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胡超飞速地按着计算器统计最近的营业额,“啪”的一声,计算器被胡超狠狠扔到地上,“你们这帮臭婆娘,干什么吃的,平时待你们不薄吧,怎么招待客人的呢,金主们怎么一天比一天少?”胡超指着收入微薄的账单,凶狠地看着浓妆艳抹,千娇百媚的少妇们。
“哎哟,胡总,这大中午的别动气,消消火,您把大家喊来就是训斥我们吗?我们可都是挣的辛苦钱,哪天不是陪到半夜才回家,那些老板都夸我们好,你也看得到。”
“可不是嘛,胡总,论技术还是我们强啊,你不信去下面看看,还有两位老板到现在还没醒呢!这是对我们优质服务最大的认可……”
“这都怪隔壁街上新开了一家店,和我们抢生意呢!”
“就是,就是。”
小姐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胡超很是头疼,旁边的小弟们却乐开了花。
“你们这群废物,借出去的钱不用去要,等着他们还,是吗?”胡超怒不可遏。
这时走进来一位冰清玉骨,青春靓丽的姑娘:“你好,我想找一下许聪,许聪在吗,他说他在这边上班的。”边说边撩了一下挡在前额凌乱的头发,瞬间香气扑鼻。
“哟,这是谁啊,穿的挺凉快的么,找许聪干嘛,不如到这来上班吧,收入令你意想不到哦……”胡超见到如此漂亮的美女,眼神发愣,不禁想纳入麾下。
“清月,是你?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胡总,不好意思,她是我女人,有点事说一下,很快就回来。”许聪急忙拉着清月的手向里面走去,毕竟这里太过嘈杂,不能把话说清楚。
胡超见大家陷入了沉默,又打着心中的算盘,酒吧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还要养活这一帮废物,吴昊那小子说的事情还不知道要等到哪天,可是眼下又急着钱用,再不把去年的房租交了,自己苦心经营的酒吧就会被他人取代,胡超可不想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不仅面子上挂不住,也关系到家族的荣耀,想起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人做事一定要果断,不要婆婆妈妈,平庸只能给你带来消亡,毫无意义,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剑走偏锋,寻求出路,要么一步登天,要么回家种田。胡超下定了决心,准备到万瑞集团去走一趟。
2
“什么!你要走?你要去哪?”林清月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许聪。
“嘘,小声点,别被旁人听到了。”许聪用力捂住清月的嘴巴,“我觉得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我早就不建议你来这,你就是瞎折腾,这下知道谁对谁错了吧。”
“我来这还不是为了给我们以后的家添砖加瓦,让你过得更风光,不能亏待了我的宝贝。”
“死鬼,没一句好话。”清月给了许聪一记小拳拳,“你之前不是说要再干几年才能攒到钱去老家发展吗?怎么就提前‘退休’了。”
“这不是挣到钱了吗,已经够了。”许聪压低了声音,拍了拍身后的黑色双肩包春风得意。
“这一包,全是?”
“昂,那还有假。”
“这钱干净吗?”
“全是新票子,不信你闻闻,太给力了。”许聪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在清月鼻前翻弄着,闻着空气中刚出炉的铜臭味幻想着未来。
“哎呀,你这脑子,我说的是这钱的来路有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我还能有闲情雅致在这跟你唠嗑呢,早就跑走了。”
“那这钱怎么来的。”清月还是不放心,死盯着许聪想问出个结果来。
“哎呀,怎么不相信我?这是我们老大分给我们的,人人都有,多少按做的事情大小略有差异。”
“那你这满满一袋得做多大的事情啊,抢劫?杀……”
“你还有完没完,我好歹和老大出生入死四五年了,做的都是大买卖,绝对值这些钱了,老大说过不会亏待我们,这还有假?”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放心吧,老大的事业已经平稳了,让我回老家看看爹娘享点福,有事再叫我回来。你晚上收拾收拾,明早和我一起走吧。”
“那我们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这傻妞,我们这行每个人分工不一样,交代的事情和分的钱就不一样,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那不然吵翻天了。”
“听起来有那么点道理,可是我还不确定……”
“大不了你再回来便是,还怕我把你卖了?”
