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二天一早跑操的月野遥真想把昨天大半夜七想八想的自己给掐死。

    为了不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月野转念开始做今天和他比赛的战术设想。结果她越想越兴奋，到了4点还对着上铺的木板床做推演，以至于早上长跑成绩离谱的让副主教练秋砂怀疑她故意摆烂，因此罚她重跑。

    这个成绩被罚重跑，月野没有怨言。不过她重跑已经跑到了秋砂教练的时间要求，因此觉得秋砂把这事添油加醋告诉主教练黑部的举动很多余。

    月野因为重跑没赶上早饭时间，等下肯定还要被黑部叫去训话……她这股无名火直到走到黑部屋门口时才逐渐消散。月野遥此刻还没想面对他，她下意识把外套换到靠墙那侧的右手上，脚步放轻地走回房间。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星野纯放下手里的英语教材走到月野遥身边。

    “没事没事……”月野遥坐到床边，看着放到洗衣盆里的外套。

    越前龙雅昨天把外套套在了她那沾满灰土的外套上，月野遥自己平时过得又糙又大小姐，训练都捡师姐淘汰的衣服穿，被汗水侵染的衣服就统一攒到周末带回家丢给围着她转的长辈洗。但她觉得不能把外套就这么脏兮兮的直接还给人家，她看了看窗外阴霾的天气，算了下距离上午上课的剩余时间，问道：“那个，你俩有洗衣粉没？借我用下！”

    星野纯一脸莫名，但转身就从床底下的洗漱盆里拿出洗衣粉递给她。安云茜虽然也上交了洗衣粉，不过等月野遥走后，她麻溜爬回上铺打开手机，鬼头鬼脑的发着信息。

    天气还真如他所言，从昨晚开始便阴雨连绵，偏偏只有早操时间停了一阵，这会儿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月野遥想趁训练前把他的外套洗干净晾起来，下午训练结束后如果没干，还有富裕时间用吹风机吹干。

    月野站在公共水房的洗盥池边，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洗衣粉。她把整个一楼队友的洗衣粉都借来了，准备挨个试哪个味道最符合那个人。

    “我靠，你搞啥呢？”船曳端着一盆换洗衣服走进水房，看到月野遥正往盆里放水，于是调侃道：“明天太阳肯定从西边出来吧？行了别摆样子了，下轮轮到我用洗衣机了，搁进来吧，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你……”月野遥从水房的大镜子里瞥见船曳放进去的是后山黑衣军团的队服，忍不住吐槽：“上次不知道是谁偷偷把黑衣军团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害得我那件白色队服染得不黑不白的……穿出去都不知道我是后山的还是前院的。”

    “说明你身份独特。”

    “别损我了。船曳，你会洗衣服吧？能教教我吗？”

    船曳撸起袖子走到月野遥身边，准备像往常一样代劳。月野忙说：“上次教练让我锻炼洗衣服就是你偷偷帮我洗的了，这次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哟，真是长大了，还客气上了。”

    “你看，这件衣服我想自己试试。”

    船曳瞥了眼衣服的颜色和大小便不再多言，耐心的把洗衣服的步骤和需要注意的细节乃至晒干的方式都仔细的说了一遍。临走前还特意折回水房门口称赞月野遥说：“小同志态度不错。继续努力！”

    月野遥闭上双眼，先在脑子里演练了一遍船曳说的所有步骤。

    第一步，放洗衣粉。刚才试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他的味道，月野遥在满地洗衣粉前来回踱步，她突发奇想，拿起卡琳、安云茜和里千雅的兑到一起。月野遥想，那个男生也像用这么多味道融合出来的一样。

    “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嘛。”月野遥满脸得意地反复搓揉。这时，水的颜色从只有泥土的深灰中隐约透出猩红。

    月野遥觉得奇怪，一件灰黑色外套再怎么掉色也不会是红色啊，难不成自己天生自带黑衣军团队服染色buff嘛？月野遥左右找不出原因，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把浸湿的衣服拎出水盆，一寸一寸挨着辨别着，由于混着白色泡沫，到黑色区域她还特别仔细得一块一块地搓揉，生怕漏掉什么。终于她找到了答案。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月野遥翻过外套把同样部位的内衬也搓揉几下，水更红了……

