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梨安拉着钟怀熠一直往前跑,惊落眼看着钟怀熠都要成了,却被突然冲出来的钟梨安坏了好事自然不肯罢休,于是紧紧追在二人身后,这个男的是个心智不坚的,既然它能得手一次,就能得手第二次!
惊落紧紧追在二人身后,钟梨安回头往后看,看着始终落后他们一步的惊落,心中一紧,咬咬牙拉着钟怀熠加速往前跑,钟怀熠跟上她的速度,回头观察,发现跟在身后的魇貘还是落后他们一步,钟怀熠皱皱眉,他们两个凡人,魇貘没道理追不上他们啊,除非——钟怀熠拽了一把钟梨安,因为这一下,两人的速度一起慢了下来。
钟梨安跟拽得顿了一下,回头不理解的生气:“干嘛?逃命呢!”
钟怀熠看着还是慢他们一步的魇貘,回答说:“我们应该不会有事,它在戏弄我们。”
“什么?”这句话还没进钟梨安的脑子,钟怀熠就拽着钟梨安停了下来,看见他们停下,魇貘也停了下来,钟怀熠低声跟钟怀熠说:“还记得吗?三把火,它伤不了我们。”
钟梨安点头,她站出来直面惊落,高声道:“你别追着我们了!我们不怕你!不会让你得手的!你走吧!别追了!”
钟怀熠看着当在自己面前挥手驱赶魇貘的钟梨安,嘴角不由得往上翘了翘,心念一动,口中悄悄念了咒,看到钟梨安身上又多了一些的绿色符文,嘴角笑容扩大,被钟梨安拽着的那只手我的更紧了一些。
惊落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微微歪头,眼睛里有些不解:“我又不是要吃你,你为什么要帮他?”
钟梨安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我难怪看着你吃吗?”
惊落皱眉:“你不想看,走就行了。”
“…………”妖怪都是这么不讲理的吗?
“我不会被你吃的。”钟怀熠站出来:“我不会再怕你的,你破不了我的三把火,你跟着我们没用了。”
魇貘双眼颜色一变,瞬间移到钟怀熠面前:“你说了不算。”
白,铺天盖地的白。
钟梨安抬手结果一片片飘落下来的白色,疑惑道:“下雪了吗?”可是等白色落到掌心才发现不是雪,是花瓣,是梨花花瓣,钟梨安仰头,看见一棵梨花树拔地而起,铺天盖地的长出来,就像是一大团白云落在枝头,风一吹,花瓣扑簌簌落下,卷着香风的一场梨花雨就这样落了钟梨安满头满身。
还没等钟梨安好好欣赏这不似凡间景,就听到有人情绪激动的声音传来:“你们都滚!我不在乎你们了!不要就不要!本来就不是我的错,都是你们贪心不足!这世上一定会有人对我不离不弃的!一定会的!”
声音听起来耳熟,钟梨安立马就想到了钟怀熠,动身想找过去,接过落脚地一软,一阵恍惚间,梨花树没了,又回到了四周漆黑的地方,站回了魇貘面前,魇貘打量着钟怀熠,有些不理解:“你居然真的不怕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眼见钟怀熠这里得不了手,惊落也不墨迹,一扭头直接就走了。
待惊落离开,钟梨安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一声大叫,回头问钟怀熠说:“家主,你没事吧?”
