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学路上,纲子又见到了三浦春。
少女身穿护甲拿着球棍,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气势汹汹地拦住了纲子。她眼底泛着青,显然一夜没睡。
“如果reborn真的是家庭教师,那要成为首领的纲子同学一定很厉害了。”三浦春注视着纲子,严肃地说道,“和我比试一下吧,如果是真的那我不会再过问半句。”
“失礼了,看招吧!”说着少女带上头盔,冲向了纲子。
“呜啊!等一下啊!”
沉重的球棍碰撞地面发出结实的声响,面对少女的进攻,纲子不禁心惊胆跳,手慢脚乱地躲闪着。
——reborn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街道旁路过的狱寺听到叫喊声,看到了桥上正在被追赶的十代目,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气势,拿着炸弹冲了过去。
“十代目我来了!”狱寺说着将十代目护到身后,炸弹攻向三浦春。随着爆炸,少女落入了河中。
三浦春扑腾着,传出断断续续的呼救,“咳……我不会游泳……咳咳咳救命!”
然而纲子也不会游泳。眼看着沉重的护甲坠着少女愈发下沉,纲子大惊失色地焦急环视四周想要寻求帮助,可却瞥到了reborn那正对着她的漆黑枪口。
“就由你来救她。”说着,三发子弹不由分说地射向纲子。
随着气候变化河水已经有了凉意,纲子大喊着复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划开层层水花将三浦春背到了岸边。
在接触到坚实的地面那一刻,纲子依旧有些恍惚,水流顺着她的发丝滑下。她看向一旁平安无事的少女,缓缓松了一口气,瘫坐到地上喃喃道:“得、得救了。”
突然上身被温热的衣服覆盖,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包裹了她。狱寺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却又用不由拒绝的语气说道:“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穿上我的外套吧十代目。”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一旁的少女抱着膝盖小说道。
似是想到了刚刚的事情,狱寺面色不善地开口,“你这家伙给我好好反省。要是十代目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纲子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她缓和着气氛说道:“那个……小春要不要到并盛中换个衣服?”她挠了挠脸颊继续开口,“这样去上课很不方便吧,前面不远就是我们学校了。”
发丝挡在三浦春的额头,投下一片阴翳,半晌她发出小小的憋笑声,“唔……噗……”随后红着脸,学着纲子的语气挥动手臂大喊:“拼死也要救小春!拼死也要救小春!”
“女孩子当黑手党什么的实在太酷了!请让我永远追随你吧十、代、目——”小春的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纲子,一把扑向了她。
三浦春国小时有一个很在意的女生。
偶尔地,在她稍稍晚些出门时,便能在相同的红绿灯前碰到。女孩有着柔顺的棕色长发,水润的暖褐色眼眸。修剪整齐的刘海下,少女面庞白皙,整个人乖巧又柔和,简直就像人鱼公主一样可爱。
只是,升学后学校道路不再相同,便没再遇见那个女孩了。她想,如果那时能够鼓起勇气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就好了。
就这样,在某一天的街角,她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少女剪去了长发,身条高了些,身旁也多了个年纪很小的弟弟。两人站在一起时,简直可爱到让人无法抗拒!
于是这一次,她鼓起勇气迈开了脚步。
“——请问,可以和你们交朋友吗!”
沉浸在回忆里的三浦春悄悄弯起嘴角。
这一定是小春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呜哇!好紧……要喘不过气了小春。”被搂住的纲子痛苦地说。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学校。医务室内,两个少女换好了衣服。纲子用碘伏简单地擦拭了一下少女的伤口。她看了眼挂着墙上的钟表,早已过了上班时间。
奇怪,今天学校的医生怎么来得这么晚。
这样想着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留着胡茬、长相轻佻的陌生大叔,懒散地推门而入。他低声抱怨着,“真是的,为什么让我要来这里照看这群小鬼——”
话音戛然而止,男人的视线在纲子的身上定格,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他笑着走过来轻浮地揽住两个少女。
“嗨,可爱的小姑娘们,需要我的帮助吗?在医疗方面我是专业的哦。”
话音落下,走廊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狱寺气喘吁吁地推门追来,少年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喊道:“果然是你夏马尔——十代目离他远点,那家伙很危险!”
取东西的山本也迈了过来,他用身体将夏马尔与两人隔开,将干毛巾递给纲子,少年扬起笑容,而笑意却未达眼底,说道:“随便搭讪可是变态行为哦大叔。”
“真是失礼啊……”男人自知无趣撇了撇嘴,他的视线落在纲子身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严肃,“给你个忠告吧小姑娘,你已经时日无多了。”
男人说完没过多久,纲子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眩晕。随后某处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太难为情了,洗头时把沐浴露当成了洗发水。”
太难为情了,把校服穿反了直到放学也没发现。”
……
只见少女的手心里长着一个骷髅头,它毫不留情地说着她的丢脸事迹。不论纲子怎么用力搓也消不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啊!
