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3

    他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好比领证,十二号领不成大可以十三号白天领,为什么偏要十二号大半夜领证,还穿着同款睡衣......

    落人笑柄。

    整个红房间算上他俩一共六个人,他姑姑,摄影师,还有两个工作人员。

    细细簌簌的笑声在许之娮耳畔摇荡。

    她好不自在:“改天我一定穿礼服再来拍一次,太丢人了。”

    “嗯?”哪儿有人想着走进民证局两次?跟谁?靳商周以为他耳鸣,歪下脑袋来靠近她,“你说什么?”

    许之娮转头,面向他,嘴唇擦撞一处锋利,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掌拍了一下他脸,动作轻柔,听不见响,男人却配合地将脸偏向另一个方向,笑了起来。

    她脸红透,语无伦次:“你...你注意点,别、别、别在外人面前靠我这么近,还...”

    她越哽塞,靳商周靠越近。没皮没脸了还?

    摄影师见缝插针,忙招呼:“来,靳先生靳太太,麻烦看我这边,亲密一点拍出来的效果会很好看噢。”

    工作人员偷偷用手机拍。

    靳月白也拿出手机,横屏,指示台上两人:“眼神别傻,都交往多久了,怎么还这样生疏,小船主动一点抱住娮娮。”

    靳商周耳根染红一小截,愣着。

    下一秒,一只胳膊从他脖子后面伸出来锁住他喉咙,许之娮踮起脚尖,脸颊贴近他温热耳朵,右手臂悬在半空中比了个耶,而左手竖着一根食指戳他脸颊。

    真就破罐子破摔,打着看他笑话的主意才故意凑近他。

    “OK,拍完了。”

    听到摄影师说结束指令,许之娮翻脸不认人,迅速撤出安全距离,却感觉有一只手用力禁锢她腰,男人嗓音克制得沙哑:“这么玩儿?刚才不是还很害羞吗?”

    “是你先不要脸的,”许之娮笑道,“我就是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显然你破防了,靳先生。”

    “好。”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字好。

    许之娮摸不透他,“生气了?”

    “没有。”他说。

    —

    领完证,坐车回家,许之娮用余光悄悄瞥他。

    靳商周一言不发,褪去睡衣又变得一本正经,西装敞着,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

    隐约能看到。

    他锁骨的红疹抹了一层白色药膏。

    像是找到话题突破囗,许之娮咳嗽了声,“你,伤没事吧?”

    “有点儿痒。”靳商周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别开话题,“它叫,小耳朵?”

    听到有人叫它,小耳朵从地上爬起来,跳到后座,踩着真皮左右走动。

    许之娮回头看它,“嗯”了声,“让小耳朵坐你的车,会不会害你过敏更严重?”

    “不会,”靳商周语气平静,“这是你的车。”

    “啊?”她怔住。

    “新婚礼物,爸妈送你的。”

    “不行,这我不能收。”她很快拒绝。

    宾利市值不便宜,何况是限量款,车牌太扎眼开出去免不了被打量。

    靳商周出手一向阔气,叔叔阿姨也从不吝啬,定亲一年来给她家花的钱少说也有上千万,邻海别墅当彩礼说送就送,车子任她选,她说随便,以为玩笑,没成想会真送。

    她坚持拒绝:“你帮我跟叔叔阿姨说一声,好意我心领了,但真不需要送我这么贵的礼物,平时我很少开车,送我也是放停车位生灰。”

    “许之娮,”靳商周突然叫她,话题无关别人,只平静地问她一句,“可以别生分吗?”

    交往一年,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和我的家人说不,“我们已经领证了。”

    “......”许之娮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她对靳商周始终隔着距离,当初同意和他定亲百分百的原因是,为了得到她爸妈的创业资金补贴。以为只要她冷淡,用不了多久靳商周就会放弃。

    可,明明先提出领证的是她。

    空气骤然变冷,两人各怀心思。

    好久,许之娮决心告诉他领证真相,却听见连续不断的水声。

    她皱起鼻子嗅了嗅,空中弥漫一股尿.骚味,她预感不妙:“你有没有闻见?”

