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荣混了顿饭，刚回到研究所就被人喊走。
忙忙碌碌，窗外天色渐暗。
“启荣，太晚了，早点回去。”
卫启荣抬头揉了揉眉心，就看到邓教授已经换好衣服，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离开。
“快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别忘记关窗锁门。”
“好。”
卫启荣坐回位子上，一眼看到众多文件中明显泛黄的那份，猛地一拍头。
“我这脑子！”
卫启荣将图纸放在最起眼的地方，先去将之前的工作收尾，检查好门窗，才回来将图纸装到文件包里，慢悠悠往家属院走。
晚饭没吃，摸摸空空的肚子，家里只找到最后一个杂面饽饽。
卫启荣打瓶热水，准备泡着吃。
趁空将宋泠给的图纸掏出来看看。
他没把宋泠的话当真，正儿八经有用的图纸都会被好好收藏存档，怎么可能随便夹杂书里。
真是故意收藏在书里的，经过这些年也肯定跟不上发展，属于被淘汰款。
啃一口饽饽，抿一口热水，看一眼图纸。
嗯？？！
好像真有点东西。
水也不喝了，把茶缸推远点，将图纸摊开。
嗯嗯！！！
原来还能这样，这样也行！
这下饽饽也不吃了。
卫启荣清空书桌，熬了一夜，从头到尾验算了一遍图纸运行的可能性，将残缺的几处数据填补齐全，精神百倍地洗把脸，装好图纸直奔研究所。
“老师老师，我发现一个好东西。”
“什么？”
邓教授刚换上防尘服，一扭头对上卫启荣铁青的黑眼圈，吓一大跳。
“你昨天一晚上没睡？胡闹！”
“我根本睡不着，老师你看了这份图纸就明白。”
邓教授板着脸接过图纸，看一眼，再看一眼，面色逐渐严峻，眼底毫不掩饰的惊喜。
“你最近就在研究这个？”
“……您太高看我，这图纸是别人给我的，希望我核实一下，看能不能制作出来。”
邓教授收回神，这才发现图纸的陈旧和脆弱。
“想知道，你直接试试看，正好，学校图书馆最近准备再版旧籍，可以用来做实验。”
“您猜图纸是谁贡献的。”
“我认识？”
“就知道瞒不过您，是宋泠同志。”
“她？”邓教授不信。
“她说是在家里杂书翻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拿来问问我。”
邓教授失笑，“她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外公。”
“这……可能太忙，我上次交接，听说他们新厂建址出了问题，到现在还没落实下来。”
卫启荣想到这两次去钢厂听到的流言。
“宋泠同志和她外公家里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邓教授看他一眼，“你挺关心人家。”
卫启荣点头，理所当然道，“当然了，大家认识一场。”
邓教授嘴角抽搐一下，他就多余多想。
“行了，既然你感兴趣，分色机的研发组装就交给你，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图纸清晰，主要是一些零件需要手工制作，人手给够，一周。”
“那就去技术协会要人，他们刚刚成立，正需要上手锻炼。”
目前加入的，都是各厂的七级工。
八级工属于能手搓航母的存在，别厂怕石钢挖墙脚，暂时不敢留人。
七级工带着徒弟。
卫启荣一出面，听说是新项目，立刻有十几号人响应。
唐外公得知，出面特意强调。
“通过协会解决的技术问题，未来必须同意将技术分享给他人使用。”
“白使啊？”
“当然不，会收取一笔费用，主要用于支付研究人员的奖金，大家都需要养家糊口。”
卫启荣思索片刻，便点头答应。
唐外公见此，笑着给了他一份手工画的项目申请单。
“参与人员要写清楚，到时候会根据申请单来分配奖金。”
“还有需要的材料，一些稀有材料协会会帮忙从各单位协调。”
唐外公一边说一边看卫启荣填表。
“宋泠？巧了，和我外孙女重名。”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您外孙女。”
“就……是？！！”
……
“外公？”
宋泠下意识以为他来找人的，“建斌在屋里，我去喊他。”
唐淑佳搬回唐家后，唐建斌又恢复了放学先跑宝山胡同待一会儿的习惯。
唐外公却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宋泠。
“我来找你。”
宋泠让开路，“要不进屋里说。”
唐建斌听到动静，伸头看见爷爷，浑身皮子一紧。
