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帮爹爹!”曲一一暗下决心。
经过这次偷溜出去的经历,曲一一觉得应该找个帮手。找谁呢?张猛?他武功了得,有他在就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可是……平日里数他最忙,要帮爹爹处理好多事情。
那不如找玉琳琅?她虽说是个女儿身,但巾帼不让须眉。
说起玉琳琅,曲一一“噗嗤”笑出声来。就在前几日,张猛说自己太调皮,一点女孩样都没有,还说,这也不怪她,天下庄上上下下几千人,除了她,就只有玉琳琅这半个女的,难怪没有女孩样。
在大家眼里,玉琳琅就不是个女的,也是,她总是把自己打扮成男人模样,或许这样更方便她行事。
不行,她也不行。曲一一摇摇头否定掉,她如果可以的话,人早就找到了,何必会这么多年也毫无音讯。
那找谁帮忙呢?曲一一两眼空空望着天上的星星。
找秦艾?他这个人开朗热心,转念又一想,不行,看他玩心那么重,爹爹的事交于他,不靠谱。
萧暮然!萧暮然的剑都厉害到骇人,那人一定更厉害喽。对,就找他,可是他对自己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会帮我吗?嗯……不行也要试试,就算苦苦哀求他,也要试试,就这么办!
曲一一一晚没睡,萧暮然也彻夜难眠。
清晨的阳光洒在萧暮然消瘦、俊俏的脸上,他恍恍惚惚睁不开眼。
他用水狠狠浇浇自己,也想浇浇这混沌的脑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看着水盆中的影子,萧暮然怅然道:“萍水相逢,以后不要再有妄想。”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好结束这整晚的胡思乱想。
曲一一趴在门口紧盯着萧暮然的一举一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毛巾给他。显然,萧暮然被这突如其来地出现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不少,“你?”
曲一一也不恼,将毛巾递到他手中,柔声道:“然哥哥,我帮你倒水吧。”说着端起脸盆向屋外走去,同时回头冲他咧嘴笑。
萧暮然揉揉眼,讶异地看着曲一一,暗想:这么诡异的笑?难不成还在梦里?
曲一一殷勤地帮萧暮然递过外衣,满脸贴笑。
萧暮然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位是曲一一本人吗?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脾气、秉性真是天壤之别!质疑中,他提剑出门练功。
曲一一拉住萧暮然的衣袖,娇娇地说:“然哥哥,你看我……对你好不好啊。”萧暮然甩甩胳膊敷衍道:“你正常点就好。我还有事,你慢慢玩。”
曲一一听闻,当即便要发火,自己如此放下身段服侍他,他竟然说我在玩……
不能发脾气,千万不能发脾气,有求于人嘛。这几秒钟里,曲一一的脸换过好几种表情。
几经纠结她勉强地在脸上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哥哥,虽然呢,我们是还没有太多的交情,不过呢,经过这几天,我们至少可以称之为朋友了吧?”
萧暮然并未回答,等着她的下文。
“那么既然是朋友,那朋友间……想请你帮个小小的忙,也不是不可以……对不对?”
哦,萧暮然恍然大悟,照这么一大圈,是有事相求。不过,曲一一能有什么忙需要自己帮?张猛对她毕恭毕敬,有何事是玄德山庄办不到的呢?
曲一一看出萧暮然的疑惑,忙解释道:“嘿嘿!我是诚心诚意地想请你帮忙,帮我找一个人,若是找到的话,多少银子我都出。”
萧暮然摇摇头,表示不愿参与,曲一一赶忙劝着:“你听我说完嘛,干嘛这么快拒绝,或许你感兴趣呢。”说着抱紧他的胳膊,瞪大眼睛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他不听就永远不松手。
萧暮然无奈点头,心想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说的事无非也是小孩子的好奇,能找什么大人物,无非就是哪个戏团的名角儿,或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匠人。
“一个叫水瑶的人,据说是铸剑之神水火的独女。”
“铸剑之神水火?!”萧暮然心中震惊地重复一遍,她居然知道水火!
“据说这个铸剑之神铸了一把名剑,叫青菱烈,这把剑至今都是个迷,没人知道它落于谁人之手……”
萧暮然握紧手中的剑,面色微变,打断道:“这都是些陈年往事,逝者已矣,不必再提。”
“不不!”曲一一固执否定,“这水火老前辈呢是已往生,可水瑶她是生是死,还两可未定,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曲一一笃定地说:“她唯一的线索就是有已经失传的朱砂泪。”
“朱砂泪,朱砂泪……”萧暮然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杀意,整个脸庞冷峻异常。曲一一察觉出他的神情瞬变,不知所措地摇摇他,“你怎么啦?”
