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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入之假冒伪劣吸血鬼伯爵(终)

    水口香奈从噩梦中惊醒,她听着宛若不详的钟声,浓重的阴影弥漫在心头。

    薰小姐出事的那个深夜,那栋囚禁她爱情和自由的别墅,仿佛也曾有钟声响起。

    “七槻,醒一醒……”她轻轻推了推睡在身畔的好友,同样被惊醒的越水七槻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一边伸手去够台灯的开关。

    开关啪嗒,房间内黑暗依旧。

    “不知道是停电还是线路出故障……”

    越水七槻嘟囔着坐起身,出于侦探的直觉,她感觉到今夜可能有事发生。

    摸索着穿好衣服,她从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里取出手电筒。

    “香奈,你是留在房间还是和我一起下楼检查配电箱?”

    香奈抱着她手臂不放,声音有些颤抖,“深山老林,与世隔绝的城堡,突如其来的钟声和突然的停电……七槻,你说,会不会又有一场悲剧即将发生?就像……”

    她没有说下去,越水七槻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因为同伴正在害怕就粉饰太平,而是直观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很有可能。香奈,我不想骗你,这栋别墅,包括祂的主人和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人都很古怪。虎仓先生说是请我来调查妻子外遇的事情,希望我帮他找出悦子夫人的出轨对象。可是据我观察,他已经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她有意考验好友,停下等待香奈的反应。

    察觉到她意图的香奈笑了笑,不知不觉从害怕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一边回忆在徳修拉别墅的所见所闻,一边整理思绪,将每一个让她感觉违和的瞬间和细节放大后逐帧分析对比。

    “是羽村先生吧,他的袖扣和悦子夫人的胸针是情侣款,悦子夫人只有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才会聚焦,嘴角也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的弧度。”

    越水七槻捏了捏好友的手掌,“很棒嘛!观察入微可是优秀侦探必备的能力之一。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受到鼓励的香奈精神亢奋起来,“虎仓先生应该也察觉到悦子夫人和羽村先生的异常了,不过,他似乎不是很在意,甚至有些刻意地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但是,从一个丈夫的角度出发,他对年龄可以做他女儿的美貌妻子,未免过于放心……”

    她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已经看完虎仓先生的最为著名的几部作品,他笔下的主人公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全都是表面文明绅士,其实内心阴暗自恋又疯批。

    都说作品是作者内心世界的映射,我觉得,虎仓先生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人,我看到不止一个读者评论他就是活在现实世界的吸血鬼,冷酷狡诈,一旦发现目标就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吸食对方血液,夺去他人生命力和创造力,为他自己所用。”

    越水七槻接住她的话往下说,“蛮贴切的,虎仓先生自己也很清楚外人对他的评价,估计,他还挺为之自得和骄傲。不然,也不会处处模仿吸血鬼的风格,还收藏了那么多吸血鬼相关的文献资料和物品,简直都可以开一间博物馆了。”

    这样一个钟爱吸血鬼主题、但主旨只在营造充斥杀戮和毁灭的吸血鬼世界观的恐怖小说作家,真的会放任自己妻子和人偷情而不采取任何报复措施吗?

    要知道,这位大作家最喜欢的一部吸血鬼电影可是《鲜血喜宴》——一部吸血鬼贵族爱上心有所属的人类少女,设计她成为自己的新娘,在婚礼上被新娘和她的牧师情人暗算失去吸血鬼的超能力。濒死之际,沉睡在体内的纯血之力觉醒,成功起死回生并以团灭婚礼上所有人类和吸血鬼的方式,完成献祭仪式成功返祖,成为血族元老院唯一的一位亲王。

    越水七槻将手电筒的光调整到最弱,在香奈的耳畔低语,“有没有可能,虎仓先生请我们过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搜集夫人出轨的证据,而是设计我们成为谋杀案件中的一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实施犯罪提供某些便利,又或者作为目击者在事后为他作无罪证明?”

