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苏唯写完最后一道题，合上书本。

    这个夜晚，家里只有她和继母，想着要问继母要钱的事情，江婉憋得胸口难受。

    尽管窗户已经被打开，但还是祛除不了她胸中的苦闷，微风吹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飘进屋内，终于缓解了一些。

    江婉打开门，来到继母跟前，说起校运动会要订校服的事情。

    “什么校服要300？你觉得这个家很有钱给你花吗？没有！”冰冷的话语泼入江婉的心中，江婉听着没有丝毫怒气，反而尴尬的说着自己也不是很想穿。

    继母不在看江婉，站起身来回了屋，江婉站着、沉默着，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吃饭，江父回到家来，江婉又一次问爸爸要校运动服的钱，江父看着继母嫉妒厌烦的神情，也没有给江婉。

    内心的潮湿蔓延到全身，江婉笑着说好，又回到了屋内。

    江婉没有吃晚饭，整理好书包就踏出了家门。

    家里也没有人留她。

    如果弟弟在家就好了，江婉冒出念头，但还是掐断了。

    楼下的空气舒爽，江婉大大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心中的烦闷消解了一些。

    江婉走向去学校的路线，学校要比家里自在一点。

    至少她可以逃离，忘记一些经年累月覆盖在心头的事情。

    -

    寝室里苏唯在打电话，高雪在做试卷。

    “没吃饭吧！桌上有水果，还有一份盖浇饭。”

    苏唯说道，似乎不想显得太刻意又补充道：“你吃吧，我实在吃太多了，要不然浪费了。”

    说完话苏唯穿起拖鞋出去了。

    苏唯是江婉的关系还可以的朋友，苏唯的家庭条件很好。

    她躲着自己妈妈，不想回家，偶尔会在学校留宿。

    江婉坐在床前，看着眼前的食物，连同学都要比家里人更关心自己。

    关心自己，渴求吗？渴求他们对自己有爱，渴求他们正眼看自己。

    但她向来乐观，从不会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我猜到你就舍不得我们。”高雪说道。

    “多买了一杯奶茶，你喝吧！”说着就递到她的床头。

    “遇到你们我很幸运。”江婉叹了口气说道。

    明明是开心的话，到了江婉这里蒙上一层悲伤的色彩。

    高雪长得很可爱，她狡黠一笑说道：“说这句话的应该我才对，怎么能轮到让你先说呢？”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外熟悉的女声喊着江婉的名字。

    江婉盯着门口，眼眸晃动。该来的声讨总要来，时间问题。

    “我先出去一下。”江婉对高雪说道。

    高雪点点头。

    江婉打开了寝室门出去后站在走廊里，为了不让高雪听到，轻声说道：这么晚了，路上安全吗？你家离学校那么远还跑来？

    白月明亮的眼眸满是怒气：“谁要你假惺惺的关心我路上安不安全！”

    白月披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裙子，鞋子沾染了些许泥水，看起来风尘仆仆的，非常生气。

    ”我给你面子，不在这里问你，跟我下去！”

    说完话白月就拉住江婉的胳膊，拽着江婉往楼下去。

    江婉前一天，星期五，举报了年级第一，是白月的发小，亦是江婉的朋友江凌。

    江凌回家检讨是江婉干的。

    江婉被拽到楼下柳树下时挣脱了女生的手，喘着气说道：“够给我面子了，这里没人！你力气这么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白月瞅了她一眼，憋着怒气道：“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我力气的，我问你，为什么要举报江凌！”

    江婉扭过头看着宿舍楼窗户，上面的潮湿的水痕仿佛永远干不了一样。

    “因为我是好孩子，好学生！看到作弊就要应该举报，就算江凌是年级第一，他作弊也要被举报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给你的好处，让你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白月压根不信江婉说的，但是看见江婉这么平静的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她气急了。

    “他就是作弊了，作弊了就应该受到处分，我没做错。”江婉眼眸低垂，不再看白月。

    江凌是高一到高三，从没有考过年级第二的人，作弊？谁信？

    “好啊，江婉！你竟然是这种人，我和江凌真是瞎了眼跟你做朋友！”

    “江凌带你学习、给你讲题，你现在考进年级前十用完就丢是吧！”

    江婉：对，用完就丢。

    江婉说话太招人恨，白月气哭了。

    白月哭的梨花带雨，随后把眼泪用手一擦，扬言要和江婉恩断义绝。

    “这么晚了你来学校，回去怎么回？还有公交吗？”江婉像是没有心的问道。

    “要你管！”

