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绿时蹲在石窟里面,手里的笔飞快的在平板上滑动。
半晌,终于画完了想要的素材,她站起来抻了抻腰,土腥味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余光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红衣人的手好像不是这个位置吧,这下面怎么有一个解字?”江绿时端起平板对着墙面上的人像对比道。
“你是不是眼花啦?快走啦,起沙尘了……咳咳”同伴同样被呛得连连咳嗽,戴上纱巾就往外走去。
她点点头,拿起来身旁的背包,刚准备走,就感觉身后那个红衣人像好像动了一下。
江绿时揉了揉眼睛凑了过去,就看见那墙壁上的红衣人像好像真的动了一下。
【咔咔】
墙面上的裂出了蛛网状的缝,灰簇簇的墙皮一块一块的往下掉,砸到了文物保护的牌子上。
赶忙退后几步,就只见那红衣人的手指挣扎着从墙里面戳了出来,青灰色的指尖带动着胳膊扑向江绿时。
江绿时吓得扭头就跑,还没等她迈出去三步。墙壁上的碎片夹杂着灰尘向她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砰!】
江绿时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从远处袭来,翻滚的气流就将浓雾撕开将她包裹其中、在失去意识前一刻,一股熟悉的焦糊铁锈味冲击到她的鼻腔,就如同十二年前那场车祸一样,令人作呕。
不知过了多久,江绿时被颠醒了,狂风夹杂着砂砾噼里啪啦砸到周围,她抱着头蜷缩在地面。
终于风停了,她微微抬起头四处打量着周围,确认安全后慢慢坐起来。
这才发现她是在火车上,准确地说是火车车顶。火车上方昏沉不明的天色上闪烁着星点银色的光芒,两侧的荒漠渐渐变成了黄沙,大抵是因为车速过快,远处的山峦化作了流动的黑影死死地咬在火车的尾端,显得有一丝诡异。
她一把捂住手腕,剧烈的灼烧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去——之前她照着石窟中的纹样,在自己手腕上画的莲花,现在已经结痂发黑……
江绿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思考的时候,习惯用手搓了搓手腕,一阵刺痛过后鲜血从纹样处流了出来。
“妈耶,这什么情况?”江绿时赶忙在兜里翻找纸巾,但是最终只翻到一张黑色的金属小卡。
【欢迎来到吉星列车】
卡上面清晰的刻着八个大字,后面就看到后面全是小方格,最开头有一颗灰色的星星隐约闪着光芒。
“这是…不会一会让我看广告吧”江绿时揉了揉头,她觉得自己肯定在做梦,嘟囔着随手把这小卡片扔了出去。
呼——
一阵狂风带着黄沙吹迷了眼,还没等她睁开眼,那卡片就在空中幻化成一尾银色,跃入她的手腕之时如同跃入水中一般,游动两下便息在了那莲花纹身之下,伤口逐渐愈合结痂,新肉的色差显得那花瓣外缘的红色更加娇艳。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可算找到你了”
这声音是从下面车厢处传来的,江绿时回头望了一下,见一个人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双手抓着车厢上的护栏准备翻出来爬上车顶。
因为是逆光,她看不太清这人的长相。
没等那人爬上来,火车又驶进了山洞。
江绿时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的半截身子直直的砸向山壁,山洞强大的压迫感让江绿时再次爬了下去,黑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清,下方传来车厢连接处吱嘎声响,强烈的颠簸让她紧张地想吐,害怕火车仿佛随时会散作一地,更害怕会闻到血腥味。
正这么想,她听到了“咚”一声,估摸着距离她一米距离。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了“咚”的一声,一股微风袭来。一只手抓到她的手腕,火烧般的触感让她皱起眉。
所幸火车很快就穿过了山洞,刚出洞口就看月光破云而出,清冷的月光下她看到那个列车员正蹲在她的边上,这才发现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头上歪戴着一顶黑乎乎毛毡帽,手上全是黑煤许是刚才扒车弄脏的。此时这人双眸明亮含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柔顺的黑发随着风一起晃动,见她发愣,有些好玩地在她眼前挥挥手。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小叔?”江绿时惊呼声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噎了回去。身边少年看到了赶忙将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说道“小时,先去车厢里”
江绿时拢了拢大衣,直截了当的问道:“江序,这是哪里?”
“没大没小的,这里是吉星列车”少年轻而易举地把江绿时从地上拉了起来,指了指刚才他爬出来的地方。
江绿时这才看到原来那个地方有一个小楼梯,顺着这个楼梯下去的过程,她才意识这是多么巨大的一趟列车。
这个车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火车,更像是把房子直接架了上来,从火车侧面看去各式各样的房子悬挂在半空,诡异但是又错落有致。
“你说这是列车?”江绿时有些怀疑地,指了指那些房子
江序认真地点了点头,似是怀念地在虚空中比画了一下,说道“没错,那些东西不过是遗憾罢了”
说罢,推开车厢门一股暖流席卷而来,江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没有细想那人说话中的奇怪的地方。
“跟好我”江序不知道从何处拿上了她丢在石窟里的包,顺着通道往车厢走去。
车厢两侧挤满了黑影,不停地扭动但是却不敢靠近他们分毫,她感觉自己手腕上的纹身隐隐发热,本想借着手上的凉气压一压。
却见前面引路的江序停下脚步,推开眼前的房门。
“小时,这是你的房间”
“哦哦,好的,”江绿时还想问些什么,一回头江序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面应有尽有,但是车厢两侧的风景却是不同的。
一边是星空下飞驰的沙漠,一边是泛着火光的街道。
——
江绿时简单收拾一下,想着躺着眯一会,但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得起来走走。
夜渐深,明晃晃的月光洒向地面,让整个车厢变得稍微亮堂些。她余光扫向地面,就见自己的影子抬起手冲自己挥了一下,像是在打招呼。
定睛一看,是地毯上的水渍如同墨汁一般晕开在自己的影子周围。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江绿时回头就见一个男人从隔壁包厢推门出来,往她相反的地方走去。
【吧嗒】
有什么东西从那人身上掉了出来,江绿时捡起一看是一个绣着云纹的钱袋子,掂着有些分量。随即扭头冲着那人喊道“喂,你钱包掉了”
那人没有搭理她,江绿时有些无语的准备追过去送还给他,没走几步就追上了。
刚一凑进,江绿时感觉自己掉到了死鱼堆里,一股子腥气扑鼻的恶臭直冲鼻尖,她条件反射的捂住鼻子。
这时,那人僵硬停住了脚步。
在窗外的月光照射下,江绿时这才看清这人身穿白色布衫,上面隐约有些奇怪花纹,仔细一看大概是什么颜料沾了上去。
就见那人脸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灰色。见江绿时出现,嘴巴僵硬的扯了一下,说道“有什么事吗?”
