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是在搞歧视。”祁夜依抗争一声。
不过片刻,二人败下阵来。
起因是祁夜依一不小心跌倒了。
顺便一不小心将铁矛压碎了,又一不小心压翻了几个禁卫军。
他柔弱地坐在地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哎,是本道人输了,徒儿你只能随他去了。”
景熙:“……”
他目光中闪出一丝狡黠,景熙当即猜到这人怕是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赵烷看祁夜依这幅鬼样子了却依旧不要脸地向景熙暗送秋波,冷冷一笑,道:“哼,真是的废物!直接拖去喂蛇!”
祁夜依向景熙眨眨眼,让她放心,谁知景熙看已调转了视线,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赵烷。
祁夜依的脸当即就垮了,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变了脸。
赵烷轻笑一声心情又好了,瞧向景熙道:“老师,走吧。”
他果然知道。
景熙被禁卫军压着跟在赵烷身后,他心情颇好,一路走来和景熙说了不少话,恨不得从开天辟地开讲。
“老师,这荷花开的不错,里面的鱼是朕专门让人培养的,又大又肥,吃的也多,老师可以尽情吃的。”
景熙:“……”那是她投诚三王爷时弄的见面礼,怎么就她尽情吃了。
只是投诚三王爷没成功,还被赵烷白看了一场午夜鱼戏人的图景。
“老师,这个地方是我们相遇之处,那时我还是个无用之人……”
“老师,此处演武场就是我打败所有皇子,第一次在父皇面前出彩的地方……”
“老师……”
景熙空耳听了一路,被带到了乾坤殿。
皇帝的居所依旧,只是殿院中多了一片繁茂生长的花。
“老师可还记得这片花,是您与朕当年亲手种下的。”
景熙:?
她看着眼前成大片攀墙而不断生长的芝樱,有些愣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老师是否在疑惑?”
赵烷站在景熙身旁,十七八岁稚嫩的脸与景熙这饱经风霜的深明大义脸站在一起,像一对姐弟。
就像当年,她拉他出地狱,将帝王冠冕亲手戴到他头上一样。
她永远是他的助力。
赵烷摆摆手,所有人都退下。
他看着景熙,眼中带着个“痴”字。
“这是老师院中的一盆花,种子是老师的。朕则是亲手一点一点挖出坑,一点一点浇水、施肥才让它们长大的。”
“就像我们的孩子。”
景熙听他缅怀过去缅怀了一路都无甚太大感觉,如今被他一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如何知道我身份的?”
赵烷一笑:“朕本也不知晓老师活着,直到一个白衣仙人夜入我梦,朕方才知晓了老师还活着,而且成了个厉害修士。”
“朕对老师日思夜想、思念成疾,适才用这般下作法子引老师前来。”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镜子,双手奉上,“老师行踪在其中能瞧得一清二楚。”
景熙拿过来。这是一个从上往下的俯视视角,镜中的景熙正在看镜中的景熙。
她抬头看去,空旷威严的房顶空无一人,却像有双眼睛在盯着。
这么说,阿若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轨迹。
景熙将镜子扔进空间,“此女不是好人,目的不单纯,陛下日后见到她,能杀便杀,不用听信她一句谗言。”
赵烷看着被变没了的镜子,一脸惊奇道:“老师用的可是空间之术?”
景熙点头,问道:“陛下引我回来又为何事?”
赵烷顿了顿,眼中似有泪光:“日思夜想、思念成疾。”
景熙蹙眉看他,“赵烷,说实话。”
赵烷当即指天发誓,“学生所言句句属实!红豆之毒,药石无医,唯有老师回来才能解朕相思之情。”
景熙挑眉,“你是说你喜欢我?”
赵烷目不转睛看着景熙,认真点头。
景熙:“好,我请问陛下,你既喜欢我,为何会在焚厄杀我时无动于衷,亲眼看着我被推入地狱?”
赵烷立刻道:“老师,焚厄是魔,萧太妃是神,朕当时哪怕想救你也无能为力。触怒天神,恐为长楚百姓降压灾,老师您心怀苍生定然不会容许此等事的吧。”
萧太妃是萧月章,是先帝的妃子。
景熙看他反应,心中忍不住冷笑。说什么无能为力,还不是惧怕失去,还不是害怕触怒天神一无所有。
世上能割舍掉钱权色念的又有几人。
赵烷虽是帝王,却也是人,景熙从未想过怪他,只是如今他竟为了自己的目的口不择言,真是招笑。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太监带了进来,看见赵烷很高兴地喊:“父皇、父皇!”
赵烷将孩子揽过来,轻拍他的后脑勺,“好小子,这就是父皇常给你提起的帝师祝丞。”
他行礼道:“祝夫子好。”
景熙瞧着这一副父子二人情深义重的图景,点了点头,抿唇未言语。
赵烷摸着小孩的头,温声道:“蒙儿,父皇让父皇的老师为你做老师,可好?”
赵蒙一脸坚定地点头,就待要行拜师礼,却被景熙拒绝了。
“我已经不再是你长楚臣民,便没有教导皇子的义务。长楚人才济济,不必只让我一人为帝师。”
赵烷:“可是,老师,你我一同千秋万代不好嘛!”
