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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女过长安(十七)

    “未来出嫁,要去长安灵位前告知你爹娘,要让老师把关。还有,也要过了你师哥我的眼!”

    “你有毛病?爷娘和老师都是长辈,你算什么东西?我有什么好向你报备的?”

    “白阿翩!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谁说的要全西京最好看的珠宝当嫁妆?我都给你买来了,你翻脸不认人啊?”

    “我有不认你吗?难道不是你想占便宜,非要跟爹娘老师一个辈分?”

    “怎么了,小长辈也是长辈。我大你三岁呢,再叫声师哥听听?”

    “杨行嘉,你去死。”

    ……

    吵闹声渐渐远去,意识一寸一寸清醒过来。

    白雪亭茫然睁开眼睛,果真是梦。

    她今日轮休,起得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推开窗时,晴光流泻,扑面温暖。

    文霏坐在窗边藤椅上,小心翼翼翻着那册《三曹诗选》。

    听见白雪亭开窗的声音,她回头看,宛然笑道:

    “我又来打扰你了。”

    “小事。”白雪亭伸个懒腰,“文霏阿姐,我想去一趟王府,你随意吧。”

    文霏点点头,随后面色一红,小声提醒她:“你还没嫁呢,去这么频繁不好吧?”

    祖宗王法都管不了白雪亭,女则女德更是过眼云烟。

    她择了一件珍珠白细褶长裙,胸前用金丝勾了一只展翅鸾鸟,外罩湘妃色大袖衫,细长脖颈连着平直锁骨都袒露在外。

    文霏细声调侃她:“果然,一说去见舒王殿下,打扮都比平日精心多了。”

    白雪亭坦荡荡,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有没有哪里不妥的?”

    文霏思忖了一会儿,将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摘下来,给白雪亭戴上。

    满圈圆润莹莹的粉白珍珠,中间吊了一颗闪烁的墨蓝宝石。

    “嗯,这样就十全十美。”文霏凑近她道,“殿下见了,一定马上就想娶你过门。”

    白雪亭讶道:“那可不行,聘礼赏赐都没到手呢。”

    文霏一噎,着实没见过这样不通情调的人,一把将她推出去。

    车驾很快到舒王府,忘尘匆匆忙忙出来迎她,满头的汗,身上也沾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忘尘:“姑娘先回吧,殿下今日不见客。”

    白雪亭敏锐捕捉到不对劲,忙问:“殿下病了?”

    忘尘抿唇不答。

    白雪亭提裙就跑——往王府里面跑。

    忘尘根本看不住她,一打眼工夫,人影就溜到半山腰上,湘妃红和满山花红混迹在一起,像是生在舒王府中的一枝垂丝海棠。

    放鹤楼里,春夏时分总敞开的三扇大门此刻紧闭。饶是这样,里头浓烈的药味还是漫了出来。

    白雪亭紧蹙眉,抬手叩门,轻声道:“殿下,是我,雪亭。”

    门从里面开了一条小缝,穿太医服制的老者垂首道:“姑娘请进。”

    甫一入内,只见重叠幔帐统统放了下来,一层一层,掩住了里间榻上清瘦的影子。

    楼内蔓延着苦味,苦得白雪亭舌根都隐隐泛起涩意。

    老太医道:“殿下今日发作得突然,眼下人还昏沉着,姑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药味呛人,白雪亭喉间很痒,下意识咳了两声。

    她执意掀起幔帐。

    舒王双目紧闭,额上尽是冷汗,面色白得吓人,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活脱脱一副行将就木模样。

    白雪亭心里一紧,两步跪到榻边。

    她小心翼翼抚上他紧拧的眉心。

    太医又道:“牵机毒异常凶悍,哪怕殿下只服了一点点稀释后的毒药,每逢余毒发作,仍是骨缝生寒,遭拆骨剜肉之痛,往往要好几个时辰才能平复。”

    每回见他,他都只是略萦一丝病气,除去更清瘦些,身上药味更重些,白雪亭几乎感觉不到他与旁人的差异。

    白雪亭颤道:“他一年发作几次?每次都这样疼吗?”

    太医叹道:“一月总要有一次,春夏时还好。到了秋冬,天气一冷,殿下身上活像结了冰。早年殿下刚回长安时,还没那么能忍痛,冬日毒发,疼得他竟恨不得自尽,奴婢们发现时,剪子已经刺入腹中了。”

    白雪亭狠狠一震。

    所以三年前隆冬……他当真是舍了命陪她。

    她下意识握着舒王一片冰凉的手,渴求掌心的温度能暖一暖他。

    不知何时,舒王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

    “雪亭……不是让忘尘拦着你吗?”

    白雪亭放轻声音:“是……是我执意要来,我想陪一陪你。”

    良久,等不到舒王回音。

    忘尘在床头放下一碗药,低声提醒:“殿下毒发之后醒来,大概有小半个时辰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你再等等吧……”

    白雪亭怔住,探身看他,果然眼神格外空洞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舒王慢慢转过脸,愣愣看她一会儿,方道:

    “让你见笑了。”

    白雪亭立刻摇头,正要说话,却被他打断:

    “雪亭。我每日丑时末刻便醒,全身绞痛一个时辰而歇。一月病发一两次,次次我都当是最后一日活着。这么多年,喝进去的药、放进香炉的药,已将我浸透了。放鹤楼就是一座药窟,我甚至不能离开这里超过三个时辰。”

    “我知道……”白雪亭弯下腰去,脸颊贴上他手背,“我不在意,我也可以照顾你,和忘尘一起。”

    “不。”舒王缓缓道,“你天生自由,心性疏野,连长安都留不住你,我怎么能让你困在这座小小的楼里,自此拘束封闭呢?”

