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静云，姜楷仪也不再闲坐了，今天是林大海的生日，虽然父母不在身边，但做子女的远程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一周前她就转了1万块钱回去，让赵玉芳和林大海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今天她不用接信之，昨天跟林乔说好他去接，她直接去饭店跟他们父子俩汇合。

    趁有空，姜楷仪收拾了一些信之没穿过的衣服和绘本，又怕小姑娘不喜欢，她盘算着饭后在商场逛一逛，再给小羽买个洋娃娃。

    在衣帽间翻找东西倒是翻出不少信之小时候的衣服鞋帽，她没舍得送人，留了好多。现在一件件抚在手中，仿佛看见了婴儿时期躺在她怀里的小家伙。

    时光太快，一眨眼，出生51厘米的小人儿已经长成一米二高的小男孩了。

    大体做了母亲之后，心境就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以前想着自己得解放出来，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能妨碍她追星，说走就走。现在呢，满心满怀都是信之健康平安就好。

    眼下有潘晓羽做对比，信之的谱系障碍已经不值一提了。

    她把要带给小羽的东西一件件叠好放在袋子里，一边走出衣帽间一边看消息，林乔已经接到信之了。

    “行，我就来。”姜楷仪换了一条素色连衣裙，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没开车，商场离家不远，步伐轻快往那边散，夏日生机勃勃，人也感觉精力充沛。

    但对癌症患者来说，炎炎夏日却有些难捱。

    不能热着也不能冷着，夏天东西容易变质，万一不小心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得了肠胃炎，人更遭罪。

    她前两日跟培培通了电话，牛崇义二次介入和二次靶免治疗后，身体状况比之前好。

    这让她放了心，大概率是药起效了，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回头网上搜一搜，看看肝癌患者有什么能吃的能补的，她再准备一些送过去。

    心里想着事，脚步未停很快就到了商场。先给林乔打电话，父子俩还有一个红绿灯，工作日没那么忙，她并不着急去餐厅等位置。

    姜楷仪记得3号门那里有个卖玩具的店，便穿过中庭往那边去。老远看见有店员站在门口，她快步过去，问道：“你好，我想买个玩具，送给小女孩的，六岁的小女孩。”

    店员很热情，引她进去，给她介绍了芭比娃娃换装过家家的玩具礼盒：“这款卖得很好，小姑娘看见都走不动道。”

    她笑着点头：“就这个。”

    她小时候也爱玩这个，还会给娃娃做衣服。薛蘅有个交好的同学，兴趣爱好就是做裁缝，她经常让薛蘅去要多余的布料。

    买好玩具，正巧林乔来电话，他已经停好车了，问她在哪里。

    她往扶梯走：“餐厅见吧，我现在上去。”

    “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给我的吗？”信之眼尖，完成任务似地跟她抱了抱就挣脱开，指着她手中的袋子问。

    姜楷仪摇摇头：“给一个妹妹的，她生病了。”

    “要吃药打针，要接受治疗，要贴创口贴。”这个小家伙的刻板行为立刻接上，快速说了一堆，“拿着玩具打针就不怕了，就不疼了。”

    信之一本正经，姜楷仪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林乔，蹲下身把信之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所以信之要好好吃饭好好运动，要讲卫生，这样才能少生病。”

    信之认真点头：“妈妈也是。”

    多贴心的宝贝呀！

    她抱着孩子跟在林乔后面进了餐厅，让林乔点菜她带信之去洗手。

    等重新回到位置上，信之喝上果汁翻看上了他的小故事书，林乔望着孩子笑，片刻目光转到她脸上：“又是谁生病了？哪个小姑娘？”

    姜楷仪对他这个“又”字有些反感，蹙了蹙眉头：“我们家钟点工赵阿姨的室友，小姑娘得了肝母细胞瘤，才六岁。外地人，在这里看病。”

    林乔有些惊讶，也意识到刚刚的话有些不妥，忙说：“挺可怜的，这么小。”

    姜楷仪没出声，把剥好的葡萄推给信之。一时静默，林乔看着她的动作，心下斟酌转了话题：“不生气了？”