    月野直接把外套从水里一整件拉出来翻到背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左后腰么……

    “吃早饭了吗？”

    黑部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水房，月野遥吓得衣服直接掉回了水盆里，溅起的水珠混着泡沫落在她的睫毛上。

    “额……在洗衣服。您上次不是说让我锻炼一下嘛，我突然洗出乐趣来了，就就随便找了件衣服洗着玩。”

    答非所问。黑部并未多言。

    教练既没有提早操跑步的事，也没似平日和她聊比赛一般互动……月野遥从镜子里偷瞄了眼用另一侧水池的黑部的背影，试图从黑部简单的“嗯”中窥探教练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黑部只是按部就班的清洗衣物，月野遥却紧张地大气不敢出，连换水时都双手拿盆轻轻倒，生怕教练注意到自己。只能趁有人陆续来洗漱时抓紧搓两下。

    “记得吃点东西。”

    “好的老师。”

    等听到黑部关上门的声音月野遥才松了口气，她把衣服捞出来拧干。事实上她20分钟前就洗完了……但是教练不走她可不敢先走。月野遥搓揉着自己冻红的十指，眼泪差点掉下来。船曳教她的步骤早在黑部出现的那一刻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匆匆拧干，蹑手蹑脚的溜回宿舍。像做贼似的把男性的外套晾在整排衣架的最里端，又再三回到室内确认看不间那件外套才放下心来。

    希望晚上能顺利还给他，这事就算了了……月野遥在心里祈祷着。

    可惜天不遂人愿，日本正式进入了梅雨时节，雨势一阵比一阵猛。下着雨恐怕无法打球了……虽然自己是无所谓下不下雨，但他的伤……月野又想起了刚刚略带血色的水。

    月野遥看向那件外套。她第一次端详这件衣服的全貌，这是一件灰色黑色相间的外套，领口到胸前印有白色交叉的简约花纹，可以说难看得非常别致，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

    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么……月野遥靠着上下铺的栏杆，男生戏谑狡黠的笑容再次出现。月野遥觉得最近头总昏昏沉沉的，准备去体科所的医务室开点药再去上课。这时，她忽然又看向那件难看的外套。

    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没洗干净也好，这样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月野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大约是不愿被人看透，更不会与人敞开心扉、缔结亲密关系的。即便如此，月野还是开了创伤的消炎药和止痛药放进外套的口袋。为了不被当面发现使他尴尬，月野还特意把外套叠好放进干净的袋子里。

    “我感觉下午训练赛会取消！！！真是爱死下雨了！”

    刚回到宿舍楼，月野遥就听见了寝室里安云茜的欢呼。

    “你的音量连住在走廊尽头的关着门的教练都能听到。”

    “老婆，一会的战术理论课帮我占个位子！”

    一想到安云茜每次上课都拉着她聊八卦，月野偷偷嘟囔了句：“我想跟星野坐……”

    “刚听师姐说黑部教练委托秋砂教练代上一节课，黑部教练可是一年四季从不请假的工作狂诶，不知道今天咋了。喂，小月野，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月野翻了个白眼，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不是我，刚老师还让我去吃点东西呢。”

    “那你吃了吗？”安云茜嬉皮笑脸的逗她：“而且我跟你说，生气和关心，这两种情绪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是可以同时存在滴哟。”

    “气什么，气一次没跑到跑两次，我又不是没跑到。再说了，我还增加了训练量呢。”月野本来被她说的有点虚，结果一想到早操的事就瞬间反客为主。

    “行了不逗你了，今天你星野大宝贝去体科所做恢复训练，你只能退而求其次跟我一起坐啦。”

    “我退而求其次可以和船曳坐……”

    “我最亲爱的老婆，秋砂教练最爱点人发言了，万一点我……总之，今天你的同桌不可能是别人，他们死了这条心吧！”

    月野遥摸了摸炸毛的安云茜，等她收拾好书包之后一起出门去上课。不过安云茜忽然收到条短信，之后她便神经兮兮的开始化妆，让月野先去占座。

    月野到的尚早，于是她来到自己的老座位，推开了有些年头的门窗。

    18.

