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得知这个惊人的结果后,云紫怡一时也有些哑然。

    至此,事情的严重程度已完全超出她的预期。

    江南十四楼之地位势力,于大齐如何,自是不必多言。

    堂堂楼三家主,一朝却被狸猫换太子,还能不显山不露水经营至今。

    是伪装太过精绝,未被曾察觉,还是看似平静的十四楼之下,早就已经蛇鼠一窝。

    云紫怡竟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觉背后生凉,来开平府几日所见之人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虚影,不由得令人寒毛倒竖。

    一直未作声的王慈静静坐在桌子另一边,此刻目光却是有些阴翳冷冽。

    只是稽察司做事也不能只凭推测,不讲证据,是以他们还需要与谢自乐身份直接相关之物证才好。

    云紫怡只觉有些头昏脑涨,三个疑问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

    其一,究竟是谁在这背后操纵这一切?

    其二,原本的谢自乐去哪里了?

    其三,现在的谢自乐又是谁?

    她隐隐感觉,真相只被窥见不足一角。

    云紫怡眼眸微转,心思微动,于是张了张口,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一脸无畏的表情就要开口。

    王慈见她神情,眼皮不由得一跳。每每见她眼睛一转,准没想出什么妥帖点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对面那人张口,“我们去谢府住下吧……”

    王慈:……

    见他皱眉,云紫怡还“贴心”为他解释了两句。

    “左右我们现在还没有实打实的线索,而且此事涉及谢家主私人问题,打探起来也十分麻烦。

    不如我们索性就直接住进去,反正不日后便是谢自乐的生辰,我们便借口帮阿瑶妹妹为他准备,或者是让顾司使随便寻个什么理由,将我们撵出去便是……”

    待她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计划,久等不见王慈反驳,看向他的目光不觉又热烈了几分。

    对面投来的视线是毫不遮掩的询问,王慈不由得伸手按了按眉角。

    他知晓云紫怡思考方式跳脱,有时也能带来意外之喜。

    可方才一番建议,他还是着实被她的点子惊住了。

    他们既身为稽察司司使,又是负责紫山楼的案子,怎么想两方之间都是有隐隐的对立关系在的。

    前头有一个谢自乐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待他们也如亲近朋友。

    后头又冒出这个跳脱的小姑娘,跟人家妹妹天天挽胳膊,现在又为了查案,想直接住人家家里。

    王慈不由得扶额。

    往日稽察司一向是惯用强硬手段的,提起他们的名号,哪个不是吓得退避三尺。

    如今这般曲线路数……

    他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却只见一双杏目圆润,目光中是十分的认真,不似作伪。

    王慈只皱眉一瞬,随后又恢复淡然。

    罢了,细细想来,用好了也未必不能有奇效。

    见那边男人点头,并未表现出勉强神色,云紫怡偷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住进谢府,确实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法了。

    要说怎样看一个人变没变,就是要与他生活在一处,时时刻刻观察着,从细微之处见真章。

    纵有一些东西可以改变,但刻在一个人骨子里的习惯,尤其是在成长时期形成的习惯,再要完全舍弃,恐怕是千难万难。

    此行她便是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但要说是提出这个法子,她全无私心,也是不敢称的。

    因此见刚刚王慈不语,她还有些格外紧张,生怕他一个往深处想,察觉了她夹带的一点意图。

    敲定下入住谢府后,王慈也没多留她,于是她便便拍拍屁股,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的别院。

    若是叫王慈发觉,她趁着动机未明,还对谢家兄妹二人存有一丝希冀,轻则剔除这个案子,重则叫她收拾了包袱走人。

    云紫怡想想他平日里冰冷着的神色,一时瑟缩了一下。

    往回走时,已然过了午后一个多时辰,都道江南天娃娃脸,早上时还是阴雨连绵,现下竟然天气大晴。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早一点远离那烤人的烈日,可这一快速动起来,不免又微微出了一身薄汗。

    最讨厌夏天了,她心里埋怨了几句。

    眼看自己的房门近在咫尺,她一个箭步扑进去,丝丝凉气扑面而来,舒爽地让她喟叹了一声。

    顾家家财万贯,府中装潢虽低调,但却不显简陋,屋舍所用木材一应择优,又经过特殊处理,既防潮又隔温,冬暖夏凉。

    云紫怡换了一身轻快的衣裳,瘫坐在软榻上,一朝得闲,肚子居然咕噜叫了一声。

    她伸手揉了揉肚子,只觉腹内空空。方才一番折腾,又动手又动脑,竟将中午吃的消化了个七七八八。

    云紫怡支撑着身子起来,打算干脆跟春桃知会一声,将今日晚饭提早。

    一截素白的手指刚刚抚上门边,还未来得及使力,屋门呼啦一下子从外面拉开。

    双方都没想到对面竟然还立着一个人,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娘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呀?”