    “嗯？”她没反应过来。

    林乔继续说：“袁超走了也好，他那么笨，省的把你气得隔三差五回来吐槽。”

    他说这个呀。

    姜楷仪抬手招呼他示意他靠近点：“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相熟的人，能跟红山粉末搭上关系？你得帮我看看，这口气不出我睡不着。”

    林乔促狭眨眼：“哟，我们姜总终于也要动用关系了。”

    姜楷仪不在乎他取笑，哼了一声：“我就是要他好看！”

    “行！”林乔连连点头，甚至给她竖大拇指。心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她终于也放下身段走下了神坛，他早就说过，有关系不用王八蛋。

    姜楷仪纯纯浪费资源，浪费了好多年！

    服务员来上菜，报复袁超的话题就此终止。姜楷仪给信之夹菜，林乔坐在对面问孩子：“今天是谁的生日，信之知道吗？”

    “爷爷的。”信之吃着东西，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

    林乔顺势掏出手机：“那咱们跟爷爷奶奶视频一下吧。”

    姜楷仪并不想露脸，但样子还是要做。

    视频很快接通，出现在里面的是赵玉芳，她听信之喊奶奶，嘴咧到了耳朵根：“哎！乖乖！小乖乖！”

    “在吃饭呐！吃的什么？”

    “我跟爸爸妈妈在饭店吃饭呢。”

    “爷爷呢，祝爷爷生日快乐。”

    “妈妈，你跟她说。”信之完成任务之后就把手机推走。

    “妈。”姜楷仪拿过来对着自己，赵玉芳一看是她，脸上的笑容就没那么盛了。

    她并未放在心上，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务，又问：“爸呢，今天他过生日，你们有没有庆祝一下？”

    “庆祝了庆祝了，林霜他们一家也回来了。”赵玉芳转头大声喊林大海，“老林，快来，孩子的电话。”

    没一会儿林大海跑了过来，姜楷仪忙跟他说“生日快乐”。

    林大海布满褶皱的脸因为夏日太阳的暴晒成了棕黄色，笑起来更显得牙白，人还是一如既往憨厚，不停感谢她：“谢谢你，谢谢你们。你给你妈转的钱，我们买了一头牛崽子，还买了两身衣裳。”

    “楷仪下回别跟我们打钱了，我们有，我们够用，你们自己攒着。”

    姜楷仪点头说好，又把手机转向信之，让信之喊爷爷。

    林大海看见孙子笑得更开心，寒暄了两句她把手机递给林乔：“快，让你儿子跟你说说话。”

    林乔把手机接过去，她轻悄悄舒了口气，虽说是一家人，可要她放飞自我，那也只能在自己父母、哥嫂跟前。

    一家人到底说的还是两家话。

    今晚林乔难得不加班也不应酬，两个人有兴致，晚餐没喝酒说好回去再补上，结果她哄信之睡觉也把自己哄着了。

    迷糊中感觉有人压在自己身上，随后一只大手探进睡衣里。

    她很困，困得睁不开眼睛，不耐烦林乔这样的游戏，便换了个姿势侧过了身，把他的手压在了身下，希望他能抽走。

    没想到更给林乔留了地方，他也躺下，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把人箍得更紧了些，手中的力道也更大了。

    胸有些疼，姜楷仪有些恼火，但困劲上头只能微微睁开眼睛，迷糊中遵从内心，装睡。

    她始终不给回应，无论林乔怎么抚摸怎么亲她，她都装作不知道。

    约莫过了五分钟，林乔泄了气，床垫回弹，他下了床。

    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姜楷仪彻底没了睡意。

    她很生气林乔在她熟睡的时候做这种事，没有□□感可言。困劲带不来舒服，她从头到尾干涩，简直是一场凌迟。

    她跟他提过，不止一次提过自己不喜欢在睡着的时候被弄醒，这不会让她感觉到舒服，可林乔好像特别愿意玩这种游戏。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越发觉得自己做得对，希望经过今天这一遭他不要再玩这种游戏，她绝对不会配合。