“这倒不是,有件事我想问清楚。”
“什么事?”
“你看看……看看这张照片。”清月很为难地掏出手机,把南飞发给自己的照片亮了出来。
“这是……”许聪紧盯着照片中的自己显得十分诧异,“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谁偷拍的,赶快删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删了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拍的,你是不是没有说实话。”
“我紧张什么?说你们女人见识短一点都没错,男子汉出门在外谈生意偶尔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况且谁和谁在一起这些都属于商业机密不能外漏,传出去不好。”
“唉……”
“叹什么气啊,快说,这是谁拍的。”许聪变得暴躁起来,“是不是你那位老相好,叫什么飞来着?”
“我就不说,怎么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和你私奔。”
“行行行,这个先不说了,你就让他别太嚣张,给老子悠着点。”
“切……我还有事先走了。”清月对这次谈话很不满意,离开之际没有再看许聪一眼。许聪见清月要走连忙拉了一把,把清月手里的手机给碰掉了,手机电池和手机分了家。“你干嘛?神经病啊。”清月对许聪吼了一下,拿起电池猛地安了回去,起身扭头就走:“看了你就来气”。
“我们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动身了,唉,清月听见没有!”许聪看着毫无回应的清月心理暗骂了几句。
走出光华酒吧的林清月松了口气,双手叉腰咬住嘴唇望了一眼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看着人群有些不知所措。往左又要回到那个让人打不起精神的住所,往右或许会见到某个让自己无爱无憎的朋友,不如往前吧,前面这条路前阵子刚铺好还没去过呢,清月想着即将有个散心的地方,心情缓和了许多,便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3
“一群混蛋,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把你们喊来问话了吧,就这么想急着进来喝茶?好喝吗?”高金重重地把资料往桌上一扔,瞪大眼睛训斥着昌虎一行人,高警官刚回来就接到马局长交给他的这个烂摊子,心情特别郁闷,本想着这次出差回来终于可以休息几天,现在唯一的念想都破灭了。
“高警官,您先消消火,这件事和我们真没有关系……”昌虎陪着笑拿出烟来准备给高警官点上,旁边的小弟们也应和着表示他们无罪,他们前一天已经接到通知要到警局问话,今天都乖乖地按时过来了。
“坐下,别乱动,当这是菜市场呢,杀过人的都说自己没有杀人,你们早就想着法子怎么拆掉这两户人家了吧,真是用心良苦,这件事跟你们脱不了干系。”高金抚开昌虎的手,义愤填膺:“你们搞拆迁,差点出了人命知不知道,没点分寸?”
“是是是,这话说得对,但是玉宝他们就是和我们对着干,三番五次阻碍拆迁进程,搞得大家的拆迁款都下不来,你们去问问,他们村都恨死这两家了,况且这次他们先动的手,恶人先告状,恶心。”
“睁眼说什么瞎话,你的意思你还是在为民除害咯,还得谢谢您?人家不同意,你就是不能动,你动了就是犯法,现在宋玉宝的妈还在医院躺着呢,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可免不了牢狱之灾!”