    留下这句话，白月踩着夜色离开了。

    白月的行动力一直很强，江婉是知道的。

    但大晚上来学校真是不值，还不如多刷几道题呢！

    晚上江婉还给白月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到家没。

    白月发来五六串60秒的语音。

    江婉没听，回复：“早点睡。”

    -

    周日的空气很清新，江婉7点在操场上已经跑了三圈。

    江凌回家检讨的身影在她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晚上她根本睡不着，索性星期日一大早就来操场缓解心情了。

    江婉的跑步身影渐渐慢下来，停住，直至走到台阶处，坐在台阶上看着操场发呆。

    江婉很想知道江凌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要承认作弊？

    “你可真有闲工夫！居然在这里。”苏唯穿着一身休闲服，扎起辫子，很随意的坐在了江婉旁边。

    “全校人都知道了，是你举报的江凌。”苏唯继续说道，然后扭头看向江婉。

    “这下你满意了，朋友圈都有人PDF征稿了！”

    江婉顿了顿道：“要是你看到完整版记得发给我看！”

    "神经！"苏唯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如果你不说你举报江凌没人会知道你举报他。”

    江婉苦笑，岔开话题问道："校运动服的费用你帮我付了？"

    苏唯嗯了一声。

    江婉自尊心向来很强，苏唯又补充道：“不是帮你付了，是借你钱，等你有钱了要还我的。”

    苏唯家里有钱，根本不在乎几百块，她体谅着江婉家庭小康但她非常贫困的事实。

    “谢谢你，我不会穿的，既然我家里人没给我买，那么我就不穿，你记得退掉。”

    又穷又要自尊心，还又倔强，吃苏唯零食的时候却不会这样，伸手就拿。

    苏唯扭头气了一下，无奈的问号脸。

    苏唯内心os：你好像有什么大病！

    中午，高雪参加社团读书会还没回来，苏唯被妈妈叫回家了，只有江婉一个人去食堂打饭。

    江婉点了半份米饭和炒青菜，在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和她设想的一样，吃着吃着，就来了一个女生，不经意间，将她的餐盘打落在地。

    “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说完女生走了，像是没来过一样。

    江婉本就没什么钱，本应该心疼的，可她没有心疼，本来也没有打算吃。

    她不爱吃青菜。

    食堂里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江婉这里来，江婉处理着残局，将打落在地的饭菜收拾起来。

    看着怪恶心的，江婉看起来很卑微，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

    饭菜喂给了校园里的一条狗，狗吃的很香。

    中午的饭菜没吃一口，上晚自习前来到班级，除了苏唯唯一跟她说话的不在，其他人都对她冷暴力。

    江婉的桌柜像是被表白了一样，塞满了骂她的纸条。

    江婉知道是骂她的，但还是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

    同班同学下手太轻了，骂人都异常有文采。

    “远看是条背信弃义的狗，近看是你啊江婉！”

    江婉：这个原版是谁骂谁来着？

    等江婉把书本整理好，开始做题，愁人的物理一直是她的天敌。

    忽然后脑勺被一个纸团砸中，江婉被打算了思路。

    身后一阵窃笑。

    是，上周的周考班级分都挺高的，让一些人骄傲起来变得很闲。

    那么一瞬间江婉是生气了，但她向后扫了一眼看到江凌空下的座位，没了生气的力气。

    马老师是班主任，带周日的晚自习，看到这样的行为眼睛毫无感情的盯向捣乱的学生。

    很快晚自习变得很安静。

    -

    四天后，周四。

    “大家安静一下，江凌同学作弊的事情是经过我们调取监控核实的，对于事实江凌同学没有辩驳，现在江凌同学已经回家认真思过，请大家不要为难做出正义选择的江婉同学！”

    “举报违规者本身就是校园规定，也希望各位学生传播优良校园风气，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作弊的事情。”

    教导处主任在讲台上把话讲完后朝江婉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江婉刻意不去看教导处主任的眼睛。

    江凌作为立华高中未来可能的市状元，是受到学校及其重视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很多老师的心里也不好受。

    “接下来我说几句，一个班级要和睦相处爱护同学没错，但是也要遵守规章制度。”

    “江凌是我期望最高的学生，我很遗憾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我们不能去责怪江婉同学，高三了你们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学习上，以后再让我看到有人欺负江婉，不要怪老师不客气！听到了吗？”

    马老师是个40岁的语文老师，常年烫着卷发和蔼可亲，处理起事情却严厉果断。

    对于江凌她很惋惜，但是也没有针对江婉。

    有同学低声说包庇！阴谋！

    江婉听到了，没有人会相信江凌作弊，没人相信，这就够了。

    苏唯是江婉的同桌，扭头看她，眼神探究。

    江婉嘴角微微上扬，她自己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