    他手指一动,擦去她眼角微末的湿意。

    “举世神医妙手,都在放鹤楼里铩羽而归。”舒王语声很淡,“我至多只有三四年的人寿。你才十七岁,我这样耽误你,是不负责任。”

    白雪亭钻进他五指间的缝隙,紧紧扣住:

    “你才没有不负责任。”

    舒王想挣脱,却没有力气。

    白雪亭很坚定,轻声道:

    “你还剩一千个日夜,我就陪你一千个;你若只剩一日阳寿,我也陪你到明天。哪怕你撑不到成婚,我也是宗室玉牒录了名字的舒王妃,傅清岩的妻子。”

    她固执得不可理喻:

    “殿下,你执意不肯纳我为妃,那我就只能挟恩图报了。我阿爹救了你,你……你把你自己许给我,好不好?”

    舒王无奈叹息,只能费力抬手,摸了摸她长发。

    婚期定在五月末。一个月的筹备时间,对亲王大婚来说,实在是很仓促。

    但舒王的身体等不起,到了秋冬,他连下榻都难,莫要说迎亲了。

    帝后的赏赐流水一样抬进光德坊,文霜看得眼都直了,一把抓过白雪亭手臂:

    “那个琉璃盏也太好看了……太阳一照简直在发光。”

    “喜欢就拿走。”白雪亭大手一挥,“那个不贵,小物件而已。”

    文霜忙摆手:“御赐给你的,我要是拿了,那不得掉脑袋?”

    文霏忙前忙后,与宫中派来的女史一起,帮白雪亭算嫁妆、清点礼单。她是算账好手,家中一应事务大半都由文霏操持。

    反倒白雪亭成了甩手掌柜。成日里不是在琅嬛阁上值,就是和文霜吵闹拌嘴。

    文霜斥她:“这点儿账目你都算不明白,舒王府家大业大,不会被你败光吧?”

    白雪亭大怒:“算不明白账很丢人吗?你试试呢?”

    文霜撩起袖子,试试就试试。

    没想到白二娘子肚子里没二两墨水,写字如狗爬,算数倒是很精明。

    白雪亭盘了一天没盘清楚的铺面账目,文霜两个时辰解决。

    她拨拨头发,尴尬地嘟囔:

    “好吧,算你厉害。”

    文霏在一旁看书,闻言笑道:“没事,反正王府有长史,雪亭去享清福就好了。”

    文霜在白雪亭榻上打滚:“我也想嫁进心上人家里享清福!”

    白雪亭预设到她要说什么,当即捂住她的嘴。文霜怒目而视,但终究败于武力,只得“嗯嗯啊啊”表示投降。

    四月末,鸣凤司。

    杨谈将汝州坊市图摊开,指着复刻的缩小版银库,对沈谙道:

    “汝州府库,正堂与银库以连廊相接,银库后正对着一条小巷。汝州大部门衙门都设在这条巷上。”

    沈谙仔仔细细端详过一遍,疑道:

    “前门卫士把守,后门一整条巷子的衙役。银两若要出库,不可能不被察觉。银子难道凭空消失了?”

    杨谈手指从汝州府库向西北方向,一直划到汝州城门外,随后他低声道:

    “从这张坊市图来看,汝州靠河,但发展并不沿河规划。重东南轻西北,大部分民宅、商铺、衙门都安置在东南边。西北只稀疏置放了很小的民宅。为什么?”

    沈谙凝眉忖道:

    “当年府库的卫士说,汝州刺史、司马以及银曹参军伍沧每月盘点一次府库,这种时候卫士是不能进去的。因此,若有别的渠道,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银两运出府库,卫士是不知道的——当然,前提是,这个渠道是什么?”

    “伍沧还是不招?”杨谈蹙眉。

    沈谙摊手:“八成心有挂碍,有一定不能招供的理由。”

    杨谈:“他父母已死,一生没娶过媳妇,也没有孩子。家人都死绝了,还有什么能挂碍的?接着刑讯逼供吧。”

    “刑讯逼供”在杨指挥使这儿是个常用词。

    包括但不限于沈少卿对嫌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跪下来大哭恳求嫌犯,“招两句吧求求您了”、“您不招我饭碗就没了可怜可怜我吧”,此类。

    杨指挥使亲自审讯时就冷酷多了,带倒刺的长鞭一甩,还没扎到嫌犯身上呢,不少人就被杀气吓得和盘托出。

    杨谈说完,提刀出门。

    他倒是想专注告破溃堤案,可惜满朝刑狱重任压在鸣凤司肩上,杨指挥使少不得要为各种各样的旁枝琐事奔走。

    他忽地想到什么,对跟在身边的明珂道:

    “让沈知隐把汝州复刻图拓下来,原件明日送回琅嬛阁。”

    明珂一听“琅嬛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立刻拒绝:

    “要还您自己去还。我怕鸣凤司的人刚进琅嬛阁就被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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