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气他不回消息。
"不用参加高考了,至于谁作弊也没事了,就当是我。"轻飘飘的语气说着毫无感情的话。
气他突然如此冷漠。
“去留学是你自己的意愿?你的目标不是考入A大吗?”
“是啊,目标也总会变的。”江凌目光微转,看向江婉。
“上个月你还把A大的校史发给我看,就这么几天目标就变了?你在骗谁?”江婉语气清冷,暗含薄怒。
江凌没有说话,像是要等着江婉骂他。
“既然是你自己想的,那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呢?说要去留学很难以启齿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牛啊江凌!”
白瞎她的好心,拼尽全力的想让江凌有状态参加高考,为了不让江凌的尊严落在地上污蔑自己,结果却是听到对面的人轻飘飘一句他要去留学。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江凌不情不愿的说道,好像这句话说起来异常艰难。
江婉的眼光落在了那朵枯死的花上,又问道:“可你不开心,你把花养死了,零零七也差点被你饿死,你也瘦了...你别说对不起,我想听真话。”
零零七从发腮的圆脸瘦成尖脸,窗台的花给枯死在这个夏天,垃圾桶里撕碎的英文字母信件,以及她不经意间看到的那一丝难过和慌乱。
江婉从来都不好骗,既然江凌要留学,去留学也没什么,只是他的状态差成这样,让人担心。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江凌沉默了,江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维持表面平衡什么话也不说的人。
“真话就是我要去留学。”江凌眼睛一闭,等待着审判。
可只听到江婉拿起书包,去门口换鞋,嘭的一声将门打开一关,走了。
站在楼道里的江婉,生气着,却没有理由生气,他们不过是同学,才认识不到一年,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江婉很想听江凌说真话,听到的却都是假话。
很久之前,江凌的父母打电话来打算让江凌高考完就去留学,告诉江凌,人生重在体验。
江凌在江婉的目光下,拒绝了父母的安排,说他有自己的选择,希望父母尊重他。
那天的西落的太阳照射进顶楼空旷的教室内,江凌仿佛自带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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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上午,运动会的开幕式在表演着,江婉坐在广播台上帮助苏唯整理同学的信稿,清风吹拂着江婉的头发,有些冰凉的课桌放着大大小小的纸条,江婉一条一条的整理好。
自从离开江凌家,江婉再也没给江凌发一条消息,打一个电话,江凌也一样,互相沉默着。
高二一班送来的信稿里写着江言的名字。
江言是江婉的弟弟,不同父也不同母。
信上写着:姐,原谅我,我见不得你跟别人的关系那么好,我很嫉妒。
专门写给江婉的话。
江婉看着纸条一声不响的团了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江婉扔纸条,不料却被苏唯发现,“你怎么把同学的纸条扔了?”
江婉平静的答道:“一张废纸,大概是不小心夹到里面的。”
苏唯点点头便也没多问,低下头继续整理话筒和音响,上午的空气很清凉,江婉穿着校服有些发冷。
江婉开始扫视操场,寻找着高二一班的牌子,就看到一个女生穿着红色公主裙拿着牌子站着,骄傲明艳,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江婉看了一眼就扭过头,跟苏唯说完要去卫生间就走开了。
江言原本叫宋言,为了讨好江婉的爸爸,继母带着宋言将名字改成江言。
从8岁起,江婉就失去了妈妈,妈妈生了很重的病,某一天在家里,晕倒,再也没醒来。
没过多久,爸爸带一个女人回家来,就是现在的继母,那个时候继母还远没有像现在这么记恨她,会给她买很多零食,她生病了会日夜守在床边,对她像妈妈一样对她好。
江婉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女人,她故意划烂阿姨的包,把阿姨做的饭推落打碎在地上,可是阿姨却不与她生气,后来她慢慢接受了这样一个人。
她开始变得接受阿姨甚至喜欢上。
第一次见江言那天,她期待的新阿姨和新弟弟到家里来吃饭,甚至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小裙子。
小裙子也是红色的,上面有着红色的蝴蝶结,是妈妈8岁时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天江言跟她玩了一天,他们玩过家家的小游戏,在画板上乱写乱画,吃着各种零食,拼积木,搭乐高。
江婉很喜欢乖巧听话的弟弟。
妈妈临走前对江婉说,如果爸爸带回来新的妈妈,不要怪爸爸,小婉要听话,要懂事。
江婉对于新阿姨的到来,谨记着妈妈的话。
即便没有把新阿姨当作妈妈一样,但是她还是对新阿姨和她的儿子很友好。
美好的日子是短暂的,继母和父亲结婚后,所有人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小。
江婉渴望关注,学着电视上给妈妈洗脚的广告,端了一盆水要给爸爸洗脚。
小小的江婉将水倒了太多,拿不稳,洒出很多水,继母挺着肚子,不小心踩到水渍,滑到了。
鲜血从她的□□源源不断的流出,继母痛的喊叫,爸爸赶来看到怔站在一旁水盆砸落在地的江婉,狠狠给了江婉一巴掌,江婉懵了。
江父抱起继母立马开车去了医院,只有江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满地的鲜血颤抖。
她害死了继母和爸爸的孩子。
继母差点死在医院,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失去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她再也不能怀孕了。
继母恨透了江婉。
江婉向继母跪在地上道歉,一个花瓶狠狠砸下,溅起来的玻璃碎片划伤江婉的脸,继母怒喊着:“滚开!”
