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神君

    莲玉最后还是没犟得过非要在她卧房歇下的男人,对于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榻上被挪到床上去的更是毫无意识。

    亏她睡前还给腰带系了个死结。

    莲玉仰起脸瞪了褚庭一眼,男人愣了一瞬。

    揉着压红的侧脸,慢吞吞从他怀里爬起来。

    从始至终,男人都懒得挪一下身子。

    莲玉又瞪了他一眼,鸠占鹊巢,真是厚脸皮!

    莲玉心里亦不禁感慨,果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大清早从陌生男子怀中睡醒,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暗暗夸了自己一句: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实乃大将风范!

    随后她打着哈欠下了床,支起菱花窗,朝窗外看了一眼,夜色如墨,黑漆漆的一片。

    时辰也太早了!

    莲玉顿时嘴撅了起来。

    埋怨两句又心疼天帝那么大年纪,过个寿诞是跟他们同一个时辰爬起来的,也不知道是折腾谁?

    睡到自然醒不好吗?

    她从芥子袋中掏出一面一人高的梳妆镜,靠着桌案摆下,又从衣柜里找出从未穿过一次的礼服。

    内袍是素白锦缎广袖袍,外袍则是白色的流云纱,烛火下流光熠熠,暗绣祥云、仙鹤、卷草,又有金线滚边。

    流云纱极轻,风一吹衣袂翩翩,要多仙有多仙。

    莲玉刚从织女那儿拿到手后就美滋滋试了试,可惜她不是司命殿正职神仙,待青雀上神回来,这件衣服还是要还回去。

    余光扫到躺床上揉着眉心的男人,疑惑道:“神君,你怎么还不回去收拾,一会儿该去凌霄宝殿念诵词了。”

    褚庭一夜未眠,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也算心绪平稳,可一想到二人今日必会在天帝寿辰上相见,头又开始胀痛。

    他狠狠捏了捏眉心,哑着嗓子道:“尚早。”

    莲玉便不再搭理他,拎着这等繁琐的衣服左看右看不知怎么穿,褚庭便替她掐了个诀,一眨眼就穿好了。

    穿好后莲玉站在梳妆镜前转来转去,头发只是拿白玉簪简单挽起,随意又不失大气,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莲玉自己也十分满意,笑得眉眼弯弯,白嫩的脸颊染上绯红,像刚摘下来的蜜桃似的,让人想尝一尝其甜蜜的滋味。

    看她展颜开怀,男人眉宇间的紧张与凝重也逐渐消散。

    “神君,”莲玉从镜中看着他:“武神的礼服长什么样呀,上次天帝寿辰的时候,我还没上九重天呢。”

    褚庭想了想:“差不多。”

    “敷衍!不想说就罢了。”莲玉转过头嗔怪道。

    “并非敷衍你。”只是他穿的是褚君礼服,从未关心过武神礼服的样式。

    忽而听见长叹一声。

    “又怎么了?”

    “不好看。”莲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腮。

    “方才不还好好的吗?而且我觉得你穿上挺好看的。”

    “可……哎,算了算了。”莲玉斜眼看了过去:“神君,你何时回去,真打算赖我这儿不走了?”

    褚庭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剑眉微蹙,沉思起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转瞬间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垂眸勾了勾唇,思忖道:“衣服太过宽大,应是按照司命殿前任仙官的身量做的,你穿上才会觉得飘逸有余,端庄不足。你过来,我替你改一下尺寸。”

    莲玉眼睛倏尔亮了起来,不过一瞬光亮退去,语气又恢复半信半疑:“神君连这种法术都会?”

    褚庭静了一瞬,道:“不过是缩物之术,应当不难。”

    莲玉凑到床边,手里抓着帷帐,眸底闪烁着琉璃般的璀璨光芒,直勾勾盯着他,笑容里的欣喜像是暖阳:“那就多谢神君了。”

    她笑得越娇媚,褚庭心底的冷意越浓烈,这道能破开阴云的明媚秾丽笑颜此刻如同一柄冰锥,无情地将他贯穿。

    “好了。”

    嘴唇上下触碰,冷得他惊心。

    只敢短短说出两个字,若说的更多,他担忧莲玉听出他言语中的战栗。心脏被无形的手掌紧握,愈发收紧,血色从唇上褪去。

    莲玉全然无察觉,满眼都是新衣裳,又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纤侬合度,恍若量体裁衣,她惊喜万分:“神君,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嗯,你喜欢就好。”

    。

    随着时间推移,远处天际边缘的黑渐渐变成透明的青灰色,一点薄红蕴含其中。

    空中一道道流光朝着凌霄宝殿飞去,明明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曜辰神君府上一干人等却脸色惨白,失魂落魄。

    以至于“进来”两个字从寝殿里飘到红豆耳中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玄豹。

    二人目光相撞——“是神君!”

    典礼如期举行,跟在神君身后的玄豹望着前方男人挺拔颀长的背影,眉间缠绕的担忧终于解开。

    或许神君只是一时睡过了头。

    无伤大雅,神仙又怎么了,神仙就不能多睡半个时辰?