    年轻的女侦探并不知道,她猜对了。

    虎仓大介的确已经设计好了所有细节,并计划在三天后的暴风雨之夜实施谋杀计划,之所以选择越水七槻来调查妻子出轨,也是笃定女孩子天生胆小好骗,更容易落入他的圈套为他所用。

    只是,这个假冒伪劣的吸血鬼伯爵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稍微修改了一下他的原定剧本,而他本人也即将迎来意想不到的几位访客。

    虎仓大介的专属书房里,电影刚刚开始没多久,气质忧郁的贵族男子坐在美女记者的对面,神情凝视对方,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弧度矜持的微笑。

    “亲爱的莉迪亚,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哪怕,现在的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已经开机的电脑前空无一人,点开的文档里是一篇只写了千余字的小说,无论是文采还是内容都平平无奇。

    琉璃边移动鼠标边评论,“就这?就这!大作家的水平让我有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修洛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后快速移开,视线重新落回电影中男主角的脸上。

    “欧美找不到像样的男演员了吗,这样一张寡淡无味的脸饰演吸血鬼,真的毫无说服力!”

    抱着琉璃充当人形靠背椅的泷泽苏一心两用,一边用戴了手套的手敲击键盘打出一行文字,一边抽空看了一眼电影中的画面,随口说道:“虽然没有说服力,但是对于长相同样寡淡的虎仓大介来说,更容易产生代入感啊!”

    光子看了一眼同伴:你是懂怎么讽刺人的。

    琉璃看了看键盘上舞蹈的手指,又抬头盯着手指主人优越的侧脸线条,默默走神:这么好看的男人会不会也是藏在人类中的吸血鬼?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和粗重喘息,像是有谁穿着厚厚的棉袜极速奔跑在走廊,同时伴随着山林深处传来的动物嚎叫。

    光子下意识搓搓手臂,出生于长野县的他很轻易分辨出那是野狼在咆哮。

    修洛和琉璃的耳朵同时动了动,一大一小两张同样精致不似真人的脸上露出同款秘之微笑。

    胸口别着一朵赤红蔷薇的修洛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指间金粉簌簌而落,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芬芳。

    厚重窗帘挡住血色不详的月光,电脑屏幕的微光投影下,屋内几个非人装扮的来访者姿态各异,同样苍白且美丽的脸庞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亲切的笑容,静静等待房间主人的归来。

    越是接近书房,虎仓大介的心跳越快,关掉照明的庭院影影绰绰,刻意修剪成奇形怪状的盆栽被夜风赋予灵魂,在暧昧不清的光影里摇摆着身体。

    他曾无数次在伫立在钟楼的最高处,像一位真正的黑暗领主巡视领地一般,俯瞰黑夜里的庄园。

    多年苦心经营,庄园,包括庄园附近的这片山林,是他为自己在现实里打造的独立王国,在这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闭上眼睛,他可以随时随地在脑海里完美复刻出庄园里每一处细节,安装于各个隐秘角落的摄像头让发生在这个独立王国里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监控。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血族领主,但是,金钱的能量和日益进步的科技足以弥补先天的种种不足,让他拥有足以媲美自己笔下吸血鬼主人公的能力。

    如果那位来自神秘组织的先生没有对自己撒谎,也许不久的将来,自己即将重获青春,成为真正不老不死的存在。

    多么令人向往和憧憬的未来!虽然代价稍微昂贵了一些,需要付出一半的家产,但,很值得,不是么?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必须除去一些碍眼的存在。

    本来,是希望悦子能够陪伴自己更久一点的……可惜,领主的新娘必须是纯洁无垢的,不论是是身体还是灵魂。

    让故事结束在最高潮,让死亡留住她最美的容颜,这就是,自己作为一位丈夫,给予她最慷慨的馈赠!

