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南城基地的医疗室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浓郁得仿佛能钻进每一个毛孔。

    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在玻璃上迅速凝结成形态各异的霜花。

    安恬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那片在玻璃上逐渐蔓延扩大的冰晶。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恍惚间,弟弟从枪口如绽放花朵般的血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惨烈的一幕,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不时地刺痛着她的心。

    “换药了。”云瑾年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她手里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安恬掌心被弹壳硌出的伤口上缠着的纱布。

    安恬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把那枚黄铜弹壳攥得太紧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这枚弹壳在她日复一日的摩挲下,早已变得光亮如新。

    边缘处光滑得甚至能隐隐映出她那憔悴不堪的倒影。

    医疗区内,小队成员以各种姿势占据着病床。

    苏盟像个木乃伊似的被绷带裹满全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林征远右腿打着石膏,正用金系异能捏着金属丝编小鸟。

    乔白最惨,全身插满导管,却还在对护士挤眉弄眼。

    “伤口愈合得不错。”云瑾年一边说着,一边发动自己的治愈系异能。

    淡绿色的光晕如一层柔和的薄纱,缓缓包裹住安恬的手。

    在这神奇的光晕笼罩下,安恬掌心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然而,云瑾年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但心里的伤,我的异能治不了。”

    安恬嘴角微微牵动,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南城基地比想象中好。"苏盟试图打破沉默,他的藤蔓从绷带缝隙钻出来,正给自己换药,"听说有热水澡堂?"

    "限时供应。"周汐不知何时又凝结出冰刃,正在削橙子皮,"下午三点到五点。"

    林征远突然举起他编的金属小鸟:"看!能飞!"

    小鸟扑棱棱飞到安恬枕边,居然是用弹壳和输液管做的。

    护士来换药时带来了好消息:南城基地允许他们留下休整。

    作为回报,小队要帮助基地进行基础建设。

    “还有协助培训士兵,主要是路队长的火焰控制课。"护士接着说。

    "我呢我呢?"乔白嚷嚷。

    "你负责教空间异能者怎么不把自己卡墙里。"云瑾年毒舌道。

    下午的阳光西斜时,安恬终于获准短暂外出。

    云谨年像押送犯人似的跟在她身后半步,随时准备接住可能晕倒的她。

    南城基地建在旧体育场里,跑道被改成菜地,看台上搭满帐篷。

    中央草坪上,孩子们追着自制的风筝奔跑,完全看不出几天前他们还蜷缩在废墟里等死。

    "新来的?"卖麦芽糖的大婶硬塞给安恬一块,"多吃点,瞧你瘦的。"

    晚餐是难得的白米饭配红烧肉炖土豆。

    食堂大妈给安恬盛了双份:"姑娘家多吃点,这样伤口才好得快!"

    肉汤热气熏得安恬眼眶发热。

    月光已经洒满床铺,南城基地的守夜人正在哼唱古老的摇篮曲。

    某个瞬间,安恬觉得胸口撕裂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所有人的伤都在时间中得到愈合。

    医务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股刺骨的寒气裹挟着雪花汹涌而入。

    乔白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手里兴奋地挥舞着两个番茄,大声嚷嚷道:“食堂今天加餐!陆首领派人去冰库挖出了存货!”

    “小声点。”云瑾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

    她瞪了乔白一眼,同时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病床,压低声音说道,“路队刚睡着。”

    乔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赶忙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病床前,那病床的帘子半掩着,露出路祈年沉静的睡颜。

    路祈年的脸色略显苍白,颈侧那原本象征着强大异能的火焰纹章,此刻也比平时暗淡了许多,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他的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高高吊起,床头挂着半袋淡金色液体,是南城基地特制的异能补充剂。

    “白军师说这场雪至少要下半个多月。”乔白凑到安恬和云瑾年身边,压低声音。

    神色有些凝重地说道,“磁场紊乱导致气候异常,连他们养的变异信鸽都飞不出去。”

    安恬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只见那鹅毛大雪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已经将整个训练场完全覆盖,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

    几个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士兵正艰难地在雪中前行,他们手里拿着火焰发射器。

    对着跑道上厚厚的积雪放射出炙热的火焰,试图融化出一条通道。

    末世中第二年,极端天气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但这场毫无预兆突然降临的暴雪,还是打乱了基地所有的计划。

    “林征远和周汐呢?”安恬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乔白,开口问道。

    “在帮他们加固东围墙。”乔白一边啃着手里的生土豆,一边含混不清地回答道,“苏盟被白军师借走了,说是要研究什么抗寒作物。”