“没事的放心,医疗费我们会出的,况且这不还没死吗,我们这不都是为了政府做事吗,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
“你放屁,你在说什么胡话。”
“其实大家都清楚,我们也只是受人之托,最多就算个顶包的,这后面不都是万瑞集团给罩着吗,你有气别只往我们这撒呀。”
“这我可不清楚,一码归一码,万瑞的事我们局长也很关注,后期会调查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关你们几天,快点把案发经过都给我清清楚楚的写下来,别扯这些没用的。”
“别这么狠啊,高警官,这时间就是生命,就把我们给放了呗,你好我也好。”
“我好什么,再废话把你手弄折喽。”高警官一把抓住昌虎的手用力反到背后。
“妈呀,疼,疼,不说了,不说了。”昌虎疼得“哇哇”直叫。
这时宋玉宝和宋卫国一家也走了进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玉宝立马冲向邓昌虎想和他拼个你死我活,卫国的家人也开始变得躁动,但这里是警局,再有理也不能动粗,两个辅警见状赶紧抱住玉宝。
“来了啊,先把他们带到隔壁房间去。”高金挥着右手示意把他们一行人赶紧带离此处,试图先让他们冷静下来。
“邓昌虎,你给我等着……”玉宝嚷嚷着想要一雪前耻。昌虎摇摇头冷哼一声,继续写着案发经过……
直到晚上,只剩下几个人在这加班,整个派出所才安静了些,高金吃完最后一口饭,喝了杯咖啡,躺在办公椅上伸着懒腰,看着凌乱的桌面,目光停滞在一张相片上,这是高金和家人的合照,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见家人了,对妻女的想念几通电话是远远不够的,还有病重的父亲,年迈的老母亲已经无法独自照顾父亲了,这也要辛苦妻子偶尔去帮帮忙。自己这工作上头给的压力大,案子来了就得没日没夜的干,真是分身乏术,突然想起月底又要还房贷了,真是令人绝望,为了不让悲伤加剧,高金愁眉苦脸地想把照片放进最底下的抽屉里,抽屉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使劲一拉,一个黑色塑料袋掉了出来,疑惑地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沓厚厚的钱,一叠一万,总共八叠。高金本能地环顾四周,确信并没有人发觉他的异常,赶紧把钱收好放回抽屉里,回到座位点了根烟,这不会是邓昌虎那狗崽子塞进来的吧,居然在试探我的底线,看不起谁呢,可是这笔钱也挺诱惑人的,最近真的差钱,也不是最近,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直缺,或许人穷真的是一辈子的事情吧……
高金站起来又坐下,又站起来略加思索后走向留置室。
4
几声惊雷划破黑夜,纯化镇忽然之间下起了大雨,让原本有些喧嚣的街道变得空无一人,商铺见状大都打烊早点休息了。又是一个响雷,借着闪光可以看到派出所不远处的绿化带中,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躲在茂密的冬青树后面,虽然下着大雨,但仍是纹丝不动,像是一个合格的捕猎者在等待着猎物。
黑衣男子紧盯着派出所门口,过了很久终于有个人影从派出所走了出来。滂沱大雨又是昏暗的灯光,不能完全看清被湿发挡住的脸,只能看到那人冒着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越走越近,一出派出所就仰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脸冷笑了几声:“到哪都一样,有钱就是爷,舒坦。”走到树旁用手从额头捋到后颈打理了一下头发,摸了摸口袋,困难地点燃了一支烟,打火机的火焰映射出那张冷峻凶恶的脸,这正是邓昌虎。
黑衣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攒足了劲蓄势待发,趁昌虎扭头回望之际,黑衣人如离弦之箭冲到昌虎身边,右拳猛击颈部,紧接着右脚横踢他的腰部,昌虎本能地用双手抓取黑衣人的小腿,没想到黑衣人左腿用力往地上一蹬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期间用左脚飞踢昌虎的脑袋,昌虎耳边顷刻间“嗡嗡”作响,“啪”应声倒地,待昌虎反应过来想挣扎着起身,黑衣人就已经双手勒住脖子,使昌虎无法呼吸,加上快一整天没有进食,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身后的黑衣人,无奈黑衣人像个身经百战的杀手,不费吹灰之力把昌虎拖拽进绿化带中,一把将他按倒在地,身体压在昌虎的胯部。
“你是谁……?”昌虎刚想发问,就被黑衣人两个重拳打在腮帮子上,瞬间嘴角就渗出了血。
“你还有脸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说完又是朝着眼睛来了两拳。
昌虎不知道哪来的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抽出手打掉了黑衣人的帽子,顿时露出惊诧之色,对视了几眼后恢复了平静,然后傻笑起来:“原来是你啊玉宝,真是没有想到,你这又是何苦呢,总是盯着我不放,毫无意义啊,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那是我的错?我家祖祖辈辈住在北埂村,是他们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也只是他们的一枚棋子,走狗而已,混口饭吃,你把我杀了也丝毫没有作用,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相互之间又有什么隔阂呢?”