“爷爷，我写完作业就回家！”
唐外公现在没空管他，“嗯，你继续写吧。”
“哎？”
唐建斌头伸更长了，爷爷今天也太好说话了。
他眼睁睁看着爷爷和表姐走进正屋，立刻放下纸笔，狗狗祟祟地贴着墙躲到窗户下偷听。
屋里。
唐外公不掩来意，“听说你向学校研究所贡献了一份图纸，是在书里找到的？哪里来的书？”
宋泠微微挑眉，有些讶异外公这么快知道，却还是领着他进了耳房所改的藏书室。
“一部分是我休息去废品站捡来的，一部分是三伯帮我找来的，都在这里。”
唐外公看到那及顶的大书架，又没那么吃惊了。
他看了看，突然问，“这里面的书都找过？”
宋泠惊愕地张了张嘴巴，很快反应过来。
“外公，那份图纸真能用？”
“嗯。”唐外公没好气道，“你没一定把握，敢直接给人家，我都不知道。”
语气酸酸的。
宋泠听了浑身汗毛直立，同时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外公，不瞒你，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单纯是想借着这个分色机研发，和印刷厂搭上线，我想帮表姐调职。”
宋泠从外面书桌上拿起一个墨水瓶。
“你看，这是表姐亲手做的，她很有天赋。”
唐外公打开，“这是……白墨水？”
“恩恩！我计划里分色机研究成不成都无所谓，成了，我拿分色机帮表姐调职，没准还能给建博哥要个工作岗位，不成，能认识印刷厂的人，也可以想别的办法。”
唐外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建博的事情。
仔细想想，机器研发都要从头开始，现在把建博塞进小组里，等研发结束直接跟机器走。
宋泠说：“我知道建博哥一心想要考工农兵大学，但名额又不是只分给学校，反正现在是推荐制，建博哥工作做出成绩，没准会比在学校拿名额更简单。”
唐外公已经回过神，“我也没说什么。”
他再看看书架，“不然再找找，总觉得你打小运气就好。”
宋泠：“……”
谁家运气好的孩子爹妈早晚，身体半残啊。
既然外公诚心许愿了。
她自然要实现。
于是，唐外公让唐建斌回家把唐建博和唐淑佳都喊来，他们五个人从头到尾把书架上的所有书籍全部过筛一遍。
封面要开，黏页要分。
在大家的努力下，从同一批脏兮兮的旧书里面，再次挖掘到[印胶]和[油墨干燥]两项技术。
至于[新型有机颜料]配方，这个太超前，她打算直接给唐淑佳，这是她准备拿来赚钱的。
宋泠在外公看大宝贝的眼神下，将人送走。
临走前叮嘱宋泠，“外公不会让你吃亏，至于你表姐的工作我也会安排，技术成型前，记得对外保密。”
“懂。”
宋泠抬手给嘴巴上了拉链。
当事人·唐淑佳：“爷爷，什么工作安排。”
唐外公拍拍她胳膊，“以后记得你表妹的好。”
唐外公人老心不老。
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成立小组，直接和昨儿的分色机并项。
他昨晚上仔细研究过，图纸技术都是在同一批书里找到的，很可能是配套的一组。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研究出来，应该是不舍得放弃才封存的。
为什么说放弃，因为很多材料都是近两年新研究出来的，正巧能代替原图纸上实验失败的点。
替换掉零件材料，整个机器就能正常运行。
唐外公很可惜图纸上没有署名。
忙忙碌碌一周后。
新设备组装成功，试运行当天还特意请来几家印刷厂的厂长来掌眼。
唐建博跟了全程，此刻被推出来做示范，一度闪瞎众人双眼。
无论是分色机的色彩还原和效率，还是减少叠印误差所建立的标准化印刷色序，还有再生资源代替矿物资源，改善环保所革新的油墨，紫外秒干，直接增加了快速批量印刷的正确率。
唐外公瞬间被众厂长包围，希望能成为第一个拿下这套机器的厂子。
这一周，技术协会的规章制度也通过审核。
学习《国际版权公约》，依次衍生出使用权。
协会稳住技术，生产设备，厂子支付金额，购买使用权。
为此，唐外公特意将石钢小研究所独立出来，额外成立加工厂。
姜云为此还很不高兴，成天上下班都黑着脸，一度觉得唐外公在挖厂子墙角，正想告到领导面前时，唐外公和石钢第七生产线合作，外包一些流程制作。
第一批任务，便是四九城各印刷厂预定的新设备。
而第一家拿到设备的，自然是愿意接收唐建博和唐淑佳的美术印刷厂。
唐建博成为设备检修员。
唐淑佳则是一名调色技术工。
只有宋泠，默默收下一大笔奖金和版权抽成，完美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