    秋砂教练的课永远会有人被请出去罚站。今天，轮到了月野遥。

    她理解不了秋砂总是莫名针对别人，今天看自己不顺眼，明天看安云茜不顺眼，大后天看松竹梅不顺眼。这样一想，月野觉得像大仓和星野姐姐这样能被她看顺眼的人还真是厉害。

    不过，月野看着球场对面的男生，觉得这委屈受的，也不算亏。

    月野认为，正是由于在课上对他比赛的分析和秋砂意见不一致，才导致秋砂让她出去罚站。当然，自己当时的语气和态度确实也不算太恭顺。所以秋砂教练让她滚出去罚站，她便站了，反正她也不想留在那听课。

    没想到视频里那个被点评的男生跟着走出来，提出去与其浪费时间罚站，不如去做点对网球水平有实际提升作用的。

    就刚才视频里的水平来说，月野没觉得和他对打能有什么实际提升作用。他们性别不同，现阶段的赛道也不同。不过那样的底线进攻打法在U17来说确实可以排第一，想来目前能与他一战的除了鬼，恐怕就只有那个叫越前的选手了。

    起初，进了球场的月野遵守着不同异性讲话的规则，但对方提出换个思路，在球场上互动属于选手之间的正常交流。

    这男生叫平等院凤凰，安云茜今天写情书的对象，模样嘛——摇头晃脑的小黄毛。不过令她感到满意的是他的球技。

    还真……不赖。

    诚如课堂上播放的比赛视频所示，平等院凤凰极善于底线侵略式进攻的打法，因为课堂上看过视频，所以月野遥有战术预案，反而是第一次和月野遥交手的平等院，因为心心念念她在课堂上说的那句“网前三拍，我赢占70%胜率”的话，根本没存在底线相持的心思。

    他频频放短，显然想在网前会会她。

    月野遥打球有自己的脾气，平等院的意图昭然若揭，可她从不跟着对手的节奏走，只把球以极高质量的上旋球回到他的底线，不给他抢网的机会。

    她再次瞄准大对角压线，又回了个球质极其重的上旋，平等院赶到时球已经弹到底线外三四米了。

    这一球直接把平等院逼退到底线外，来不及充分引拍了，他一边判断一边不由称赞：“好球。我还以为你是借力平击流选手。”

    平等院凤凰对对手的评价向来非常客观，从不过分表扬或批判。他见月野1米7出头的身高，虽说在同龄女性中算是非常拔尖了，但她的肌肉线条显然不是专攻力量型的选手。这类选手，或是说大多数女性职业选手的最优打法便是借力平击流。

    可平击流球速极快，缺点是容易下网或出界，对技术和手感要求非常高。他俩比赛刚开始没几拍平等院就看出她爱变线和描边的打法，所以判断她是平击流或借力教选手。可没想到她上旋拉的又稳又重，也没成想那个老师说罚站就罚站的小妮子居然很会利用自己想在网前分胜负的心理。

    稳定的技术、过人的球商以及对对手心态的拿捏，这样的水准能在全国冠军赛决赛上输给自己的妹妹……？平等院想起基地里关于妹妹卡琳和月野遥那场比赛黑幕的传言。

    他分神了。月野瞬间抓住机会抢到网前。

    她故意放短，让平等院来到网前。平等院毫不客气，他充分利用冲向网前的身体前倾的力量，随上截击直冲她的躯干而来。

    追身球……

    追身球是上网型选手最头疼也最不好处理的球，要是给到主攻单打，尤其是不擅长截击技巧的选手确实能稳稳下分。不过……

    来到网前，月野的自信和笃定更盛。她不退反进，单脚小碎步迅速启动直接踏步上前，借助躯干重心压球，反手截击直接打穿。

    过程中突然切换成平击流，没给平等院留任何反应时间。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月野伸出自己的右手：“在U17这个团队中，我首先是双打选手，月野遥。”

    原来如此……平等院大大方方的伸手握住，坦然面对单打选手和双打选手对网前技术和处理经验的差别。

    19.