那个骷髅不断增生,就像是掌握一线大瓜的媒体一般,爆料的事情越来越多。纲子的表情变得窘迫起来,热气在耳后蒸腾。
在众人的视线下,她蹭地一下站起,“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少女丢下这句话连忙向外跑去,不料却摔了一跤。她从瓷砖地面上爬起,吃痛地捂住带着红印的额头,不由得露出丢大发了的表情,以拼死的速度消失在走廊尽头。
“啊,十代目!”狱寺很快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哈咿!这种事情还是交由女生来沟通比较好,男生止步!”三浦春这样喊着,追着狱寺试图拦住他。
山本跟着跑了出去,说道:“嘛嘛,大家冷静一点,我也觉得三浦同学说得有道理。阿纲也不想让别人听到这些事情吧。”
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夏马尔,看着迅速不见踪影的几人,他头痛地咧了咧嘴,“所以说我能治好啊……”
“真是的一个个都不听人说话。”
……
纲子跑到了储物室。
这里光线有些昏暗,架子上杂乱地堆着体育社团所用的器材。唯一的优点就是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路过,也不会有人发现她。
纲子抹去额头上的汗,刚松一口气,却又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顿。
——什么都没考虑就跑到了这里,这不是完全没有解决问题吗!
身上如同人体彩绘的骷髅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嘲笑她的没用。空旷而安静的仓库更是让她听得更加清晰。简直就像是对她的一场处刑。
“太难为情了,就要这样一生被叫着废柴纲死掉了。”
“太难为情了,被同学欺负了也不敢反抗。”
“太难为情了,想要交朋友却因性格被嫌弃。”
回忆上涌,纲子眼眶一酸,她像是对喋喋不休的骷髅头,又像是对无可救药的自己,自暴自弃地喊道:“没错啊,我就是一个到死也性格软弱、没有用又被人当成笑柄的废柴纲!”
“……我也不想这样啊。”少女蜷缩在角落,低头将自己揽成小小一团,低声喃喃。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走路总是莫名其妙的平地摔,没有理由的害怕路边小小的吉娃娃,似乎理解力总是比其他人要慢,成绩总是不尽人意。同样一言难尽的,还有那令人叹气的运动神经。
与同龄孩子比,她总是那么格格不入。于是年幼的女孩,在一双双眼睛下,在一张张嘴巴中,成为了一无是处的“废柴纲”。
她曾尝试着改变过,可那份微小的举动如同落入河中的石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奇迹并没有发生,最后那一丝如同侥幸一般的期待也落空。
于是,终于,在那辗转反侧的长夜之中,她闭上了眼。那一刻,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轻松。
可是,她的世界慢慢有所不同了。回过神来身旁已多了一群人,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热闹。明明没过多久,可“废柴纲”这样的称呼,就仿佛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一般。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大家是眼中是什么模样,但却能从那明亮的、闪着光芒的双眸中,隐约窥见模糊的轮廓。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就好像——
她也可以是某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带着几分不自信的质疑,抱着不可避免的惶恐,怀着轻飘飘的惊喜,曾躲角落里哭泣的那个孩子,终于不再停留于原地,她小心而又笨拙地慢慢站起身——
离开这么久大家会担心的,还是问问reborn有什么解决办法吧。
这样想着,少女吞吞地按下门把手,看着纹丝不动的大门,她顿时有些汗流浃背了。
该、该不会是被反锁了吧!
再次用力按了几下,她终于流着宽泪,不顾形象地贴在铁门前大喊:“有人在吗,救救我啊!”
“阿纲?”
“十代目?”
三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随着一阵爆破声,门锁掉落,少女推开生锈的铁门,明亮光线霎时顺着缝隙漏了进来,照亮了寂静的、布满尘土的储物室。
突然变亮的视野令纲子的眼睛有些酸涩,“大、大家……”
没等她说完,骷髅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太难为情了,一直以为世界杯是种拉面。”
在这种稍显窘迫的场景下,人往往会变得很忙。狱寺试图制造出些噪音,山本生硬地转移着话题,小春压住嘴角,装着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少女的情绪不复之前那样低沉。
只见阳光下,她一点点弯起唇角,如同慢镜头一般,缓缓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好似精细的油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低声笑道:“噗……哈哈哈哈,是呢,有点难为情。”
“太难为情……”
“我说你!”小春气势汹汹地指着纲子手臂上的骷髅头,打断了它的话。
“你的眼界狭隘到只能看到这些吗?”
骷髅头的声音一顿,长了长嘴巴有点慌张。
“只能靠这种方式生存真的是太可悲了!”
骷髅头没有说话,但汗流浃背了。
“想必你的人生也悲惨到令人发指吧!实在是太差劲了!”
最终,在众人的审判下,骷髅头汗涔涔地消失了。
“不愧是十代目如此简单的战胜了绝症!”狱寺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哈哈哈,太好了呢阿纲,放学要来庆祝一下吗,我老爹做的寿司很好吃哦。”
“嗨嗨——!小春也要加入!”
一旁的纲子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不禁弯起嘴角,可是少女依旧有些心不在焉,虽然看起来是这样解决了,但仍隐隐觉得那里不对。
她看向窗边,只见夏马尔倚靠在那里,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两人对上了视线,男人轻轻一笑,向她挥了挥手。
少女缓缓眨了下清亮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夏马尔,真的有一副医生的稳重模样呢,她想。
……
夏马尔看着窗外欢笑吵闹的少年们,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年轻真好啊。”
桌旁的reborn瞥了一眼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所以,真的能靠他们这种方法治疗骷髅病吗。”
夏马尔有些好笑地回答,“当然不可以了,骷髅病需要与天使病中和才能消失。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骷髅头那副样子呢。”
“我想也是。”reborn同样弯起唇角。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倚在窗边,曲指接住那个向他飞过来的、肚子圆滚滚的蚊子。半晌,他带着散漫的笑意,如同自言自语般开口,“嘛,不过那样想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