琳,嘴角翕合几下似想说话。

    以为他想叫人,君琳眼疾手快地甩开他握着的手,劈手打昏了他。

    他那滚烫的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君琳手背上,她心颤了颤,握刀的手却纹丝不动。

    待裴清倒下,君琳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是在喊“别走……”

    君琳默了默,没有留恋,快速离开了魔界。

    ……

    仙盟内。

    风墨痕被紧急召来,他弯腰行礼:“父亲。”

    风洵放下茶杯,看着下首处他最满意的儿子,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在下轮战斗中,让君家夫妇战死。”

    风墨痕沉默良久,哑声道:“是。”

    仙魔交界处,鬼火在暗红的泥土上跳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战场上的坑洼遍布,却没有一具尸体——仙魔陨落,魂飞魄散,只余灵力归于天地。

    风墨痕正与魔将缠斗,箭矢破空,逼退数名魔族。君明与沐笙及时赶到,剑光横扫,为他开辟出一条退路。

    他挽弓搭箭,对准远处高坐的魔尊,一箭射出!

    裴清偏头避开,箭矢擦过他的发丝,钉入身后的战旗。

    “堂堂魔尊,躲在阵后算什么本事?”风墨痕的声音裹挟灵力,传遍战场,“难道是被我道侣重伤,连剑都拔不出了?”

    魔族哗然——谁不知魔尊从不用剑?

    风墨痕冷笑,继续挑衅:“魔尊为何不动手?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贪生怕死?”

    “还是说——”他压低声音,却让每个字清晰传入裴清耳中,“一只低贱的魔,也配觊觎仙界的神女?”

    君明皱眉,正要制止,一道裹挟着恐怖威压的箭矢骤然破空而来!风墨痕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箭风仍在他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抬眸时,裴清已立于他面前,血瞳森冷:“你三番四次找死?”

    风墨痕不退反进,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不,我只想与道侣长相厮守。”他盯着裴清的眼睛,一字一顿,“而你——永远不配。”

    裴清眸色骤沉,攻势陡然凌厉。风墨痕步步后退,直至靠近君家夫妇。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凑近裴清,低声道:“像你这样的人,琳琳若知道你的心思,只会感到恶心。”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裴清的箭已直逼君明与沐笙后心!

    裴清瞳孔骤缩,强行逆转灵力收箭——

    “轰!”

    箭矢炸裂,三人同时重伤!

    裴清唇角溢血,冷冷扫了风墨痕一眼,转身下令:“撤退。”

    风墨痕盯着昏迷的君家夫妇,眸色阴鸷。

    ——裴清宁愿自伤也不杀他们?

    眼看远处仙族援军将至,他想起父亲的命令,缓缓搭箭,对准了二人……

    “大师姐!不好了!掌门和夫人他们……他们的魂灯……灭了……”

    “你说什么……”君琳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她跌跌撞撞闯进存放魂灯的宫殿,上万盏魂灯静静发着光,唯独最顶端的两盏是灰暗的,那正是玄云派掌门及其夫人的魂灯。

    不等仙侍取下魂灯奉上,君琳直接劈手夺过,抖着手仔细感受其中气息,半响,女子睁开猩红的双眼,失神喃喃道:“真的是爹娘……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爹娘修为这般高,有几人能取他们性命,况且还有墨痕在旁……对!还有墨痕,风墨痕的魂灯呢?!”

    君琳抬首逡巡,发现风墨痕的魂灯竟也有些微弱,但还不到熄灭的程度。

    君琳的大脑中绷紧了弦,面色惨白,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疼,心下闪过无数猜测,但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去找风墨痕!他一定能给她答案!

    思及此,她抬了抬发僵的脚,当即御剑飞往仙魔交界处,怎料还没飞出玄云派,就迎面遇上神情悲怆,形容狼狈的风墨痕一行人。

    其中风墨痕半身染血,被身边的人扶着,面色与君琳如出一辙的惨白。

    见状君琳想也不想地落地捉住风墨痕诘问:“……我爹娘呢?!”

    风墨痕沉默地看着她,眼眸幽深,满脸歉疚。

    君琳一双美眸像是被什么刺痛了般猛地变得通红,她攥紧他的手臂,仿佛在攥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且哽咽,“什么意思……你说话啊!我爹娘呢!?”

    最后是旁边的弟子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道:“大师姐,是魔尊杀了掌门和夫人!风师兄支援不及,也被那魔头重伤!”

    “是啊大师姐,风师兄已经尽力了,可那魔头还是逃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恐怕风师兄也……”

    “大师姐节哀……真的不怪风师兄,本来是要停留几日的,可师兄怕你担心,连夜赶了回来……总之一切都是魔头的错!”

    君琳定定看着风墨痕,再次确认,“是裴清?”

    风墨痕悲伤地回望她,轻轻点了点头,他终于开口了,只说了三句话,“抱歉。”

    “你还有我。”

    “我会帮你报仇。”

    几乎是气音的话只有离他最近的君琳听到了,话落风墨痕便像终于撑不下去般晕了过去。

    “我要自己报仇。”接了风墨痕满怀的君琳一字一顿道,眼中含着的泪却在此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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