江绿时感觉一股恶臭直扑面门,全身的汗毛炸来,才勉强保持镇定说道:“这是您刚掉下的钱包,我给你送过来”
“谢谢”这人抬起胳膊缓慢地接了过来,继续往前走去。
江绿时搓了搓胳膊,一回头就看到七八张扭曲变形的人脸紧紧的黏在车窗上盯着她,那细长尖锐的手指死死的在窗户上来回滑动,像是要破窗而入一般。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直冲大脑,这时车厢里的灯忽地一下全灭了,逃生通道的绿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车厢。
走了没几步,就被脚底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只见刚才那条地毯上的水渍颜色变得黑浓,像墨汁的在地毯上扭来扭去。
她瞳孔一缩,转身就跑,低声骂道:“靠,为什么每次都挑我害怕的东西出现”
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黑水中不知何时伸出一只冷冰冰的触手,如同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她的影子,江绿时踉跄摔倒在车间地板上,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从膝盖处传来。
“小时,别动”一道符咒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从她耳后窜出,“哗啦”一声将那黑影燃烧起来,没多久就消散在半空。
“谢…”江绿时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一回头看到是江序,硬生生的吞掉了那个谢字。
江序在空中弹了一个响指,灯光缓缓的在车厢里亮起,从地上拎起来她就往车厢走去。
关上车厢门,江序拿着医药盒蹲在江绿时的腿边,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抽屉下面的那朵玫瑰花,是谁送你的?”
江序头也没抬的继续给她擦药道:“不知道,我过敏”
“你书房书架第二层第三本书是什么?”
“《河西走廊》……行了行了,别试探了,江绿时我还没问你呢!你干什么了出现在这趟列车上!”江序一把把创可贴贴到了她的腿上,然后站起来揪着她耳朵问道。
“你还说我你怎么在这里的!”江绿时呲牙咧嘴的扭着江序胳膊上的肉。
两人打闹了半晌,江绿时感觉自己缓过劲来,那黏腻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翻了翻包,发现自己的平板还在,之前的飞天才画了一半,赶紧画完不然忘了……
江序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平板“江绿时,我给你说,你最好给我赶紧下车”
【铛铛铛】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们俩的谈话。江序皱着眉头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靛蓝色中山装的男子.
“景青城……你……”江序刚想说什么,被来人直接打断。
“这就是你侄女?景青城推了推眼镜框,有些探究的看着江绿时。
江绿时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有些手足无措的往江序身后躲去。
“这趟车上的时间需用寿命换取。江小姐,从你登车那一刻开始,您已经赊了三日的了”景青城见状轻笑出声。
“开什么玩笑?”江绿时尴尬的笑了两声。
“江小姐,你和江序同宗,你看看这个是什么?”江序拔出腰侧的毛笔,迎着灯光下细细理着上面的毛发。
判官笔?!
“景青城,你别太过分了!”江序把江绿时塞到身后,伸手挡住了景青城。
景青城站在车灯投下的光圈里,指间那支判官笔的笔尖泛着青笔。随着他抬腕的动作,笔身上金色的祥云花纹在光晕里折射出冷冽的光。
只见,那笔尖划过江序手腕时,带起半透明的涟漪,像是划破了层无形的水膜,直接将江序瞬时被隔绝了出去。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江绿时默默后退了几步,思考要怎么才能顺利脱身。
“阿序。“景青城声音冷的像是浸了霜一般,笔尖悬在江绿时头顶三寸处停了下来,继续说道“这是规矩,活人是不能在车上的”
景青城的笔尖划过江绿时眉心时,猛地顿住。他蹲了下来,盯着江绿时的眼睛说道:“江小姐,来做笔生意吗?我正好有些麻烦要处理,做完了账目一笔勾销”
江绿时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瞳孔里泛着狐狸般的狡黠的光芒,有些犹豫。“我怎么相信你?”
就见景青城望着被隔绝出去的江序狂躁的样子,忽然笑了一声。判官笔顺着他手腕滑进袖管,龟甲碰撞声里,他低声说:“你是江序的侄女,那么我给你一个特权,这三张卡里面你抽一张算作你的任务如何?”
江绿时看着眼前三只银色小卡,有些犹豫的抽了第二张。
就见那卡上渐渐浮出来一行字:【春寒料峭,明月西行,望山解家,故人相逢】
江绿时念了一遍,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景青城示意她看胳膊上的纹身,有些不耐烦的继续说道“任务进度在你纹身上。祝你好运,江小姐”
“什么?”
话音刚落,还在思考如何博弈的江绿时瞬间失去了知觉,陷入了沉沉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