钟怀熠含笑看着钟梨安身上的符文,听到钟梨安关心自己,眼神落在她担忧的脸上,笑意扩大:“没事。”
钟梨安松开握着钟怀熠的手:“那我们快去找方驰野吧,他肯定有办法收拾这个妖怪的。”
钟怀熠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面上依旧挂着笑容:“好。”
钟梨安四周看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黑茫茫的一片根本辨不清方向,钟梨安只想了一瞬,立马就抬脚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了过去,管他对不对,先走了再说,要是错了折返就行了嘛。
钟怀熠没有异议,跟在她身后往前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一回头,看见是方驰野和乔惜木朝着他们跑过来,方驰野一走近就拉着钟怀熠看了一圈:“你没事吧?我方才感应到你的三把火减弱了。”
“没事。”钟怀熠摇头:“幸亏梨安救了我。”
“哦!”这个方驰野没想到,朝着钟梨安竖起大拇哥:“厉害啊,梨安娘子。”
钟梨安挑起眉毛,扬起脑袋,得意的理了理胸前的两根辫子:“那是。”
钟梨安见方驰野来了心中安定下来,一步跨到方驰野面前跟他说:“方公子我跟你说,刚才真是太惊险了。”钟梨安把脑袋和方驰野的一凑,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方才的遇见魇貘的事情,方驰野听得认真,从神情就能看出他是怎么回钟梨安的。
钟怀熠站在一边看着凑在一起的两颗脑袋,止不住皱了皱眉,一抬眼看到乔惜木越过两人,一双眼睛带些戏谑的落在自己脸上,把自己刚才没压抑住的情绪尽收眼底,钟怀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喜欢乔惜木这幅样子。
钟怀熠举起左手晃了晃手上的琉璃手串,果不其然,看到乔惜木一瞬间变了神色,心里舒服了,满意的放下了手。
“既然魇貘没在你们这里得手。”方驰野说:“那它一定会去找张大人,走,我们快去找他。”方驰野说完心念一动感应了张承阳的位置就带着他们一起往张承阳所在的方向赶去。
方驰野跑得急,钟梨安紧随其后,钟怀熠刚想跟上就被乔惜木拉住了。
“你知道?”没有前因后果,只有语气里的震惊。
钟怀熠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乔惜木啊乔惜木,你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觉得乐苍苍太笨?你真以为就你说那几句话就真的能拿捏住乐苍苍了?真自以为是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乔惜木有些想不通:“你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钟怀熠只觉得好笑:“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吗?威逼利诱的,精彩极了。”
乔惜木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两样东西,正色道:“你有办法取下来吗?”
“没有。”钟怀熠直接了当:“我也没比你早知道多久,我本来以为乐苍苍是用其它办法破了我的三把火,是它给你琉璃串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的,她比你想的聪明多了。”
“乔娘子!钟公子!你俩快跟上!”方驰野看见他们两个没跟上来打声招呼道。
“马上!”钟怀熠回了一声:“乔娘子脚闪了一下,我帮她看看,现在已经没事了,马上就过来!”回完方驰野的话,换成钟怀熠戏谑地看着乔惜木了:“走吧。”
钟怀熠想走,乔惜木拽住钟怀熠的衣服不想让他走,可是真要让她说什么,乔惜木心中纷杂,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钟怀熠嗤笑一声,握住乔惜木的手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衣服从她手里抽出来:“以前是因为身份,有些人被你戏弄也心甘情愿,乔娘子,你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别人也没那么笨,发现事情出了差错,就开始乱了分寸,你这样,不行啊。”
钟怀熠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看都没再看乔惜木一眼,扭头走了。
乔惜木深吸一口气,看着钟怀熠跑远的背影,咬咬牙,沉默的追上了方驰野他们。
“官爷官爷。”一对个佝偻着背的满脸沧桑的中年夫妻跪在两名官差面前,不停的求着手里抱着粮食的官差说:“官爷官爷求求您了,你们来了那么多次,此次我们都给了,这几袋已经是家里最后的粮了,这眼看就要入冬,要是没了粮,我们家今年冬天就要饿死的呀,求求您发发善心好歹留一袋给我们呀!”
两个官差一人分别扛着两代粮食,毫不客气的将人踢倒,张承阳见状立马扑上去扶住夫妻两人:“阿公,阿母!”
官差把手上的粮食往上颠了颠道:“你们也发发善心,别为难我们,要是今年粮税交不上我们哥俩也是没命活,要怪你们就怪你们把黑心的县老爷,自己贪的满嘴流油,不给你们留条活路吧!”
“官爷官爷!”张父张母见两人要走,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扑上去保住两人的腿,张承阳见状也上去帮忙保住官差的腿,张父张母哭诉说:“官爷官爷,求您了求您了,好歹留一袋吧!要是连种子都没了,就算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家明年也完了呀!”
