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起伏的江海在阳光中镀上金边,苍茫大地尽收眼底。
“师姐,我也是很厉害的,你可不要小瞧我。”李道年站在她的背后,拉住她的衣角,笑地不亦乐乎。
松谙音紧皱着眉头,本就烦厌的心情愈演愈烈,强压下内心的厌恶,无情道:“站好。”
话完,掐诀使寒光剑飞得更加快,李道年一个没有注意,身子直接往前移动两分,幸得反应及时才没给她造成困扰。
“跟紧我,这里海兽遍布,妖魔鬼怪横行,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丧命。”松谙音站在前头,寒光剑在阴森的灌木丛下发着刺眼的光芒,一袭银衣飘飘。
虽还没到那传闻中的南海,但是两人已经步入那所谓的南海外围。真正可怕的是里围,但受伤最严重的却是外围,因为外围总会有不要命的修士闯入,传说中外围是有居民的,但他们来此几刻,也未曾见过任何生物。
李道年站在她半步外,一袭灰白衣赏被风吹的凌乱,他玩味的看着前面走的人,右眼上的银色面具发着淡淡微光,而他那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正认真观察着周围,骨骼分明的手调动灵力,顷刻间乌云密布,雾气朦胧。
若是松谙音眼睛没瞎的话,一定会看到那双炽热无比的眼神,和那乖张跋扈的气质,但可惜她看不见。
站在前头的松谙音察觉不对,骤然停下,用手护着他,被白纱遮住的眼睛感受周围变化,李道年顺势签上她的手靠近她,软声道:“师姐,怎么了。”
松谙音没有察觉到他嘴边上扬的嘴角,而是认真的竖起耳朵感受周围变化。
片刻道:“没事。”
一路走进丛林深处,周围黑漆漆的一束光也照不进来,似有似无的野兽声与孩童声此起彼伏。
松谙音掐诀念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在空中比划几下,一张符篆凭空出现,向周围飞出去。
“哗”的一声,丛林遍布金色透明小人,他们样貌奇异,张牙舞爪。
“尔等速速出来受死!”松谙音衣诀飘飘,狂风将她额间碎发撩起,细长的白纱混进乌发,那张脸冷得出奇。
她指尖微动,土黄色的符篆小人从她手里飘了出来,直达愣神地李道年身上,几个小人将他困在一方天地,围成圈子保护他。
“不过蝼蚁,还敢装神弄鬼。”松谙音语气冷淡,不怒而威。
“操,小的们给我上,我还不信就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本事!”
“冲啊!”
松谙音寒光剑直插地底,双手紧捏,银色光从剑旁发射出来,刺得没见过光的鬼灵骂骂咧咧。
“小的们,快跑!”
“跑啊!”
鬼灵褥风驰电掣般迅速逃亡,她冷漠收起剑,解了李道年的咒,淡声道:“没用。”
见此,李道年一个飞奔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活像一只没有吃过好饭的狗
——也对,他本来就没是只小狗。
“如你所见,这里处处透露着阴森。”松谙音轻声道。
李道年嘴角轻轻勾起,后腰上的手动了动,正想开口,却见她皱着眉头,一口鲜血就这样吐了出来。
“师姐,你怎么了!”李道年急忙蹲下身,安抚她的后背。
她半跪在地,轻擦嘴角。
果不其然,她还是不能用术法吗?
刚才情势不容乐观,情急之下,下意识就使出了寒光剑,但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她的修为又减少了。
“该死,”她缓慢起身,吐了一口气:“等我回去,一定杀了你。”
若不是拿下南海水灵珠可以巩固灵力,修筑灵体,她又怎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来受苦。
李道年吞咽口水,明显急了,说话声口吐不明:“师姐,我们……还是先休憩一下。”
“我扶你到那边休憩。”
松谙音这次很听话的跟着他去大树下休憩,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灵丹碎了,费了她好几张符篆才修护好的灵丹,因为这一遭,已经全部破碎。
这所带来的影响,便是身体机能跟不上,她昏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总是跟在她身后,师姐师姐的叫,但她一次好脸色也从未给过他。
雾色弥漫,空气静谧,她执剑而立,一袭白衣随风飘扬,站在高山之巅,俯视浩瀚无垠的江山大地。
风吹过时,她眼睛轻闭,寒光剑在她指节的用力下空鸣,对面一座凉亭里,静坐一人。
他一袭玄衣,清资卓绝,脸色戴着一张银色面具,由内到外地散发仙人气息,他细长的手敲击桌面,声音温柔:“阿漾,还不过来陪我下棋。”
她下意识走过去,眼尾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想张口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阿漾,以后有事要来寻我。”男子笑着轻声道。
她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转眼来到一座静美的云顶天宫,那里的花海里站着一个青年,他扎着高马尾,笑呵呵的说:“师姐,你快来看我种的鸢尾花好看吗?”