    一股味儿,靳商周跟她同时回头。

    只见,小耳朵站在座椅上,翘着左腿,尿完,滋干净体内残留的一两滴尿,收腿,心满意足抖了抖脑袋,咧个舌头笑得起劲。

    它居然憋不住在车里?

    许之娮火昌三丈:“小、耳、朵!”好一顿教育,“几天没凶你又皮了是不是?”

    它还很得意。

    从车内后视镜看到阿拉斯加犬吐气扬眉的神情时,靳商周好没气地笑了。

    “你笑什么?”许之娮瞥他。

    “你的狗挺聪明。”他说。

    “它在你车里上厕所,你夸它聪明?”这河里吗?

    靳商周一点儿没气,正经解释:“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看过一本书,关于动物行为。书上说,动物会通过尿液中的信息素来标记属于它的领地。显而易见,这辆车现在属于它的领地。如果你要我收回,惹它不开心怎么办?”

    “它不开心又不能拿你怎么办。”

    “那你不开心怎么办。”他说。

    一句话而已,许之娮心脏搐动:“我,挺开心的。”

    “看出来了。”靳商周闲散说。

    “嗯?”她看他,“又从书上看的?”

    靳商周翻开她头顶化妆镜,“嗯,一本晦涩的童话书。”

    童话书通俗易懂,简单美好,为什么晦涩?好矛盾的形容。

    许之娮眉头轻蹙,抬睫,目光撞上镜子里的她,没打腮红的脸却红扑扑的,她羞赧地低下头:“能不能开空调,天气好热。”

    也是疯了,十度的天开空调。

    —

    好不容易撑到平源小区,刚停稳车,许之娮牵着小耳朵埋头往家楼下跑。

    压根没管靳商周走没走。

    跑到游乐设施区,停下。

    突发奇想回头看了眼,她吓得几乎扼着嗓子叫出来:“你走路没声吗?”

    靳商周单手抄兜,没穿西装,右手臂衣袖挽上一小截露出松形鹤骨的手腕,钥匙扣在他食指尖打转,他眉眼蕴着轻浅的笑:“手伸出来。”

    许之娮防备:“做什么?”

    男人叹息一声,握着车钥匙扣晃了晃:“来还你的领地。”

    “哦。”她摊开手心,等着。

    靳商周拎着指环,眼里只有她的脸,手迟迟没松开。

    许之娮等急了,仍软声浓气:“靳先生,很晚了,童话书也要休息了。”

    这话逗笑靳商周,夸赞脱口而出:“许之娮,你真可爱。”

    “......”她脸烧红。数不尽的脸红,都在十二这天发生。

    她以前最讨厌数字十二。

    因为她前男友总说“一年有十二个月,十二个星座;一轮有十二个生肖;一天有十二个时辰。每天都跟十二有关,我怎么知道你要的十二是什么”。

    她前男友最擅长诡辩论,她说不过他,后来干脆当十二不存在。

    所以,她今天并非故意忘记领证,而是大脑想要她忘记那段过去,于是自发创设了一种保护机能。

    现在,功亏一篑。

    她喜欢十二,她想要爱的人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靳商周,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颗酒窝,好小好小,感觉你好坏好坏。别人是不笑冷淡可笑起来人畜无害。你恰好相反呢。”

    如果第一次见面他笑了,保不齐她会扭头离开。因为,像个坏男人。

    “......”这下靳商周笑不出来了,第一次有人说他笑起来像个混蛋。

    他托着她手、把钥匙搁她手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落寞的话:“谢谢你,终于开始观察我了。”

    许之娮没听出不对劲,点头迎合:“不客气,我以后一定会尽量,每天发现你的一点不一样。”

    不知不觉,又在黑夜中聊了很久。

    临近十二点,将会是许之娮人生一个崭新的开始。

    “路上注意安全。”她叮嘱。

    “许之娮,”靳商周叫她,“可以抱一下吗?”