“相同的话我来问你,那你怎么对我们的?我妈现在仍是生死未卜。”玉宝又重重地掐住昌虎的脖子,想置之于死地。
“咳咳,别……听我说,咳咳,轻一点,喘口气……”
“还有什么遗言吗?我会帮你转达的。”玉宝松了松手。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和你明说了,我现在有一笔钱,可以分你一半,然后帮你除掉幕后黑手,与其把我弄死在这逞英雄,不如把万瑞集团搞垮,去当真正的好汉。”
“你想借刀杀人?我可没那么蠢,我报警不就行了,让公安去解决,少在这胡言乱语。”
“哈哈哈……”
“你笑什么?”
“无知!警察?你报警有用,在你面前的是谁?是谁当初许诺过给你满意的答复?”
“何……”
“何不斩草除根,杀谁不是杀,杀完我整个高阳县还有几百上千个与你同样的人遭受着痛楚,你是当过兵的,体魄胆量都在我之上,不如相信自己,也算是为民除害!”
宋玉宝动摇了,眼神失去了之前的刚毅,绷直的双手慢慢地松软下来:“这个根是谁?”
“万瑞集团的老板吴寿福,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我跟的老大胡超也是他的狗腿子。”
“这件事得保密,三思再行,如果你从中做鬼,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我错了,大哥,其实我也恨透他们了,各个都是吸血鬼,只是身不由己,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准备远离这个城市,重新生活。其实之前我就有过计划,不知能不能行。”
“无妨,说来听听。”
“老早之前,……”邓昌虎开始阐述他的想法,怕他生变同时还观察着玉宝的情绪,见他紧锁的眉头已经舒缓下来,就毫无顾忌地把计划和盘托出。
“听起来还行得通,你可别使诈。”
“肯定不会的,你放心,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不能里外不是人吧,总得做点好事积点德,我死了可不想下地狱。”
“那就先这么定,你之前说钱的事情,怎么回事。”玉宝暂时和昌虎达成了共识,对于不公的事情,对于那些逍遥法外的蛀虫,看来只能由自己替天行道了。
“噢……钱的事情,明天我们约个地方,我去送给你。”
“你以为在哄三岁小孩?我要立刻马上。”玉宝双手拉起昌虎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昌虎的上半身几乎是被拎起来的。
“好好好,我带你去,带你去……”惊慌失措的昌虎指了指空洞的远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带着玉宝去拿那笔买命钱,对玉宝他妈来说却是救命钱。
两个达成脆弱契约的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过绿化带,避开一切装有路灯的街道,行走在不起眼泥泞的小路上。此时风雨交加,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在脸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于是两人加快了步伐,像两个身轻如燕的忍者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5
“小姐,醒醒吧。”老板娘不断摇晃着林清月的肩膀。
“哎呀,别……别碰我,再给我来瓶……啤酒。”清月趴在饭桌上说话含糊不清。
“哎呦,姑奶奶,你给我起来吧,都已经夜里了,本该早就打烊了,我们这可不包住。”
“不就是钱么,我给你钱,拿酒……”清月使劲在裤兜外面掏着空气,就是找不到袋口。
“不听,是吧。”老板娘可不是吃素的,这种耍泼撒野情况见的多了。老板娘一手抓起清月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就像抓小鸡一样轻松。
“啪啦啪啦”,由于清月身体不受控制导致饭桌被顶开,桌上的酒瓶洒落一地。清月倒吸一口气,被这突发状况吓醒了一半。
“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不要在我这发泄,请你马上回家。”老板娘鼓足了劲朝着清月就是一顿吼。
清月就像遭了电击,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看着火冒三丈的老板娘,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了,急忙付完钱就离开了这家小店。
暴雨过后的夜晚丝毫不觉得热,一阵北风袭来,甚至有些凉意。清月不禁抱住双臂揉搓了几下,看着白天来时的路并不觉得有这么长,这走回去起码一个钟头,真是自作自受。此时身后小饭馆的灯也灭了,附近可就这一家店了,四周突然陷入黑暗,清月心里开始有点恐慌,赶紧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定定神,过了几秒才迈开步子原路返回。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可以清晰的看到阳溪镇的路灯了,清月疲惫地捂着腰想继续前进,但是脚底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只能暂时拍拍小腿原地坐了下来,原来是偏小一号的鞋子导致自己的脚磨起泡了。
清月穿起鞋子起身要走,这时不远处传来异响,又忽然消失,清月以为自己幻听了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又来了,清月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像是石子之间碰撞的声音,更像是在用铲子挖什么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清月弯着腰悄悄地靠了上去,躲在一个距离声源不远的小土堆后面。初夏的夜晚并不是黑咕隆咚,还能模糊的看见有两个人正在一片废墟中挖着什么东西,想起白天经过这里,这应该是一片正在搞拆迁的地皮。
只见一人用铁锹奋力地挖着泥砖,另一人半蹲着身体四处张望,像是在望风。不到三分钟,男子就停了下来把铁锹一丢,从地底下拖出了一个大袋子,蹲着的黑衣人连忙打开了手电筒照在袋子上,两人摸索着袋子开始嘀咕起来。
“啊!”清月被一只突然蹿出的老鼠吓得失声尖叫,脚下一滑身体没稳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好,有人!”拿电筒的黑衣人迅速朝土堆照了过去。
“干你大爷的,真是见鬼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人。”拖袋子的男子颇为恼火。
“点好没有,分完赶紧去追啊!”