    门外拉门的居然正好是春桃,手中提着一个比她人还宽上五六分的食盒,因为使力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这是?”

    云紫怡有些疑惑,里面起身给春桃让出地方。

    怎的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春桃跌跌撞撞,将食盒一把撂在桌子上,落桌之时还咣当发出一声闷响,足以见得这里面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娘子,这是谢府方才差人送来的。”

    “谢府?”云紫怡皱眉,赶得这样急这样巧。

    “是他们说今日事出突然,扰了娘子吃饭的兴致,因此特又命人准备了一些四海楼的酒菜,来给娘子赔不是了。”

    云紫怡掀开盒盖,眸色又沉了几分。

    里面装了不过四五样,却全部都是她今日多夹了几筷子的菜。

    只有一道例外,她眼神落在最顶上那一碟——

    雪梨酥。

    云紫怡瞳孔颤了颤。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瞬间有一丝慌乱,扑上去伸手取了上头一块,掰开。

    只瞧了一眼便放下,又转道另拿了一块,掰开,瞧一眼,放下。

    如此反复。

    春桃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只见自家娘子眨眼间,便将整碟的雪梨酥掰了个七七八八。

    “娘子……”

    云紫怡没有理会,碟子里还剩最后两块,她抬手捻起,那两方酥竟粘在了一处。

    她蹙眉,又伸出另一只手,两手微微用了些用力,一个不小心将其中一块掰落一半。

    只见粘面一角凝了一层糖,许是不小心淋上的。

    “倒省了将这个掰了……”云紫怡低声一句,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最后一个也没能幸免。

    春桃一贯是见到自家娘子开朗的模样,这样有些慌乱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瞧见,是以她也一直未敢询问。

    “春桃,将这些单独装好,送到王司使房里。”

    云紫怡转身,脸上的苍白之色还未尽数消褪。

    春桃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慌忙又取了一个新的食盒。一掰两瓣的雪梨酥码得整整齐齐,但还是有些占地方,粗看竟也有二三十块的样子。

    春桃急急忙忙跳出门去,眼看马上出了院子,忽然听闻身后云紫怡一声喊道,“务必要让王司使尝尝,好吃得紧呢!”

    ……

    等到月升枝头,云紫怡酒足饭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儿了一圈之后,春桃提着食盒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两位司使大人回复说,确实好吃得紧。”

    春桃一拉食盒,里面果然干干净净,只剩一个白玉碟子。

    云紫怡心下稍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春桃拉着她回到屋里,左右一探脑袋,将门窗关得紧紧的,转过身来对她说,“顾大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主子说,此次前往谢府帮着料理生辰一事,他身份特殊,不好同行,接下来就只娘子一人前去了。”

    王慈与他们没什么交情,一同住进谢府确有不妥。云紫怡便点点头道,“无妨。”

    春桃又道,“那娘子准备何日启程?”

    “最早能够何时?”

    “主子说,最早明日便可。”

    “……那就明天一早。你去给王司使回个话罢。”

    也许是心里有了心事,她这一晚睡得有些不安稳,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直到外头微微有了一丝光亮,她才撑不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云紫怡打着哈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顾宅门口。

    王慈一瞧见她便微微蹙眉,语气也有些古怪,“这是激动了一宿未睡?”

    云紫怡暼了他一眼,自顾自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声音还带着些许困顿,“是司使大人不与我同去,我忧心不已一宿未睡。”

    王慈:……

    顾显之在一旁笑笑,唤了马车旁的一少年上前。

    “这是府中的童子,长枫,这几日便跟着你帮手,有什么重活儿尽管吩咐他便是。”

    云紫怡打量了一眼面前有些寡言的少年,见他步下沉稳,行礼间露出手上细密的伤口,便知此人应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那便谢过顾司使了。”云紫怡颔首,随后便转身上了马车。

    长枫挥鞭扬起的那一刻,她将车帘掀开一道缝,看见王慈立在人群中,身长如松,整个人透露着清冷绝然的气质。

    下一秒,那人目光对上她,薄唇微启,无声道——

    “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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