    是他跟红豆大惊小怪了。

    褚庭位于众仙之首,面朝天帝而立,身着金线绣着九龙的墨黑礼服,头戴九旒冕,珠帘在俊美的面容上投下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肩背宽厚,却不显笨重,礼服剪裁利落,配上男人锋利、冷峻的气势,其威势宛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雪山。

    无人敢直视他,自然无人发现他过于紧绷的脊背已经开始发僵,脖颈青筋的跳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天帝寿辰的诵词成了嗡嗡嗡恼人的蚊蚋轰鸣,心脏不甘心被束缚,想跳出来,想血淋淋的展示给那人。

    脑海中无尽的雪水将他淹没,阴寒、刺骨,不留退路。

    他看见莲玉了,莲玉何时会看到他?

    。

    莲玉站在凌霄宝殿门口的玉阶上,略微有些垂头丧气。

    哪知道往日里召开朝会时她尚能挤进大殿最末尾,结果今日天帝寿辰,许多名不见经传、一年到头终日闭关的神仙也来了,恰好把她挤了出去。

    唉,跟他们天仙没道理可讲!

    余光从四周神仙身上扫过,看见了几位身着黑色盔甲、外罩红色披风的武神。

    俗!

    莲玉扯了扯下摆,将袍子理平整,还是他们文神的衣服好看,多像神仙啊!

    不不不,多像高风亮节、高瞻远瞩、高枕无忧……的神仙啊!

    在武将中,她认出了仅一面之缘的烽振神君,那么黑的脸,想不记住都难!

    却没看见晏和神君,莲玉挑了下眉,不会晏和神君还没资格进到殿内吧?

    念及此,即使莲玉极力压抑,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扬起。

    男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听话!

    没本事怎么了?她又不指望晏和神君博取多大的造化。

    反正有她呢!

    她千岁就成了司命殿主事仙官,虽然是暂时的,可任谁不说一声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保不准上司看她勤勉努力,要升她的职!

    至于晏和神君嘛……

    看在脸的份上,她勉为其难接受吧。

    出神之际,为天帝祝寿的贺词已经唱诵结束。

    霎那间百鸟齐鸣,殿中柱子上攀爬的龙凤腾空而起,一束金光射入凌霄宝殿,金光的尽头则是天际,七彩祥云缓缓升起,飘到凌霄宝殿上空徐徐环绕。

    “哇!天降祥瑞!”

    莲玉十分配合地拍手称赞,表情却夹杂了一丝冷漠与尴尬。

    若不是听悦椿提起过这都是司礼殿准备的仪式,她还真以为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异象呢!

    同时纳闷,都成神仙了怎么还放不下这些俗礼。

    还好当了神仙以后不用三天两头跪拜,莲玉揉了揉望天远眺而发酸的后颈,自己真是当了神仙后疏于修炼,一点苦都不想吃。

    钟声敲响,仪式宣告结束,接下来就是莲玉最期待的瑶池宴环节了。

    天妃早逝,天帝后宫无人,是以瑶池受司礼殿管辖。

    若是妙音仙子依然遵循悦椿的规划,今日的瑶池宴不仅能见到妙音仙子弹奏箜篌,还能看到久居月宫鲜少露面的姮娥仙子献舞。

    更别提她早早打听到的膳食单子,稀罕极了,许多菜品她猜都猜不出是何物做的。

    赚到了!

    莲玉瞬间精神抖擞,坐直了身子,一点也不像寅时就爬起来的。

    “莲玉上神好精神!”莲玉身旁的光头白胡子老者捋了捋一把美髯须,笑盈盈道。

    此老者是南极仙翁座下仙官,同样的光头,同样的白胡子,因凡人命簿,与司命殿时有往来。

    莲玉莞尔道:“仙翁谬赞了,许久不见,仙翁才是愈发精神矍铄。”

    一旁的司法殿仙官谨言也凑上来与仙翁寒暄几句,话锋一转,提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二位可听闻妖族大公主与神君一事?”谨言单眨了下左眼,带着颇深揶揄的兴味。

    仙翁颔首:“的确有所听闻,据说这大公主是个难得的美人。”

    莲玉想了想自己当日遇见的妖族一行人,她那时的心思全放在脾气大的二公主身上,哪还记得大公主是何模样?

    她回头与谨言搭话,视线却被一身穿极浅的玉色直领广袖罗衫的女子吸引走。

    鱼贯而入的侍女中间簇拥着女子,女子垂着眸子缓缓走来,山水画般的五官渐渐变得清晰。

    容貌清丽又不寡淡,娇俏却不轻佻,身形纤纤,乌黑的发垂在鬓边,发饰、衣襟、裙摆、鞋面均绣着大小不一的鲛珠。

    哪里还需要什么首饰、胭脂喧宾夺主?鲛珠莹润的光泽就是最好的装扮。

    耳边是谨言小声咕哝:“这就是灵漪公主,真是脱俗出尘啊!”

    莲玉赞叹:“不比九天之上的女仙逊色呢!”剩下半句没说完,比起姮娥仙子也不差。

    正说着,就见女子仰起脸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对那位长身鹤立的神君一福,声音婉转悦耳。

    “灵漪见过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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