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婋眨了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这才发现佟允在傅行川身后,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
林婋没有阻拦傅行川,他往男人脸上挥拳,林婋就冷眼看着,她甚至还有一丝不好的念头:打死他吧!
傅行川单方面压制男人,听了那些难听的话,他怒火应该也大,男人被他打得一只眼肿了起来,手指也被掰断了似的,软弱无力。
“别打了。”最后是阮烨出来叫停他。
傅行川手上关节处都是血,眼里戾气也重,又挥了几下拳才停手,他起身揪着阮烨的领子,“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你在这装什么好人?”
男人慌忙爬起,目光死死地盯着佟允,狼狈逃走。
傅行川看了眼,视线扫到阮烨手里拿着的林婋手机。
他松开阮烨的领子,手停滞在空中。
目光落在地上,满地糖,他记得那是祝岁安喜欢的牌子,也就是说是阮烨给她的。
傅行川把手垂下。
阮烨顺着他视线看见手机,他走开先还给了林婋,林婋一只手接过,另一只手还护着佟允。
阮烨还了便离开,林婋眼睛看着傅行川。
他蹲下在捡地上七零八散的糖。
“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林婋对佟允说,她像是被吓到了,戴着口罩露出的上半张能看出苍白,没有血气。
佟允回过神来,她紧张地检查林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林婋摇摇头,“没有,我胆子大着呢!”
“你胆子是挺大。”傅行川走到她们旁边,轻笑着说。
“脖子没事吗?”他问。
林婋摸了摸脖颈,还隐隐能感受到窒息的难受,但她说:“没事。”
傅行川盯了会,示意林婋,“伸手。”
林婋张开手,傅行川把糖放到她手里,白皙的手上还留有血迹,林婋抿抿唇,想给他纸巾,但她先看了佟允。
“谢谢你。”佟允对他说,从兜里掏出包纸巾给他,“擦擦手吧!”
傅行川没接,瞥了眼手,“干了,擦不掉,我回去洗。”
“行。”
“你们先聊。”傅行川眼神划过林婋,她把糖放进口袋里。
“好。”
傅行川回老洋房了,林婋问佟允:“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好。”
刚在长椅上坐下,林婋注意到佟允手背上有一块青紫色区域,她立马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磕到桌子了。”佟允用袖子遮住。
梧桐树上的蝉又开启新一轮的演奏,林婋问:“这天气,你还穿长袖戴口罩,不热吗?”
“不热,我前两天有点感冒,怕又着凉了。”
“哦。”林婋好奇:“你要说什么?”
“婋婋。”她轻声说,林婋感觉那声音像天空中的一根羽毛,摇摇欲坠,她心一紧,忐忑地看着她。
“我高考没考好,打算出国留学了。”林婋愣住了,她接着说:“傅行川的父母会资助我留学的费用。他们对我很好,我出国后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放心。”
佟允的手在林婋面前晃了晃,“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
林婋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那傅行川呢?”
“他应该会去京大吧!他的梦想是进京大医学系。”佟允弯着眼睛说。
林婋却笑不出来,明明他们分开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吗?她不是应该庆幸吗?为什么她不高兴呢?
“舍不得我?”佟允看她的表情十分沮丧,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又不是再也见不了面了。”
说到后面她有些哽咽,强忍着恢复正常的语气,“我走那天,你别来送我了,我怕舍不得你就走不了了。”
林婋眼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佟修远不敢再来找你了,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对不起我妈,我外婆,还有我的,他都会遭报应,用余生去赎罪。”佟允攥着拳,咬牙切齿地说。
“傅行川帮我找到了小姨,她现在家庭幸福美满,挺好的,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林婋怎么感觉她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我也会照顾自己的,而且你不是知道吗?我妈和唐叔叔对我都挺好的,还有徐洋洋他们陪着我,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清了清嗓子,瞒下了唐衡生病的事,她本来只打算告诉佟允一人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
“是啊!我知道的,你心里住着一只虎,无论历经什么磨难,你都会顽强生长的。”
佟允看见她身旁的袋子里衣服上面放着她送的项链,“我给你带上吧!”