    月野遥也有同平等院一样继续比赛的欲望，停在此刻，是给站在球馆门口的黑部教练最后的面子。

    无规矩不成方圆，管理由近千名运动员和工作人员组成的训练基地，其核心就是建立秩序与规则。这些需要额外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黑部却坚持承担了很多年。她曾见过很多次教练工作至深夜的场景，从场地的建造、维护、管理、水电等日常开销，再到训练计划制定、比赛分组、场馆场地使用时间排序，运动员的个人发展阶段及心理等等。

    因此，平等院可以对这些规则不屑一顾，但跟在黑部身边长大的她不行。

    月野心甘情愿的同黑部训练到晚间。等她回到宿舍时，接近9点。

    她和男生约的6点，月野看着眼前黑漆漆的球场，人家走了也很正常，毕竟这个迟到的时间都够打两三场比赛了。月野回忆起那日的表演赛，凭他的实力，打赢七八场也够富裕了。

    没见到人，月野认为这是他不想继续联系的表现，也就没脸再主动给他发信息。可她也并不打算回基地，反而一屁股坐在淋湿的球场边的长椅上，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9点10分。

    月野准备也等上3小时10分，她庆幸自己刚才拿出了平时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否则现在就得等3小时20分钟了。

    她静静地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由于剧烈运动产生的乳酸慢慢退却、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缓、手指逐渐冰凉。月野感受着一切身体器官的变化，可脑子里却什么都没想，安静的发呆。对月野来说这是最幸福的事，可惜在基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时间让她能放松发呆了。不大会，累积一天的疲惫和困意涌上头。

    12点10分，月野遥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否赴约，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几点离开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变相的惩罚自己是出于想抵消自己的愧疚，还是在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但总也算“还”他了。虽然月野遥也觉得自己的逻辑十分可笑。

    月野遥打算起身离开，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是从一个臂弯中立起身子的？月野不可置信的转头，男生仍然保持着他的姿势，他那熟悉的狡黠的笑容明确的告知月野遥，他没打算避讳被枕着睡了的事实。

    “实在抱歉，我…我睡了多久了？”

    “肯定是过了你们宿舍楼关门的时间了。”

    “你对我们基地很了解。”

    “比你想象的要多。”他还以微笑：“比方说，我知道你们队最有趣的一条规则……”

    快速了解、融入一方环境是讨生活的必备技能，越前龙雅不会浪费半个月的时间只在出租屋躺着养伤，不过他没有全盘托出的习惯，只是点到即可。

    “《不让女选手同异性聊天讲话》以及《唯一的执行人，一位姓月野的选手》”。

    月野怀有少女的心思，却直视他的双眼。

    “つきのはる，遥，月野遥。”

    “这个还你。”月野把洗好的运动服袋子递给男生后转身想去拿包。

    “没见到我，为什么不走。”两次，她都在原地等他。

    越前龙雅同样被她的坦然和真诚感染，所以没再像往日般客气，直接拉住了月野遥的手把她拽回来。

    月野用不同于男性的温柔的力量坚持打开自己的包。

    “因为我们约好了，而且我希望你来。”

    越前龙雅看着她拿出那颗写着一串数字的橘子。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同他的约定当回事。而且，她说，我希望你来。

    “对不起。”月野同昨天的他一样道歉，她惋惜的看着漆黑一片的球场：“这次因为我的原因，比赛看来又打不成了……”

    “困不困？”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刚睡醒，现在应该不困……”

    越前龙雅看着她连自己都阴阳的样子，嘴角比AK都难压。

    “不困的话，你可以开始热身了。”他边说边走到球场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月野遥看他对着电箱一顿操作，不一会，球场周围的灯亮了起来，月野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

    “你这身队服是……”

    “幸亏混了身你们队的队服，不然刚才场馆大爷肯定要报警了。”

    半月前安云茜向她解释过浪川才是网络上与她互动的人，龙雅和她一样，只是浪川找来的代打。可月野遥看着他那身队服，尺码不像他朋友浪川的。

    “为什么报警？”

