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约架事件之后，我和饶敏进入到相看两厌的境地。

    班上的氛围也到了分门别派的地步，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初中的，渐渐聚拢在我周围，想混社会的渐渐唯饶敏是尊，毕竟她家敢打架，会赔钱。

    封彩雪、谢小云、张迷在我和饶敏的这场纷争中完美隐身，不站队，不掺和，只继续我行我素地欺凌弱小。

    9月29日，农历八月初八，是楼肖十一岁的生日，他亲大姨，是我大表姑，那天我们全家去他们家吃饭，他们家总共有5个孩子，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所以我和楼肖在那边，有三个表姐，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

    轮血缘亲疏的话，其实大表姑家的孩子和楼肖的血缘关系要近点，奈何楼肖太过寡言，表哥表姐表弟和他说话，都觉得慎得慌。

    所以他们和我的关系反而要好点。

    大人们在院子里聊天，我和表姐她们在小阁楼上叽叽喳喳地聊着八卦，表弟带着小付苓在掰花椒树的刺堆塔，楼肖捧着一本书坐在围墙下，表哥在前厅弹钢琴。

    楼肖外公的基因极好，我几个姑姑都长得很好看，我这些表哥表姐表弟没一个丑的，比如我们的表哥，临城机械工业学院的校草，弹得一手好钢琴，追他的女孩子极多，其中有疯狂的，甚至还追到家里帮忙干活。

    表姐他们其实很不能理解，自家哥哥生活残废，读书成绩又差，就那一张脸能看，那些女生如果只图他那张脸的话，真的太肤浅了。

    “我妈现在就怕我哥在外面把女生的肚子睡大，我家现在还没有钱给他娶媳妇。”二表姐道。

    “那不能吧！表哥今年才十七岁呢！不是说，结婚得二十二吗？”我不懂。

    “你们老师还没给你们上生理课？”

    “上了，但她说两句话就脸红，那天说什么，我也没听太懂。”

    三个表姐将我拉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道“你还没开始发育？”

    “还没。”我微微弓了一下身子，不想让自己青春的小秘密被人发现。

    表姐们坐回原地，叽叽喳喳地给我普及起了许多青春期的知识，包括女生只要来初潮便会怀孕，男生十二岁就可以开始生孩子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知识。

    晚上回到家，我将我给楼肖准备的礼物递给他，是一块黑色表带的电子手表，攒了半年的钱买的，花了二十块钱。

    楼肖收下手表，第二天一大早便没了踪影。

    只在书桌上留下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上面留了小字条，是给我的。

    当我满脸疑惑地打开他留给我的盒子时，我顿在了原地，盒子里是两件款式简约的白色小衣，系带是白色的蕾丝带子。

    那天的场景再次从我眼前闪过。

    那是我这辈子最想忘记的场景。

    我将礼盒藏到床底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男女真的有别，太羞了。

    晚上，我留在店里陪父亲守店，准备和他能不碰上，便不碰上。家里是批发拖鞋雨伞的，许多货要晚上才会到店，店铺凌晨五点左右开始营业。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我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厚，我穿没穿，他是不可能知道的。对于这件事，我准备装傻充愣直到最后，哪有弟弟关注姐姐发育的嘛！简直是倒反天罡！

    2007年5月，雨季如约到来，家里也开始进入一年来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有货物从外省运来，每晚吃过晚饭，父母将小付苓交给我和楼肖后，便去仓库守着。

    小付苓3岁，她被母亲养得格外漂亮，像个小公主一样。我将她哄睡后，回到房间，便见楼肖捧着那个破盒子坐在床边。

    我一看见那个破盒子，脸就臊得慌，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穿的衣服越来愈少，这些年吃得也不差，我的发育也算是跟上了正常步伐。

    不过，我平日都是弓着身体的，谁没事回去观察一个11岁小女生的发育情况？

    “姐，你一直这样弓着背，以后会变成驼背的。”他认真道。

    我闭上眼，简直无法直视这个人“你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我给你洗了，明天开始，你记得穿，我不想自己的姐姐是个驼背。”他极其严肃认真的拆开包装，去了外间。

    我现在比他高几厘米，在我眼里，他就一小屁孩儿，但一点儿孩子事不干，每天像个小老头儿似的，对我管这管哪儿的。

    在我逃避了半年之后，我还是被他盯着，穿上了本该母亲准备的小衣。

    2007年，是我们家最丰收的一年，父亲买下了一直租用的店铺，并开始相看楼房，他和母亲准备在临城市买栋小楼房，现在我们住的这套房子，等小付苓长大后，是住不下的。

    家里进入了一段比较闲适的时光，父母不再忙碌于生计，而是四处相看楼房。

    2007年10月，在相看楼房期间，母亲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大师，包生儿子那种，但有个要求，需要用膝下的一名子女与佛祖交换，将子女记名为临城南山寺的俗家弟子，每年在庙里修炼七天，母体再潜心吃素三个月、按时喝下她给的符水，包生儿子。

    于是，刚进入六年级的我，被请了七天假。

    南山寺在明清时期是临城谷家的家庙，谷家是百年世家，直至建国才渐颓势，后为了保护这一百年古刹，由宗教局与文物局共同管理。

    南山寺不大，自山门而入，东边厢房为庙里僧人住房，西边厢房为香客、居士、挂单僧人的住所，山门一侧，正北方向为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正对的围墙之下，是一汪约莫两平米的鱼池，池中养着几条红色的胖鲤鱼，还沉种着几盆荷花，金秋十月，花势已无，仅一朵未开的花苞，半死不活地立在残叶之中。

    我轻轻拂过水面，便有一条笨鲤鱼游来，用它的胖鱼头轻碰我的手指，极为有趣。

    我那对父母正在殿中虔诚祷告，小付苓坐在佛像一侧的蒲团上，把玩着寺中师傅送她的手串。

    末了，我坐在南山寺的围墙上，看着山道上的父亲小心揽着母亲的腰，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山下走去，楼肖背着小付苓跟在他们身后，不时停下抬头看向山门的方向。

    南山寺过午不食，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师傅给我做了她家乡的豆腐笋，里面有香椿、豌豆、春笋，这些食材只有春天才会有，为了能吃到这道属于春天的菜肴，师傅说她每年会采购许多，洗干净用冰箱冷冻好。

    吃过晚饭，师傅带着我去了藏经阁，藏经阁在大雄宝殿后面，那是一座红墙黛瓦的明制塔阁，阁内藏书籍品类丰富。

    在一楼的修习室里，摆放了几个蒲团和一方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串黑色念珠与笔墨纸砚。

    师傅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地藏经》递给我，她说男金刚女地藏，母亲所求的事正应《地藏经》，我抄写诵读《地藏经》于这件事有利。

    明月正高悬时，晚课结束，之后便是去敬香，完成这些后我才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南山寺妙字辈的弟子不多，加上我共三人，大师兄在成都学习，二师兄挂单在杭州，庙里常住人口极其简单，师傅、住持、做饭的老居士，三人。

    得益于此，我自己一人独享一间房。

    房间布置古朴简单，最大的家具便是那张南方百工老床，床褥被单楼肖全换成家里的，枕头底下藏着他悄悄给我买的故事会。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独享一间房，可我没想象中的高兴，没来由的落寞盘踞在我心头。

    山上的夜晚很静谧，在看完故事会里的海瑞破奇案那篇后，困意铺天盖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