“哦,好。”林婋拿出盒子打开,佟允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红印,佟允轻轻触了一下,林婋笑着说:“痒。”
佟允收了手,林婋面对她,问:“好看吗?”
“嗯,很适合你。”
“你挑得好……”林婋看着她,眼眶不禁湿润,“我舍不得你,出国后一定要多联系我,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好。”
佟允咳嗽了两声,突然说:“天色不早了,我想回家了。”
应该是担心着凉,林婋挽着她,“好,我送你到巷口。”
“今晚要我去你家陪着你吗?佟修远会不会去你家找你?”林婋问。
佟允皱着眉,“不会的,傅行川在,他不敢。”
“哦。”林婋不自觉扣手。
佟允坐上车走后,林婋坐在站点椅子上等23号公交车,装唐衡衣服的袋子立在旁边,林婋往嘴里含了颗糖。
“去哪?”傅行川突然出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林婋把糖放在口腔一边,脸颊明显鼓了起来,对他说:“佟允回家了。”
“我知道,问你。”傅行川正视前方。
“我去汽车站,回老家。”
“哦。”间隔了会,傅行川再次开口,“想好你的梦想是什么了吗?没有的话,我…上次说一起去京大的提议还做数吗?”
嘴里化开的分明是甜味,为何林婋觉得是苦的?
林婋抬头,看着天空中几颗星星,“梦想,我好像有了,但还不清晰,让我再好好想想吧!”
“嗯,希望你能想清楚,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要做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傅行川扭头,对上她视线认真地说。
“我会的。”林婋说着不小心咬碎了糖块,糖渣扎嘴,割得她舌头疼。她真的会吗?其实她自己都怀疑。
车来了,林婋急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林婋。”她上车前,傅行川把她叫住,“我们……七个说好的,你不能再失约了。”
林婋没回答他,微微点点头,上了车。
车上,林婋靠着窗,耳边一直回响着他那句话,她的分数应该能上京大,但可能不能录取到她想去的专业。
不过更大的障碍是唐衡的身体条件,虽然唐衡说希望她能报京大,给他们争光,但现在家里这种情况,她不能走这么远。
林婋走回医院,走廊上死气沉沉的,中央天花板上挂着醒目红色电子时钟,白炽灯亮着耀眼的光,可她却觉得分外暗。
林婋走到唐衡病房门口,门关着,但她听见了吵闹的声音,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唐衡病床前老家的奶奶亲戚在。
正说话的是奶奶,她用流利的普通话说着,“你养了她一年多,期间她爸没给过一分钱,现在你生病了,她就应该懂得报恩,给你赚医药费。是这个理吧!”
“妈,别再说这话了,林婋是个好孩子,本来就很孝顺,现在又有出息高考考了670多分,我为她骄傲。我这副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上次车祸做手术,我就差点死在手术台上,现在这个成活几率更低,我……”
“呸呸呸,说什么死字,不吉利。”奶奶直接打断了唐衡的话,“我都说了那活是村头老刘介绍的,很赚钱的,你都说了林婋这么聪明肯定有本事赚到医药费的。这年头,读书读得再好也没用。”
杜云燕气急败坏,丢了对长辈的敬意,直接怼她,“那活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干啊?想让我女儿不上大学,你做梦。”
“你怎么说话呢?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谁知不知道是不是你前夫和女儿晦气,把霉运带到我们家来了,不然衡儿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车祸,又是大病的……”
奶奶开始哭了起来,像是极委屈的样子,杜云燕气炸了,看在唐衡的份上才没有再顶撞她。
林婋靠在门口,现在她还是不进去的比较好,正好唐衡的主治医生经过,她便询问了医生具体的情况。
他说唐衡的第一次化疗效果不好,血小板很低,反复发烧,但没办法,前期需要通过化疗来消灭异常增生的白细胞,之后要做骨髓移植重建患者正常的造血和免疫功能,费用大概在五十万左右。
五十万,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非常吓人的一个数目。
林大勇这段时间也一直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林婋深深叹了口气。
她心里早就为自己做好了选择,因为一个人,她动摇过,不过并不会改变。
那场她自定义为和傅行川之间的约定,终究还是要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