    反正生了孩子后她冷淡不少，性生活可有可无。

    想通了又睡过去，眼一睁，神清气爽。

    一觉醒，出了卧室林乔经做好了早饭，笑着招呼她来吃，邀功似地说自己新学的煮酸菜牛肉米粉，让她赶紧来尝。

    看他的表情并未对昨夜她的不配合生出恼怒。

    姜楷仪脑子一转，他也不好意思说吧。

    林乔要去客户那里，跟信之学校不在一个方向，就由她来送孩子上学。

    她跟赵静云约了九点，把信之送到学校再过去，时间刚好。

    车子停在楼下，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外墙还是砂石的。但胜在位置好，到医院到大型超市都方便，所以烟火气还是挺浓厚的。

    姜楷仪环视了一圈，估计租住在这里的外地人不少。

    她告诉赵静云自己到了，赵静云忙走到北阳台大声喊她：“姜小姐，你先上来。”

    房子在二楼，水泥的台阶，有些地方砂石已经脱落，栏杆也已经生锈剥落。

    她活了三十几年没见过这样老旧的房子，赵静云和莫晓晓真不容易。

    为了孩子，能省就省。

    门开着，就是一道很薄的不锈钢门，踏进去正对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尽头整齐堆放着一些纸皮和蛇皮袋装着的易拉罐、塑料瓶。

    姜楷仪明了，这是赵静云攒的。

    进门右手边墙上装着燃气热水器，墙体下方被挖了一块四方整齐的空档，放着煤气罐。

    煤气罐旁边放着一箱牛奶，估计是赵静云准备着要带给潘晓羽的。

    赵静云招呼她进屋：“姜小姐进来坐，咱们等会儿再走。”

    “不急，赵阿姨你忙。”她跟着赵静云进去，小小的客厅，一张方桌，一台冰箱，右手边有个小厨房，左手边那间是卫生间，也不大。

    正对着的两间就是卧室了，门都开着，主卧大些连着阳台，阳光洒进来，红棕色的木地板上光影中飘着细灰。

    门口靠墙摆着一箱方便面。

    “莫晓晓平常就吃这些？”

    赵静云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晓晓特别抠门，但都是为了孩子呀！给小羽治病最重要，别的地方能省一点是一点。”

    “刚来的时候，她对这边不熟悉，我带她去菜场，把我常买的几个摊子介绍给她。后来有一回，卖肉的王老板跟我吐槽，说晓晓斤斤计较，每回都要王老板给她抹零，三块五块地抹。”

    “旁边卖菜的大婶也凑上来说晓晓小气，一个个七嘴八舌，说从没讲过哪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这么能讲价的。嫌贵买些便宜的好了，非要买牛尾、棒骨那些。买条鱼还一定要野生的。”

    “我就把小羽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后来有一回晓晓跟我说，说卖肉的王老板账是不是算错了，怎么这么便宜，还非要把猪肝送给她。卖鱼的大娘也是，把手指大的鲫鱼全装给了她，不要钱。给她煮汤，说是野生的，还关照她捣碎了用纱布把汤滤干净给孩子煮鱼汤面吃。”

    “问起来都说是鱼太小了卖不掉。”

    赵静云哈哈笑：“都是好人。还是好人多。”

    姜楷仪也跟着笑，由着赵静云引着往前走，旁边小一些的就是她的房间了。

    赵静云招呼她进来坐，姜楷仪不推辞。

    小小的空间布置得整洁温馨，一排柜子除了放衣服和被褥的格子关上了柜门，其余地方都敞开着，放了些生活用品。床尾有张长条电视柜，就当桌子用。

    还养了一盆绣球，开着冰蓝的花，十分雅致。

    赵静云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继续说到：“这里租金便宜，这样的一套整租一千二，莫晓晓他们七百一个月，我这里五百。”

    “水电煤平摊。”

    姜楷仪点点头：“你们收拾得很好，整洁又温馨，很有生活气息。”

    赵静云笑着拍了拍胸脯：“我就是做这行的呀！”

    这话把两个人都逗乐了，赵静云也在床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钟：“我跟收纸箱的约了九点之前来把外边的纸皮和瓶子收走，卖些钱给小羽买水果吃。”

    “姜小姐，您再等等，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