    奔跑的脚步跟不上思考的速度,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的死亡,现实中其实尚未发生。

    虎仓大介抬头看了看月亮,弓弦未满的上弦月悬在夜空,像一只监测世间万物的诡秘之眼,让人忍不住猜测,祂的下一次眨眼,将会降下怎样的灾难?

    庄园各处一片静悄悄,与他书房对角相望的一间屋子里还亮着灯,那是田所俊哉的房间,那个家伙,拥有令人嫉妒的青春和想象力,却没有一副能和他的才能相匹配的聪明头脑。

    所以,注定只能作为自己的附庸而存在,为自己这个主人奉献出所有的努力与才华!

    同样亮着灯的还有悦子的工作室,那是她的习惯,她不喜欢黑暗,并且坚定地认为她的作品也不喜欢黑暗。

    呵,真是个天真的女人,连反抗都幼稚得令人发笑!

    不屑地移开视线,虎仓大介熟练地绕开布置好的一处机关,书房只在十几米开外。

    故事想必正进行到精彩处:受到惊吓的新娘冲出房间,追上去的狼人豪不怜惜地咬断了她的脖子,鲜血染红洁白的婚纱,饱食的红蔷薇开满庄园……

    一阵诡异的风平地而起,一双如鬼火的碧绿眼眸在眼前一闪而过,头皮和脸颊被刮得生疼。

    “该死的黑猫!”

    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虎仓大介忍不住低声咒骂,这只猫被羽村秀一当做礼物送给悦子,野性难驯,神出鬼没。

    黑猫用力挥爪后猛一蹬腿,从虎仓大介肩膀上跃入暗夜中,追逐早已看好的猎物。

    凄厉的猫叫声中,带血毛发从半空飘落,感觉头皮一阵清凉的虎仓大介忽然从心底渗出一缕寒意,顾不得教训胆敢对自己脑袋动手的夜猫,望着咫尺外的书房,他忽然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隔绝效果极好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光线和音响渗出,明知道里面正上映精彩剧情,门外仍旧悄无人声。

    虎仓大介握住门把手,仔细聆听:夜风穿过山林吹进庭院,摇晃着树梢,呜呜有声海浪拍击悬崖峭壁,哗哗作响;野兽和夜枭的叫声忽远忽近。

    这些往常早已听惯的暗夜奏鸣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连同浅藏于心的兴奋与恐惧……

    不知是否冥冥中感受到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虎仓大介心跳骤然加速,他呼吸急促起来,久已干涸的灵感忽然迸发,将这再平常不过的幽夜中的长廊连接上一幅幅奇幻诡异的场景。

    皮肤松弛的手按下书房门把手,虎仓大介进入独属于他的创作空间。

    一朵朵蔷薇开满虚幻的视野,赤脚踏上浸润着鲜血的地毯,柔嫩的触感像极了少女汗湿的胸膛。

    糜烂的花香充斥着鼻腔,幽暗的灯烛下,几张苍白如雪的脸突兀闯入视线,绮丽的笑容如□□的红玫瑰惑人心神,那种盛放到极致的绝色根本不似人间所能拥有。

    “当代的徳修拉先生,欢迎加入我们的……序列!”

    45度角站立的中世纪贵族美男子拈花微笑,尖利獠牙轻轻咬合花瓣,恍如一个温柔的亲吻。

    大片大片血红色花朵绽放开来,不知是在眼前还是在脑海……

    飙升至极速的心跳骤然停止,紧紧扼住咽喉的手无声垂落,虎仓大介带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死去,去往他经历无数次臆想并用文字构筑成型的那个世界。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圆满呢?

    不远处的山林里,银色的巨狼仰天长嚎,祂的颈下,白骨的铃铛发出空灵声响。

    黑色的夜猫蹲坐在窗台,静静注视着尾巴着火的老鼠在洒满汽油的储藏室内四处乱窜,片刻后,祂的身影在冲天而起的火光中逐渐拉伸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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