    月野遥虽然人还坐在长椅上，但听话的开始做肩周热身。

    越前龙雅本想说“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在球场躺在陌生男性怀里睡觉，在看场地的大爷眼里我和拐骗未成年少女的小黄毛有什么区别？”不过越前龙雅蹲到她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到哪去？值多少钱？”月野遥顺着他的问题思考，略带关心的问：“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

    月野的回答荒诞又认真。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被保护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越前龙雅第二次以男性的视角观察月野，他决定不再同她开这种玩笑了。不过，他提起球拍站起身，故意绕到月野遥身后在她耳边说：“一局定胜负，如何？”

    男生极富魅力的嗓音扫的月野遥脸颊绯红，她像兔子一样弹开半米，说道：“整盘也可以。”

    “没故意让你。”男生再次强调：“整盘打完明天你就不用训练了。”

    他顿了顿，突然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明天……我要回美国了，剩下的比赛，将来会有机会打完的。”

    月野热身的动作减缓，她听完只是默默点头，没说话。

    离别的气息压过了竞技场的热血。

    越前龙雅走到她身旁，从长椅后面把自己的球包拎过来。他掏出一把崭新的球拍递给月野。

    “CLASH小黄人联名款？”

    “试试？”

    月野接过，掂了掂重量大约过了300g，拍面比自己那把大，拍柄比自己那把长，拍头显然经过手工改造，加了垫片。同自己那把主攻双打网前的拍不同，这把明显更适用于……单打。

    “一局定胜负的局，我临场换球拍，岂不是输定了？”

    “要不提前打抢七？”越前龙雅思维跳跃的提议，他见月野满脸写着‘你骗小孩呢’的表情，又补充说：“提前打抢七，让你两球。不能再多了，再多让一个球我也输定了。”

    “成交。”

    20.

    月野遥和越前龙雅基于对彼此实力的判断进行谈判，最终达成一致。

    他们在各自的半场做热身，五分钟后，月野率先拿起新拍子走向球场底线。那一瞬间气场的转变让越前龙雅为之一动，体内【吞噬】的力量蠢蠢欲动。

    在他进场后，月野遥半蹲下身，雨丝挂在她略显病态的脸上。但她目似剑光，深远难测。“你先发球吧。”

    月野选择接发。

    越前龙雅却把球扔过来。

    “不是说让我俩球吗？你先发。”

    “你赢了计分，出界或下网算我的。发吧。”

    月野心想还有这么便宜的事，觉得真是新鲜。于是她卸下对一发成功率的执着，更放肆随意的发球。结果由于新球拍和雨水的原因，球比往常重了许多，不仅离出界位置八丈远，甚至险些下网。

    “这不很成功么，恭喜你，又进步了。”男生根据球速和雨天原因的判断，她确实进步了。

    前两回合的对拉中月野确实在找新拍的手感。早前发布联名款的时候，月野看过它的标配，认定这把最多只能算收藏着玩的系列，价格嘛又不比专业拍便宜，所以才没入手，没想到经过改造竟然意外的趁手。

    尤其……月野大胆尝试，那个已经被她‘封印’了一段时间的单反。

    1-0。月野得分。

    月野遥在找手感，她几乎把所有赛场的技术全试了一遍，既没下网也没出界。从第二分开始逐渐从上旋改成平击，她左右开弓，个个描边压线。不过最让越前龙雅惊艳的就是这手单反。

    如今的网坛已经进入双反时代，单反虽然具有极高的隐蔽性，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你要切削还是拉上旋，但单反是单臂回击，且是四肢最为薄弱的手腕手臂的背部为合力点，顶尖对决中连续打不了几拍就会出现失误，所以双手反手的发挥确更为稳定。就连非常著名的费德勒选手也时常被对手针对他的反拍，因此网坛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双手反手。

    纵观女子网坛，自从著名单反选手海宁退役后，随着女性选手体型逐渐男性化，已经近乎十年没有出现过像她这样的技术流了。

    “还以为会出界，想着你说让我两球，所以试试。”月野似乎很满意她单反拿下比分，笑着解释：“其实已经改双反几个月了，不过比起稳定，还是更喜欢秀一下，嘿嘿。偷偷玩一下，以后也没太多机会用了，用多了找不到双反的手感了。”

