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妄

    小胖鸟就待在她掌心,歪着脑袋,一双绿豆眼一动不动看着莲玉,莲玉斟酌几许,开口道:“嗯,胖鸟……”

    还没问出口便被打断。

    “什么胖鸟!莲玉上神,人家可不是胖鸟!人家只是毛多!”小胖鸟气极了,在她掌心里乱跳。

    莲玉审视着胖鸟蓬松的羽毛,连脑袋和身体的分界线都找不着,几乎成了一个球,是如何有胆量说自己不胖呢?

    但这不重要,信鸟只依托她的一缕灵力而存在,灵力耗尽便化为虚无,看来这段时日定是那人为其注入灵力,维持着胖鸟的躯体得以不散。

    “你可知那人到底是何身份?”

    她莲玉又不是傻的。

    点化生灵是何等高深精妙的法术,若是褚庭神君麾下随便一个武神都能有此等功力,千年前妖族鲛人一系叛的乱还有什么好征讨的,鲛人王跪地投降才是明智之举。

    “那人是谁?”

    莲玉万分不情愿吐出那人名字:“晏和神君。”

    胖鸟翅膀扬起,抖了抖:“原来指的是神君啊,我可不知,神君今晨才将我点化,临走前叮嘱让我照顾好你。莲玉上神,我该怎么照顾你呢?”

    她瞥了一眼胖鸟不如杏子大、却比杏子圆的身子,随手把它放在桌上:“你可有名字?”

    “神君不曾给我取名字,想必神君是要莲玉上神给我取名的。”胖鸟抬起嫩黄的小脑袋,神气极了。

    神君神君神君,听的莲玉脑壳疼。

    她沉下脸,冷声道:“不许再提起神君,否则我就让你跟外面无忧树枝头上的鸟雀似的——再也无家可归!”

    胖鸟脚下一滑,差点从杏子上滚了下来,委屈巴巴道:“莲玉上神好凶。”

    白眼狼!

    莲玉嘁了一声,狠狠戳了下胖鸟的脑袋,在其额头压下一个坑。

    忽而灵光闪过,她凑近胖鸟,眉眼下压:“不是要名字吗?就叫你胖鸟!胖鸟胖鸟胖鸟!”

    “啊啊啊啊,怎么能叫人家胖鸟!”胖鸟气得乱飞,嫩黄色的羽毛飘得空中处处都是。

    就在这时——“咚咚……”

    “谁?”

    眼看天就要黑了,谁会在这时候来找她?霎那间莲玉脸色煞白,手指猛地揪住衣袖,难不成是那人?

    “是我,濯水,我来送好吃的!”

    莲玉松了口气,可脸色依旧难看。那人从不会敲门,更是防不胜防。

    保护了一晚上的酱鸭终于送到了莲玉手上,莲玉也将杏子交由濯水,让她转交给其他两人。

    濯水接过杏子后,屋内顷刻间陷入沉寂。

    往常不是莲玉扯着她看自己新购入的话本,就是她把莲玉按在梳妆台前一通打扮,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叽叽喳喳能聊上数个时辰。

    今日却是个例外。

    第一眼看见,莲玉脸上的疲惫让她心里忐忑不安。

    匆匆装好杏子,临行前,见莲玉眉头不展、一脸忧愁,濯水心底埋怨:真是时运不济,他们司命殿到底招谁惹谁了?紫薇上神仗着自己有个二殿下姐夫,处处横行霸道,不过是看她们人微言轻又没根基,专薅着司命殿几个人折腾。

    安慰的话在嘴边打转,又不知道该如何讲出口。她轻飘飘说两句好听话,将自己摘了出来,所有压力全扔到莲玉一人身上扛着,这种没良心的行径她可做不出。

    莲玉见她欲言又止,无声垂下眼眸,并未追问。

    眼下她脑子太乱了。

    每一个字从口中吐出,舌尖和唇瓣上的微微刺痛都在提醒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的有多激烈。

    甚至压箱底的绝招都被她用了出去,一击不中,那人若是再来,她又应当如何?

    “莲玉。”濯水扯了扯莲玉的衣袖,心中的话辗转半晌,但讲还是要讲。

    莲玉勉强挤出抹苦笑,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回应她:“濯水上神还有何事要嘱咐小仙?”

    听她还有心情打趣,濯水心上的阴霾顿时散了一半,她轻轻搡了莲玉一把:“莫要着急,还有我们呢,我们最近都在想办法,定能写出让紫薇上神满意的命簿。”

    原来指的是紫薇上神。

    莲玉微微一怔,做贼心虚说的就是她如今这样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将她吓得不知所措。

    见莲玉出神,濯水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手心的凉意弄得她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好好休息,心急也急不得。”濯水点点了自己唇角:“看把你急的,嘴都起泡了。”

    “啊?”莲玉突然反应过来濯水说的是什么,莲玉此时无比庆幸司命殿几人从未有过道侣,在男女之事上均是一窍不通。

    她连忙抬手捂着嘴,闷声道:“嗯,最近睡得不好,改天去丹房寻一些清心丹、静心丸。”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别送我了。”

    目送濯水离开,被捂住的唇忽然又开始发烫。吮吸啃咬,濡湿又黏腻。原来那样冰冷的人,也会有如此难以自持的动情。

    可这股难言的心思瞬间被无尽的屈辱、怨恨替代,她的确对晏和神君心有好感,这又能说明什么?