    他第一次主动提要求,许之娮没扭捏,主动走进他的怀抱,但没抱他。

    他抱很紧,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

    —

    涂芈到小区门口接加班回来的老许,路过六栋楼下,无意瞥见两个人抱在一块儿。

    她嘴也没闲:“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约会......”

    老许脸臊,催她:“快走吧,人家小情侣乐意,咱也管不着。”

    涂芈止不住好奇,眼晴控制不住往那儿瞥,“等等。”她拽住老许衣服,“我看着那女生穿的裙子这么眼熟呢。”

    老许定晴一看,没看出名堂,视线下滑:“我怎么觉着那狗这么眼熟呢。”

    “许之娮——”

    “七七——”

    两人不约而同叫出来,叫的功夫人已经跑到那儿。

    “妈,你听我解释。”许之娮虚得不行。

    老许从背后抓住她手臂捞来揽进怀里。

    期间,涂芈揪着男人衣领转过来,不由分说地骂:“许之娮你长本事了,大半夜不......”错愕,她变脸速度堪比脸谱大师,“小船儿,是你呀!”

    “……”我的妈,许之娮嘴角搐动,“我这么大的女儿,您看不见么。”

    她被晾在一旁,看着。

    她亲爱的妈妈,满脸慈蔼地问候靳商周,眼眸中的自豪几乎快溢出来:“哎呦原来是小船啊,大晚上的你来找我们家颜颜。”涂芈顿住,脸色多出几分荒诞,“这不好吧,被街坊邻里看见免不了议论。”

    “妈,”许之娮插声,“您放心好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涂芈不信她鬼话,笑着:“讲什么?你们不是没领成吗?”

    “领了。”许之娮把结婚证送到人眼皮底下,捂住一侧耳朵。

    下一秒,空气回荡涂芈喜悦尖叫:“乖乖,什么时候领的?”她翻开红本儿,入眼便是照片,嘴角笑容僵硬,“这未免也太随便了。”给别人看都,拿不出手。

    “七七,怎么不跟爸讲一声就把证领了。”老许打心眼儿舍不得嫁女儿。

    二十七年来只有他真正把许之娮护在怀里,唯一后悔,让她一个人到京城上学才导致他宝贝女儿被渣男欺骗感情。

    一开始,涂芈说要用资金补助为条件让许之娮交男朋友,对方是涂芈同单位比她高一级朋友的儿子,他立即反对,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卖许之娮。

    直到,对方家长组局见面。

    刚一天而已,他被靳商周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于是松口同意。

    “伯父,伯母,怪我,没有事先打招呼就领了证。”靳商周语气抱歉。

    “没事,”涂芈挥挥手说,“你们领完证,我和她爸心里反而塌实,是吧老许?”

    老许不情愿,脱掉风衣披盖许之娮身体把人捂严实:“穿着睡衣就跑出来,像什么样子,结婚了也要注意咱不能吃亏。”

    世上还是爸爸好。

    许之娮抱住老许,黏黏乎乎:“老许最宠我啦,我有一句话想对爸说,”她清了清嗓,笑容明媚,“——要谈就谈好男人,要嫁就嫁许文康。”

    “嘿嘿”她笑眼弯弯。

    老许嘴巴咧到耳朵,涂芈也气笑。

    一旁男人倒显得格格不入,靳商周眼里看不见任何人,除了——

    许之娮。

    她真的,好可爱,让人好想......愕然从情绪抽离,靳商周咳嗽了声,一本正经没脾气:“伯父伯母,我就先回去了。”

    “诶”涂芈笑着应和,“路上小心点。”

    “颜颜,说两句。”

    她会对他说什么,靳商周也好奇,侧身静静地等。

    许之娮抿唇想了想,说:“我伴娘少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刚才送衣服的那个女生愿不愿意当我的伴娘。”

    “......”

    “......”

    气氛尴尬,靳商周神情看不出波澜,点头说:“好,婚礼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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