她感到疑惑,因为她根本看不清那张脸,只知道很熟悉。她缓慢走过去,刚想开口,却听到他哭着说:“师姐,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不解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却看到他倒在血泊里,一把剑直插他的心口,而那握剑之人就是她。
她慌的一下时抽回了手,心口像被蚂蚁啃食一般疼痛,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但她还是想开口说点什么。
天旋地转之间,她“哗”的一下起身,眼前骤然明朗,却见李道年蹲在她身前,温声道:“师姐,你醒啦。”
松谙音扶额,难怪梦里这么多师姐,原来是拖了他的福。
看来这里真的不简单,至少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松谙音眉目直跳,感知到这里有一些稀疏的灵力流动,冷静问:“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道年眼神躲闪,只见灌木丛像是被人用刀砍了一般,原本高大密集的灌木变得稀碎参差不齐宛如狗啃屎。
“呃,那个……师姐没怎么,就是刚才去找泉水,不小心甩了一跤。”李道年心虚的摸着鼻头,仗着她看不见,随意撒谎。
“哦。”松谙音并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美人,能有什么实力。
但她忽略了一点,沈既白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但此刻她无暇顾及其他。
入夜,虫声低鸣,树影婆娑,星河灿烂,四周寂静。
松谙音打坐在火堆旁疏解灵力,李道年则在聚精会神地烤鱼,焦黄焦黄的鱼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对早已辟谷的松谙音来说,这简直是一场诱惑,毕竟她和别的修士不一样,她喜欢用吃的来满足自己。
李道年见状,故意把自制鱼架往她旁边移了移,狡黠着开口,比那狡猾的狐狸还要狡猾三分:“师姐,你当真不吃吗?”
松谙音无视他的话,静坐其间,但“咕噜”声比拒绝先开口,她脸色快速闪过一阵红晕,倔强移开视线。
“噗!”李道年觉得他的师姐可真可爱,笑着将烤鱼放在她眼前,温声道:“吃吧,师姐。”
藏在白纱下的眼睛轻轻睁开,昏暗的灯光下,青年被柔和的火光照得温柔缱绻,鸦羽般的睫毛轻闪,笑呵呵的盯着她,那双潋滟生情的桃花眼多情又含蓄。
她淡定接过烤鱼,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可知玄奇仙君?”
李道年手指微微蜷缩,低着头让火光将他洒满,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里的阴风晦雨,他语气冷淡:“不知。”
松谙音嘴角微微上扬,笑的散漫:“当真不知?”
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实则在拿捏试探。
“不……”
“哦?这样啊。”她低头吃了一口鲜美的鱼肉,掌心掐诀,一瞬间向他击打过去,她嗓音清冷,笑的随意,“那这样呢?”
李道年眼神冰冷,深深挨下这一击,他的身子被压力推促着连连后退。
“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道年捂着胸口,单手抹掉唇间的血迹,笑的猖狂又肆意张扬。
“玄奇,别装了。”松谙音指尖轻动,算到了他是谁,且为何是这般模样。
说起玄奇,那还是一段佳话。
天界有一美男子名唤玄奇,生得清资卓绝,气宇轩昂。在天庭当差,做得仙门两派都格外欢喜,其实力强大得令人望而生畏,是神官最不敢轻易招惹之人。
年少爱玩吊儿郎当的少女江漾最爱逗弄这高岭之花,常常引得仙门女子嫉恨艳羡。求爱不成反被该神君厌恶招嫌,不幸之下,天道得知祂的乖儿子被她惦记,特此贬她入凡,但临行前,她不小心将人带到了凡间
——成了府家不受宠的二公子李道年。
而她因魂魄破损,丧失七情六欲,一心只为无情道,得知自己心意之时狠心将他一刀杀了,至于现在他为何会带着往世记忆,还不位列仙班,这就不清楚了。
但有她这个先例,一切好像也说得通。
考核弟子时放的那只狗,他明明动了怒,可却在她来时收了脾气;回了小晨岛,他一口一口师姐的叫着,听到她说眼睛瞎了,表现出慌张失措的样子,竟然也没怀疑;还有刚才被灭掉的鬼灵,被强大灵力撕碎的灌木丛,等等一切都表现出他的不寻常。
在昏迷那段时日,梦里出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和那个被她一剑封喉的青年,都指向他。
松谙音本就只是她江漾的一缕魂魄,自然没有七情六欲,为了无情道得道成仙杀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李道年呼了一口气,突然像是被泄了气的气球一般没了反驳的欲望,他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那又怎样呢,阿漾是还准备一剑将我劈死吗?”
松谙音嘴角轻微勾起,那双藏在白纱下的眼睛玩味浪荡,看着他的眼神散漫又放浪直勾勾的如撩人的狐狸。
这正是邪术老祖常看他的眼神,又纯又欲,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空气被暧昧的气息拉满,平静的心灵好像闯入了一个说不出口的爱。
最终是以李道年开口说话而打断的。
“阿漾,你的眼睛还好吗?李道年观察她的神色,试探着问。
松谙音听到此话,右手轻轻一挥,白纱瞬间变成烟雾消失在丛林中,露出了那双冰寒的眼睛。
“我又不是虾米。”幽默回完,狭长的狐狸眼绕有兴趣的看向他,用随意的语气问:“玄奇仙君,可还对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