“嚷嚷啥,马上好,你照住他,别溜没了。”
林清月被强烈的灯光刺得用手遮住了眼睛,黑衣人手持电筒正快速逼近大声喝道:“是谁,快滚出来。”
清月双腿不听使唤,刹那间做不出任何逃跑的动作。眼看着自己就要进入黑衣人的狩猎范围,可能会被抛尸荒野,想到这心脏便剧烈地跳动着大口喘着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月不知哪来的力量,忽然双手撑地腰部一扭艰难地站了起来,停顿了两秒后撒腿就跑。
“是个女人。”黑衣人松了口气,自己应该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抓住她。距离越来越近了,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同伴,发现他并没有起身跟上的意思,越跑心里越没底,这泼皮不会自个跑了吧,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拿到钱才是最关键的,其他的无所谓,想到这黑衣人立即停住了脚步并灵性折回。
“数够么,不要给老子耍花样。”黑衣人语气很重。
“绝对不会,这都是你的,人抓住了吧!”
“一个女人而已,你自己搞定吧关我屁事,你爷爷我走了!”
“那后面的事,你看……”男子紧紧拉住黑衣人的裤脚不愿撒手。
“再议!”黑衣人一脚把男子踢开,拎起黑袋子大步流星地消失在男子的视野里。男子往后一仰侧身倒在地上,此时面罩松动落了下来,借着月光不难分辨出这正是邓昌虎。
邓昌虎见宋玉宝已经离开,来不及多想连忙又从地下拖出一个黑袋子,把铁锹奋力丢出老远,朝着刚刚偷窥者逃离的方向急起直追。昌虎知道受惊吓的女人肯定只会往最安全的地方跑,离阳溪镇最近的主干道就是这条直线。果不其然,数分钟后昌虎便看见前方奔跑的女人:“往哪跑,给我站住!”