滚!
滚开!
你这个扫把星!
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你就该替还没出生的孩子去死!
去死吗?她也试过,可是刀片割破手腕的时候太痛了,她怕死,太疼了,活着好难,死也好难。
那个闷热的夏天江婉过的及其难熬,只有9岁的她每天都会梦到地上的那片鲜血,梦里她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回应她的却是你去死。
你去死!死在这个夏天,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偿命。
所有人都讨厌她,除了江言。
江婉跪在继母面前道歉,江言就远远的站在一边;江婉蹲在角落发呆,江言就会一起蹲下;江婉哭泣,江言盯着她看。
江婉的童年只有鲜血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有江言。
洗手台打开的水龙头缓缓流着水,江婉将手伸出,任由冰凉的水划过手心,学校的水是刺骨的冰凉。
江婉觉得手疼,越冷越疼。
继母的恨意持续了9年,日后也会不断持续下去。
而江婉也将不断带着愧疚生活。
从那以后江婉很害怕靠近孕妇,她觉得恐惧,只要她靠近好像那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死掉。
从卫生间出来,江婉碰到了江言,准确来说是江言在等她。
“姐,对不起,纸条你看到了吧!”江言低下头说道,乖巧又腼腆的模样。
“你应该跟江凌说对不起。”江婉回应道。
“我不跟他说,我不喜欢他。”江言说道。
“你不喜欢他什么,他对你不好吗?”江婉虽然生着江凌的气,但还是很公正的问道。
“我反正不喜欢他。”
江婉敲了一下江言的脑袋,问道:“先不说这个,你把给我做PDF的人打了?”
“我不敢打人。”江言无辜道,但又补了一句:“我顾人打的。”
江婉:“你这是干什么?先把我架在火上烤又去揍也要把我架在火上烤的人?”
江言:“姐,我署名的时候是特别嫉妒你跟江凌关系那么好,可是扔进去就拿不出来了,等我买了工具回去砸,就看到有人在往出拿信...”
砸校长信箱?
江婉生气的瞟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回你的班级去,我没怪你。”
江言却又说:“这下你不喜欢江凌了吧?”
莫名其妙的问题。
“喜欢。”江婉故意气江言。
等和江言分开,江婉回到了苏唯身边。
“干什么了去这么久!”
“上厕所啊!不然呢?”
江婉说的欠揍,却看到苏唯将一沓纸条都给扔了。
“你没事吧!把纸条都扔了念什么?”江婉疑惑问道。
“都是骂你的,不扔留着干什么,让你怒火冲天的到我怀里哭泣吗?”苏唯冷漠的说道。
是啊,她现在还是众矢之的,做PDF的人被打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整版能出来。
想着,江婉问道:“那个做PPT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那不是,拄拐棍那个!”苏唯指向一个男生,一圈一拐的走在操场边上。
“好惨!”江婉说道,苏唯冷漠道:“不是你干的?”
“苍天可鉴!我这么柔弱...”江婉说着一本正经,苏唯却离她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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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式结束,运动会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江婉却没有心思看,脑袋里都是江凌、江言。
江婉喃喃道:“都是姓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苏唯一条一条的念着纸条,间隙里看江婉一眼没接江婉的话,又给班里加油的,也有给人表白的,还有写给老师的。
但是不够。
江婉开始胡乱写,她写一条,苏唯念一条。
直到苏唯念到:你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你已经很努力了,放过自己好不好,不是你的错。
操场上最后一批开始800米接力的人听到,排名倒数第一的接力真的不跑了,对着主席台上喊道:“靠!我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