景熙看着赵烷那张年轻的脸,嗤笑一声,“千秋万代,赵烷,你想得倒美。”
剑光闪过,世间音已指在了赵烷脖颈前。他就像只被洗净了的鸭子,等待屠杀。
赵蒙惊呼出声,“父皇!快来人护驾!”
“不用!”赵烷眼放亮光地看着这把剑,“蒙儿你退出去。”
“可是,父皇……”赵蒙话未说完,便被赵烷打断,“老师不会伤我的。”
赵蒙只得退下。
“你想得倒是有意思。”景熙将剑向他面前递了递。
赵烷道:“老师的武功更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景熙直接问道:“你的容貌是如何稳定的?是只稳固了容貌,还是连同寿命一同稳固?”
她本未想到这个方面,只是赵烷一句“千秋万代”让她生了疑心。
赵烷笑笑,“千秋万代,自是寿命长久。”
景熙蹙眉,“你做了什么?”
赵烷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其实朕从一开始就有个问题萦绕在心中,老师当年缘何会选朕?”
“三王爷势强,大哥深受君恩,九弟家世显赫,如何想都是轮不到当年的朕,一个孤苦无依无人问津的冷宫皇子。”
“是朕好拿捏吗?”
景熙蹙眉,“你是这么想的?”她摇头道:“并非如此,是老太傅觉得,陛下适合做一个帝王。”
无情无天,初生锋芒,智谋展露。
“万太傅?”赵烷怔了怔,没想到几十年过去还能从故人口中听到故人名号。
“竟是这样吗……朕适合做一个皇帝。”
他忽地握住长剑,一步步向景熙逼近。
凡人皮肉受不得这般锋利的剑,霎时便皮开肉绽,露出了白骨森森,以及……妖气?
景熙蹙眉,“你……”
“陛下,陛下!不好了!万蛇窟被烧了!”
王培德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哎呦,陛下!快来人啊!护驾!护驾!”
禁卫军顷刻间便涌了进来,从四面八方围住景熙。
赵烷立即呵斥道:“退下,谁让你们进来的!”
景熙移形换影,挟持住赵烷,冷声道:“都给我退开!”
赵烷:“都退下!不要伤了她!”
禁卫军闪出一条路,景熙挟持着赵烷一路向外走去。
只要到皇宫外面,这群人就奈何不得她了。
景熙快步而行,又步步谨慎。此处离宫门尚远,她一刻不敢松懈。
乾坤殿一个小太监偷摸跑去了贵妃处。于是皇帝被绑架之事长了腿般在宫中扩散,皇宫之中,彻夜难眠,人心惶惶。
“驾——”
“贵妃娘娘,宫中不可骑马!”
“你们这群贱奴,陛下如今性命垂危,还在说这些屁话!”
张书晴一挥鞭,向宫门而去,她的背上是一把黑色长弓。
“老师,你真的要离去吗?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千秋万代、名垂青史的机会!”
景熙道:“别废话,快走。”
赵烷仍旧在废话:“朕现在还未曾立后,若老师留下这后位便是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为我教授蒙儿,将他教成一个好皇帝。我们生他几个孩子,然后幸福地在一起。”
景熙听他废话一箩筐,心里有些不可置信,这玩意真是她教出来的?天天做梦想的挺美。
赵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思考,继续努力道:“咱们的孩子,我让他们一辈子快活自在,男孩就做逍遥王爷,女孩就做逍遥公主,我一定好好待他们。”
景熙挑眉,“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要夺权了?赵烷,计谋这块我可真是将你教的好啊。”
“嗖——”几十米外破空箭声划过。
景熙凝神,耳边的赵烷依旧在喋喋不休。
来了。
她抓起赵烷肩膀,一抵挡,“噗呲”铁箭穿过肩头,赵烷霎时面色便白了。
“祝瞒,你居然……”
“拿你挡箭都是抬举你了,好歹也算废物利用,别不识好歹了。对么,小景?”
祁夜依一身玄色鎏金袍,面带微笑从黑影中隐了出来,像是黑暗修炼成了精。
景熙默认了他的说法,废物。
以马匹为首,禁卫军绕着景熙形成的包围圈闪出一条道,一身繁杂宫饰的张书晴冲了出来。
她盯着景熙的脸,眼睛一眨不眨,“放了陛下,我做你的人质。”
景熙轻笑,“贵妃娘娘千岁之躯,某不敢掳掠。”
张书晴扯着缰绳,一个劲儿地看着景熙。只恨夜色太浓,寂凉如水。
祁夜依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动,心中得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结论。
张书晴叹了口气,“也罢。”她翻身下马,向景熙走去。
“贵妃娘娘,不可呀。”王培德连忙阻拦。
张书晴冷漠扫他一眼,“滚开。”
拉着马坚定地向景熙走去,直至将缰绳交到景熙手上。
“你们只要肯不伤陛下,便能全身而退。”
赵烷立刻呵道:“不可!她不能走!”
“陛下!”张书晴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难道您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让您龙体有恙嘛!您看看您的肩上,这么大一个伤口,臣妾看了怎么不心疼啊!”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话语停住,赵烷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景熙猛将他推了一把,翻身上马。
“祁夜依!”
祁夜依拉住景熙伸下来的手,策马而行。
“给朕抓住他们,生死不论!”
赵烷睚眦欲裂,目光中透着歹毒的凶狠。
话音落下,万箭齐发,祁夜依手中寒光闪过,箭雨在空中停滞片刻,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