凶恶的声音始终在林清月耳边环绕,恐慌让自己哭了出来,即使这样也要紧闭着嘴尽量不能出声,同样脚下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两人你追我赶,眼看着昌虎就要扑倒清月,黑袋子上的肩带突然断裂,正好落在脚下,自己被袋子绊了一下摔了个驴打滚。重新爬起的昌虎只能抱着袋子继续追赶,别扭的跑姿加上一整天都在疲于奔命,速度明显下降很多。
快到镇上了,到了镇上就有希望了。清月此时已觉得喘不过气,喉咙像火烧一样,加上脚底早已破裂的水泡,简直痛不欲生。就几百米而已了,正值大好青春的自己可不能死在这里了,对,绝对不可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清月在用意念鞭策着自己,一定要跑完这一百米。
到了,清月一只脚踏上了水泥马路,旁边就有一家仍在营业的排挡,一切的不安终于得以缓解,正要大声呼喊,一只粗糙厚实的手突然大力地拉住了清月的手腕往后一扯,“啊”,清月应声倒地。
“死婆娘,你倒是给老子跑啊。”昌虎掐住清月的脖子就要使出必杀技,右手从后腰处抽出一把刀,径直往清月的胸口刺去。
哪知清月求生欲望浓烈,垂死挣扎地厉害,不停地扭动着身躯,鼓足勇气将双手朝着刀来的方向迎了上去。昌虎从未见过如此刚毅的女子,或者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对女人动手,加上自己气息不稳,手里的刀居然戳歪了,仅穿透衣袖在清月的左手腕上划了一道。
一股锥心的痛传遍全身,清月嘶吼了出来,借着这股力量双脚蹬开了昌虎,右手紧紧按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惊魂未定之时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昌虎气急败坏,居然被一个女人搞得如此狼狈不堪,冲上来又想使出什么绝招。清月见状掉头就跑,但是始终慢了一步,恶魔之手已经咬住了她的胳膊,清月只觉背后一凉,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还差了那么一点,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是谁,你在搞什么,快住手。”四五个手电筒的强光打在清月和昌虎身上,让昌虎无处遁形。没想到清月的呼声早已惊动了在排挡里吃宵夜的众人,三个大汉踉踉跄跄地朝清月走去,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
“王八蛋,敢打女人!”,“哈哈,这算什么男人,让我来收拾他……”两个男人就像在唱二人转,谈笑间让昌虎乱了阵脚,手上的劲不由地卸了一半。清月只觉胳膊一松,连忙使出全身之力拽出胳膊,挣脱之后朝着大汉跑去。
昌虎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紧了紧面罩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掉下来,不然就暴露了,昌虎看了看刚刚在女子胳膊上拉下来的东西是个红色的手链,这妞穿衣打扮看上去挺有气质的,怎么带了个这么丑的链子,真掉价!不管怎么样,以后见到一定要送她下地狱,以免有后顾之忧。
“丫头,你没事吧!”壮汉看着衣衫不整的清月透露出怜悯之情。
“我没事,谢谢大哥拔刀相助,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说完就掏出两百元塞进壮汉手里。
“还说没事,你看这血都滴出来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能搞定。”清月拒绝了壮汉的好意。
“这钱还是你自己留着去看医生吧!”
“不不不,你们不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我家离这不远,你们放心吧。”
“刚刚那是谁啊,一副想要你命的样子,帮你报警?”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清月先前双手用力过猛现在早已麻木,伤口没裹紧血又不断外渗,还想说话却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6
“月月,月月,你醒了吗?”
林清月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想说话,却不想身体各处都传来阵阵疼痛,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只得眉头一皱,“好疼……,这是在哪里?”
“月月,我是你妈妈呀!”一位妇女趴在病床边双手捂着清月的胳膊,不断轻声呼唤着。这是林清月的母亲邢瑶,几根发丝挡住了脸庞,但不难看出眼睛早已通红,想必已经等待多时。一身深黄色的朴素穿搭没有任何修饰,脚上的胶鞋沾满了泥土,明显来的时候很慌张根本来不及擦拭。
“妈妈,你怎么来了,我的头好痛……这是哪?”清月睁开眼睛看了看床边的母亲,随即又紧闭双眼两手使劲按压着太阳穴。
“醒来就好,这是医院啊,昨天有人打了120,救护车把你给送来的,还有人报了警,是这位警察同志通知我和你爸过来的。”邢瑶指了指门口一位看上去高高瘦瘦略带笑意的男子。
“谢谢警察同志……啊!”清月双手扶在床沿想下来道谢,左手腕却传来剧烈的似刀割的疼痛感,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腕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依稀可见淡淡的血迹。
“哎哟,不用不用,你现在还是病人,养伤要紧,况且救你的人是几个大汉,等我们到了之后他们就走了,也没留个联系方式。我只是跑个腿而已,我叫刘喜子,是淳化镇派出所的警员,叫我喜子就行了。”刘喜子和陈可豪一样,都是新进人员,但是不管在什么方面都差别人一截,虽然愿听肯干,但办事唯唯诺诺不决断,偶尔还得喊上别人才能勉强完成任务。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邢瑶说着便坐上了床,平缓地抬起女儿的左臂放在被褥上,“医生说你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外伤,好好躺上几天就没事了。”
“知道了。”清月倚靠在母亲的怀里紧紧抱住胳膊,黑衣人追击自己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太过凶险,我差点就命丧黄泉,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爸爸了……”
邢瑶拍了拍清月:“好了好了,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话说那么晚了你是怎么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我……就是四处走走散散心而已,到了饭点正好路过一个饭店,我就进去点了两个小菜,晚上出来的时候……”
“等等,这么晚才出来,你一顿饭吃了几个小时噢,你是不是喝酒了?”邢瑶有些生气,但是看到女儿现在这个样子又不忍动怒。
“唉,还是瞒不过您,我的确喝酒了。”
“遇到什么事了呢?怎么喝酒了。”
“哎呀,就是心烦,心里不舒服。”
“和你的小心肝吵架了?”