    越前龙雅赞同她的观点。网球拥有非常多的技术项目需要掌握，任何一个能长期登顶的选手都不会有短板，否则就会在赛场被针对。与其整些花里胡哨的炫技，不如打磨好各项技术。月野遥作为从小在专业队训练的球员尚且如此，他如果再继续耗费时间去做青少年偶像，恐怕会在成长期被拉开距离。

    他自负从小在网球方面也算有些天赋，可一个普通的天才永远追不上努力的天才。

    比分早已过了抢七，亦或是说，他俩慢慢的都不打算计分，而是享受在交手的过程中了。

    眼见月野遥的各项技术都十分成熟，比起惊艳的才能，越前龙雅认为她最突出的优势是‘稳’。稳不光指心态，更指技术和发挥。尤其是青少年时期，很多选手在技术不稳定的情况下过于崇尚抽击那一瞬间的爆发力，上场把球打得满场乱飞，丢一两分就开始心理崩溃。

    越前龙雅在美国西海岸队这个平台上能遇到的尽是些这种水平的选手。此番在日本，与平等院和月野遥交手的原因，一方面出于好奇，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通过与她这样的职业球员交手，判断自己现下的网球水平，以此下决心向着心中的未来规划再进一步。

    月野遥没用基础技术以外的技能，因此越前龙雅的吞噬天赋也无用武之地。

    不过……他感觉今天自己的专注力异常在线，他也不是个能一心二用的人，可就在刚刚分神内心活动时，却仍能对每一球有着精确的判断和处理。

    越前龙雅不傻，月野遥这种级别的选手，一定不止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直觉前几轮所展现的不过是双方的基础技术。

    呵呵，有趣，神秘的技能么……

    他燃起了猎人的兴奋感，体内吞噬被动开启，果然……他的判断没错。

    21.

    47-47，平分。

    月野遥感受到自己支配者的修罗能力暂时消失了。原来如此……那日表演赛上对手盘终时的糟糕表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球过后，隔着雨雾站在球场两端，双方才终于生出一些对彼此感到陌生的心理。

    “有趣。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技能吗？”

    对网球技能过分痴迷的月野主动开口。

    头一次有人用有趣来形容吞噬，越前龙雅反而觉得用来形容她这个人更合适。

    “吞噬。和我认真比赛的话，你会失去你的网球。”

    “这么厉害？”月野遥摘掉了一直带着防雨的卫衣兜帽：“喂，你刚刚说明天要回美国了。”

    越前龙雅点头默认。

    “再打最后一球，然后我就要回去了。三个月后的世界赛，你来找我吧。我一定能想出破解办法！到时候我们再从第一局开始把比赛打完！”

    “好。”

    月野说完走回底线，等接发的过程中在心里迅速判断。

    最后一球。虽然她失去了阿修罗能力加持，但影响不大，她打算以基础技术打相持，等对方自己出非受迫失误。身为职业选手，拼基本功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但关键胜负分，月野还是打得格外认真，每一回合都高速判断与谋划。

    对面忽然变得安静，龙雅担心她刚刚因为自己的天赋而受伤，于是试探性发问：

    “怎么又不说话了，嗯？又想起基地的规矩了？”

    几十球过后，月野遥上网，来到自己的强势区，说话也皮了很多：“你那么了解我们基地，就应该知道连同私下外出、私自比赛还有和异性互动，我已经违反了无数条规定了。不说话是怕岔气，你这么能说，你怎么不岔气？”

    “赢了我就告诉你。”

    “那你别说了，我赢不了你。”月野遥嘴上说着，行动却突然认真，即便换了球拍，可网前没有人能和她最新发明的套路对过3板，尤其还是连压他晚间被自己枕麻了的左手。

    “呵呵，狡猾的兔子。既然赢了，那我就告诉你……”还没等他说完，月野遥就开口打断他：“不，我以这种方式赢是想问你另外一个问题。”

    “龙雅。越前龙雅。”

    这次，越前龙雅也抢先一步回答。

    “还有一个问题。”

    “球拍是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