萧暮然推开曲一一自顾自出门。
快步到达后山顶的萧暮然扶着岩石喘着粗气,耳边不停回响着:“你爹中了朱砂泪这种无药可解的毒……”
这是师傅告诉他的,师傅说这世上只有端木云有此种毒药,可是端木云早已在江湖中消失,十多年来杳无音讯,或许早已被人所杀,无人知晓。难道水瑶才是杀我爹的凶手?那么我要不要寻她报仇?
儿时的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在他十岁时,决定去找他的杀父仇人端木云,师傅问他:“杀了仇人之后,你会怎样呢?”
小暮然神情凝重地答道:“之后然儿会回来陪着师傅,习武,生活。”师傅不急不缓地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每天是怎样的生活呢?”
小暮然想想认真答道:“陪着师傅,习武,生活。”师傅起身向屋外走去,“既然报仇前和报仇后是一样的生活,那为何还要制造这杀戮呢?”
小暮然低下头琢磨师傅的话。从那往后萧暮然再没想过报仇的事。
但如今,既然知道可能是杀父仇人的线索,她可能依然活着,那要不要查清,要不要报仇?
萧暮然心底澎湃,用力撇下一条柳枝,向空中刺去。
山顶上的这片空地本是他从小习武的地方。有一颗树,不高,但树干粗壮,树桠上系着一帕方巾,方便他练剑。
压抑十多年的恨,终是又在萧暮然的心中燃起。
曲一一追上山顶,拼命喘息,可感觉怎么使劲呼吸,还是喘不过气来。和空气较劲许久,才慢慢缓过神。
萧暮然心情纷乱,烦躁不堪,用剑如同激流穿石,汹涌澎湃,剑气穿山破壁,怦然万里,仿佛只有这样胸中怨气才能发泄出去。
曲一一顾不上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朝他跑去。
此刻他挥舞着柳枝不停地刺、挑、划着这片方帕,眼睛狠狠地盯着,好似这块方帕就是那个仇人,而那手帕在空中舞来舞去却没有一点破损。
曲一一喊他,他也不停,像魔怔一般。
情急之下,曲一一挡在那方帕前面,可她不知此刻的萧暮然用尽功力发泄着难以抑制的悲伤,这时正朝方巾猛地刺来。
就在那柳稍离曲一一的脸一两寸的地方,萧暮然才猛然看清,忙收功撤回柳枝,虽然他的动作极快,但是柳稍带动的剑气还是扫到曲一一的脸颊。
曲一一眼见柳枝刺来,呆若木鸡,本能的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哗”的一下,只觉侧脸一阵火辣。
当她再次睁眼,看到萧暮然吐出一大口血,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萧暮然脸色铁青,频频深呼吸,强压怒气,恶狠狠训斥道:“不要命了,倘若我拿的是剑,你现在早没命了!”说罢气冲冲转过身。
曲一一不知萧暮然心中的痛楚,委屈极了,坐在小黑潭边掉眼泪,她不明白,不帮忙就不帮呗,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平日里萧暮然极少发脾气,别人说什么他也不急,被人欺骗也从不识破,反而还很配合。今天确实是触碰到他心底的痛,所以才会爆发。
没人能理解,一个从未见过父母的人,“爹娘”这二字在他的世界只是两个陌生的符号。他的人生就像一叶孤舟,漂浮于茫茫人海之中,不知生命的方向。
他的人生该有多孤单,多寂寥。他不愿想起这些,师傅让他把心锁起来,可今天曲一一开启了这把锁。
萧暮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又该怎样控制这份情绪。刚才急着收功,呼吸紊乱,内脏都有些受损,气血翻腾的厉害才吐血,虽及时调息,但此刻胸口还是隐隐作痛。
平静后的萧暮然满心伤感,默默走到曲一一身边,见她坐在潭边,眼泪吧嗒、吧嗒滴到潭里,脸侧耳根下被剑气所伤留下一条大红印子,仔细看,红肿的伤口还渗出血来,心中一阵懊悔。
“还疼吗?”曲一一泪眼婆娑,扭头不看他。
见曲一一不肯原谅自己,萧暮然迟疑道:“好,我答应你。”“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曲一一立即回头,紧盯着他的眼睛。
萧暮然坚定地点点头,曲一一回嗔作喜。再瞧她娇嫩嫩的脸,萧暮然心里内疚不已,“我这里只有伤药,莫要留下疤来。”
那疼惜的眼神让曲一一羞红了脸,悄悄拿眼睛睨着他,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原来他这个人也并没有那么的冷酷,你瞧,他还是很关心人的。
忽的,萧暮然好像想到什么,强拉着曲一一下山。
曲一一不知他要干嘛,拼命甩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又大又有力气,最终只是挣扎着大呼:“萧暮然!你要去哪里?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我不要回家!我不回去……萧暮然,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