    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物,南城基地的二把手白川。

    这个水异能者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感到不适的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灰白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手指看起来修长而苍白,就像是在冰水中浸泡过太久的尸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安小姐。”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声音如同冰层下缓缓流淌的流水,冰冷而又沉稳,“陆首领邀请您参加下午的防御工事会议。”

    安恬下意识地看向熟睡的路祈年,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白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顺着她的目光轻轻一笑。

    那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路队长需要休息。您的精神系异能对我们调整防护罩很有帮助。”

    仿佛是为了应和白川的话,窗外雪花拍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就像是某种未知的威胁正在步步逼近。

    安恬心中一阵纠结,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基地的安危关乎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她不可能因为个人的情感而置身事外。

    会议在中央指挥室那间铁皮屋里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屋内的取暖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都会罢工。

    铁皮屋的墙壁在呼啸的风雪拍打下,发出“哐哐”的声响,为这紧张的氛围更添几分压抑。

    陆逊,那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正是他带领人手将安恬他们救到基地。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运用土系异能塑造着沙盘模型。

    只见陆逊粗糙的大手在空中不断比划,随着手指的移动,那些松散的沙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自动汇聚、塑形,迅速形成了城墙、塔楼和沟壑的精确微缩景观,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让人不禁惊叹他对异能的熟练掌控。

    “东面最薄弱。”陆逊扯着嗓子说道,“白川的水盾撑不了多久。这鬼天气,对防御设施的损耗太大了。”

    白川站在沙盘的另一侧,神色冷峻,指尖缓缓凝聚出一缕游动的水汽。

    那水汽在他的操控下,逐渐在沙盘上方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普通丧尸会被这极寒天气削弱,但变异体反而更加活跃。”白川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昨天巡逻队在冰层下发现了有大型生物移动的痕迹,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肯定来者不善。”

    安恬一直专注地注视着沙盘,大脑在飞速运转。

    突然,她目光一凝,伸手指向沙盘的西北角,语气笃定地说道:“这里,精神屏障有盲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将目光投向她,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白川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安小姐怎么知道我们精神屏障的范围?这可是基地的机密。”

    “我能‘感觉’到。”安恬坦然地实话实说。

    自从经历了那场生死攸关的突围之战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发生了变化。

    感知范围扩大了一倍不止,而且现在甚至不用刻意发动异能,就能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细微的能量波动。

    陆逊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股力量震得沙盘都剧烈颤抖了三抖,“哈哈,安雅博士的女儿果然不简单!”

    会议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呼啸而入。

    一个满身是雪的哨兵慌慌张张地跌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恐惧,“陆首领!C区供暖管爆裂,难民区开始骚乱!”

    “操!”陆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愤怒地一拳砸在桌上,刚刚精心塑造的沙盘瞬间崩塌,沙土四溅。

    “老子早说过那批管道要换!这些吃干饭的!”他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伸出粗壮的手指。

    直直地指向安恬,“你,跟我来。精神系异能在这种时候安抚人群是最好使的。”

    安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陆逊的步伐。

    当他们赶到暴雪中的C区时,眼前的景象宛如末日电影中的惨烈场景。

    简陋的帐篷城大半已被厚厚的积雪压塌,只剩下一些扭曲的骨架。

    数百名衣衫单薄的幸存者挤在临时搭建的避难棚里,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

    破裂的管道正疯狂地喷出滚烫的蒸汽,在严寒的作用下,迅速形成了一片诡异的雾霭,将整个区域笼罩其中,使得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添麻烦。

    “退后!都退后!”士兵们手持枪托,努力阻挡着那些不顾一切涌向完好管道的人群。

    人群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不慎被推倒在地。

    周围的人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依旧疯狂地向前涌去,眼看她和婴儿就要被无情地踩踏——

    安恬迅速展开精神触须。

    无形的波动如同一圈圈涟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所到之处,人们原本疯狂的动作都渐渐慢了下来。

    她集中全部精力,将安抚情绪的信号注入到这股波动之中,缓缓抚平人们内心的恐惧与疯狂。

    在她异能的作用下,骚动渐渐平息下来,人群的情绪逐渐稳定。

    陆逊趁机带着工程队迅速冲向破裂的管道,开始紧张地抢修。

    白川则指挥着水异能者,将弥漫的蒸汽凝结成一个个热水袋,分发给那些老弱病残,为他们带去一丝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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