两个官差也被缠的烦了,粮食往旁边一扔,直接就开始动起手来,张承阳蜷着身子护在自己父母身上可是收效甚微,等到两人怒气发泄完了,也不多话,啐了一口扛着粮食就走了。
“二狗!”张母付起张承阳问说:“二狗你没事吧?”待看清楚张承阳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止不住的抱着他哭,张承阳一边安慰的母亲,一边检查着母亲的伤势,张父看着母子二人,颓然的坐在一边抹着眼泪。
“咳咳咳。”一边的木板床上传来几声咳嗽声,一个形如枯槁的男子,从破旧的被褥里挣扎着坐起,对着张承阳招招手说:“承阳你过来。”
“老师。”张承阳走过去,握住方季闻只挂着一层皮的手:“你有什么吩咐?”
方季闻从胸口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件和半枚玉环放在张承阳手里:“去都城,找魏家,他们会给你们一条活路的。”
“不行,老师。”张承阳说:“您不是说这是您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吗?”
方季闻摆摆手:“我这个样子,咳咳咳,离死不远了,哪里还能起来?”
“老师。”张承阳哽咽:“我一定会想办法赚钱给您找大夫的,您肯定能好起来的。”
“现在这个光景,你就别哄我了,咳咳咳。”方季闻握住张承阳的手,看着张承阳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承阳,你活下去,你们一家人活下去,就是我的希望。”
张承阳一口气哽在喉头,已经难过的说不出来话了,张父张母坐在床边,一边安慰着方季闻一边说着感谢的话。
方季闻交代完了也就泄了力,躺在床上,笑笑说:“咳咳咳,我估计也没几天了,我也不做你们的累赘咳咳咳,等我死了,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我埋了吧,咳咳咳,我还挺喜欢张家坝这个地方的,咳咳咳,这几年,我过的最痛快。”
方季闻在床上熬了三天,终究还是没熬住,在夜里闭了眼,张家一家人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他,就收拾了不多的家当,举家去了都城。
只可惜那一年的收成不好,被波及到的不止他们一个村子,一路走过来,大家都不好过,张家一家也是靠着一路上找着能吃的东西一路坚持过来的。
可惜,才走了五天,张母上山摘果子的时候脚一滑,落下来山崖,就再没起来,张家父子大哭一场,给山上又添了一个坟包后继续赶路。
张家父子继续往前走,入冬后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两人赶了几天路进了一个破败的寺庙里,寺庙里聚了几个人,正在围着一个破瓦罐煮东西,一看就是和他们一样逃难的,张承阳顶着他们打量的目光没敢进庙,转身领着张父找了个隐蔽的树丛里休息。
张承阳心里有事,不敢睡实,一晚上几乎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好不容易平安无事的挨到了天亮,去叫躺在旁边的父亲,才发现人已经凉了,说不清是麻木了还是已经没有了难过的力气,张承阳就是在旁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就接受了父亲离开的事实。
开始挖坑埋葬父亲,等把人埋好了,张承阳刚准备走,就听到旁边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张承阳害怕是猛兽抛到一边躲起来,结果看清楚了才发现是昨晚在破庙里的那几个人,那几人走到了张家父子昨晚休息的地方,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聚在一起商量了些什么,然后一起掘了张父的坟带走了张父的尸体。
张承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于是悄悄跟了上去,于是他就看到这些人用砍刀剁碎了张父的尸体,丢进了瓦罐里去煮,张承阳惊恐的看着这一切,眼神一瞟,看到旁边散落的人头和残肢,瞬间明白了过来,止不住的开始反胃干呕。
还不等张承阳缓过来,他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那些人,那些人抬着刀就冲了出来,张承阳连想都来不及想,身体就已经开始逃跑了。
他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拼了命的往前跑,一阵高过一阵的痛苦呻吟在他耳边呼啸,一浪浓过一浪的血腥味在他鼻尖翻涌,张承阳低头一看,自己奔跑在看不见边际的血海里,往前跑的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血液里,回头一看,一个个扭曲痛苦的头颅在滚烫的血液里翻腾,残肢断骸的骨肉跟崩离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这一刻,只有尸山血海,抬着刀的人眼睛里冒着红光对他穷追不舍,全是对他皮肉的渴求,他怀揣着满心的惊恐不要命的往前跑,企图逃出这炼狱一般的景象。
不,这就是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