“说了别问了!”
“行,等你好了再收拾你,那就接着后面继续说吧。”
“等我晚上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往回走的那个方向附近应该就是北埂村,那里应该是在搞拆迁,大晚上我听见工地里有声音,就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就摸进去看看,看到有人用铁锹挖着什么东西……”
“你胆还挺大的啊。”一直站在门口的喜子听到清月在讲正事了就走进了些,“我们警方已经把北埂村那一片封锁了,我们进去勘察之后,确实发现了一个像清月所说用铁锹挖出来的小坑,在不远处还发现了一沓钞票。”
“咦?我刚醒来什么都还没说,你们怎么就知道是北埂村了。”清月疑惑地歪着个脑袋。
“就是那几位救你性命的大叔说的,等到我们到达现场后,他们指了一个你出现时大概的方向,加上前天的大雨导致土地潮湿,一路跟着脚印查到了北埂村的那块拆迁地。”
“哦原来是这样,真佩服你们,刚刚你说还有一沓钱?”
“是的,一沓用牛皮纸条扎好的钞票,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块。”
“一万块?天哪。”清月张大了嘴巴,“原来那天晚上他们是在倒腾钱,我说呢,搞这么神神秘秘。”
“你说什么,他们?难道现场除了你,还有其他两个人?”喜子迅速翻看着之前与那几位大叔记下的笔录。
“对啊,他们两个鬼鬼祟祟一边挖一边嘀咕,我还琢磨着他们在干啥呢。”
“可是那几位大叔都说只有一个人在追你。”
“嗯,估计是没有跟上来吧,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时我都吓傻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这么说来就多了一个嫌疑人。”喜子咬了咬笔头,“你还能记起来什么吗?”
“记不得了。”清月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电话,想起来什么就随时联系我。”喜子递上了一张纸条。
“好的警官。”
喜子走出门便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这么马虎,现场查到个小坑和掉落的钱就沾沾自喜,急忙收队想着去邀功,根本不想着再四处查探一下,两个方向的脚印区别那么明显居然没观察到,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嗨,你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旁边的警员推了一下刘喜子。
“噢,没事没事,我们再去现场转转,确认一下是否还有一个嫌疑人……”
“好的,这就准备出发。”
刘喜子带着队伍驶离医院赶往北埂村,清月和母亲依偎在一起嘘寒问暖,此时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站在病房门口,这是林清月的父亲林国华。
“爸爸,你也来看我了?哎哟,我都很久没去看望你们了,反而还让你们抽空来照顾,我这做女儿的太不孝了。”清月在心里数了数虽然路程不长但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去过了。
“没事没事找工作要紧,你就不要瞎想了,现在好工作很难找,不多花点功夫是不行的,我不也重新找了份工作嘛。”林国华把包子放在床头柜上。
“什么,你不当司机了吗?”
“还是份司机的工作,只不过换了个单位,先前那家经营状况不好只能另谋生路了,只要有活干我和你妈两个人小日子就不会差。”
“那还不错啊,现在帮哪个单位开车呢?”
“还不知道,在等介绍人的消息。”
“噢,管他呢,钱够用过得开心就行。”
“你说的都对,都趁热吃吧,冷了就没味了。”林国华指着柜子上香气扑鼻的肉包。
“来,清月先吃一个,补充营养才能好得快。”
“知道了,妈,等我出院了带你们吃顿好的。”
“哈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