    难道他就能仗着自己的喜爱,对她心安理得地做出此等无耻恶行吗?

    默默放下手掌,攥紧拳头,藏在帷帐后的胖鸟又飞到她的肩头,莲玉偏过头,拿下巴蹭了蹭胖鸟柔软的身子。

    阅过无数话本,莲玉对男女之事也抱有自己的遐想。

    暗生情愫,互表心意,情到浓时,共赴巫山,环环相扣、紧密结合,哪一个都不能少、哪一步都不能缺。

    至少不是昨夜那样。

    自打经过昨夜,她心头那点旖旎心思骤然碎成齑粉。不敢细想,否则空了一天的肠胃仍会搅动不停。

    莲玉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这样做能让她将这些糟心事甩出去,再睁开眼,眼底暗火隐隐有着复燃的迹象。

    大家都是神仙,身份高低贵贱有别又如何,那人总不能不顾天道法则。

    若敢,她拼死也要伤他半条命。

    。

    偌大的琼花宫里空无一人,鸟雀连影儿都见不着,凑近去看,寝殿房门上还设下了禁制。

    叫人更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坐在主位的美妇人单手撑着头,听着耳边哼哼唧唧的哭闹声,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玄沧伏在绛岚膝头,带着哭腔道:“母后,孩儿勤勤恳恳日夜不停巡守幽冥血海,可偏偏血海在褚庭那畜生在的时候无恙,轮到我就出问题,定是他背后捣鬼!母后替我做主,还要替孩儿向天帝陛下求求情。”

    “瞧你这点出息。”绛岚啐道。

    她近万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小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可到底是神仙出身,又不能如那凡人父母一般将其拴在身边,望其做个富家翁。

    再说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玄沧绝不能像他那个没出息的父王一样,一辈子被自己哥哥牢牢踩在脚底下。

    就算死了又如何,只要有一个人记着霄灼大殿下,天仪永远都抬不起头。

    绛岚垂下眼,摸着玄沧的脑袋:“别自己吓自己,这不是还什么事都没有吗?”

    “母后,天帝陛下这是还没想起来孩儿,等想起来了,定要追究孩儿的过错。”

    说着,玄沧膝行至绛岚面前,蓦地叩首,俯身哽咽道:“母后特意给孩儿求来的官职,可,可孩儿辜负了母后的厚望,给母后丢脸了。”

    “你这孩子!唉!”

    一切责怪的话都被堵了回去,绛岚轻叹一声,亲手将玄沧扶起,眼神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更多的却是温情怜惜。

    没出息又能如何?

    到底是自己生的,见不得他吃一点苦,受一丝委屈,就要将世上最好的、最珍贵的捧到他面前,用金玉为他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绛岚拍了拍他的手,揩去他眼角泪痕:“别慌,听母后跟你说。如今天帝年迈,按理说早该准备新君继任之事了,可褚庭那小杂种你也知道,向来是个不听管教的刺头。”

    “对!”玄沧吸了吸鼻子:“母后,孩儿还碰上了那妖族太子,他向孩儿透露,天帝有意让妖族大公主给那畜生作侧妃。”

    “是吗?”绛岚倏尔蹙起眉,秾丽眉眼间的狠戾阴毒,硬生生给这张牡丹国色美人面添了几丝狰狞。

    倒是她低估了褚庭在天帝心中的份量了,手缓缓收紧,葱段似的涂了丹蔻的指甲“啪”一声断开,绛岚神色自若将指甲扔到地上。

    没关系,爹娘都是个短命的,孩儿也绝活不长。

    绛岚敛了敛眉,继续道:“此次幽冥血海的职务虽是母后替你争取来的,可若是天帝无意夺下褚庭兵权,何须将此事交于你?”

    玄沧没什么底气的小声半问半答道:“是陛下不信那小杂种了?”

    绛岚莞尔,颔首道:“沧儿你要明白,你是天帝陛下的孙子,是九重天上身份最尊贵的仙人。就算褚庭得到天道认可又如何?世间万物,终究事在人为。天帝陛下若是想夺敕褚庭太子之位,不过是探囊取物。”

    “陛下都要给褚庭选妃了。”玄沧嗫嚅道,妖族公主虽不是身份多么矜贵,但天帝连褚庭娶亲都记挂在心上,还要亲手操办,这是多大的殊荣!

    他呢?怕是天帝连他名字都要想不起了吧!

    看玄沧吃味的模样,绛岚难得心硬了一回,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拍的玄沧满眼写着愕然。

    “母后打我作甚?”

    绛岚恨不能拧下他的脑袋,转念一想,不还是她亲手养成这样的,顿觉气馁,无奈道:“为何要选妃,只因陛下不喜他,若是能有太孙,陛下何苦要与褚庭周旋?”

    “那,那万一……”

    绛岚横了他一眼,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沧儿,有母后呢。”

    “无论是太子之位,还是妖族公主。”

    “该是你的东西,母后一定不会让他们落到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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