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花四溅中,雪白的毛团在溪流里扑腾。啸星野刚要动作,却见那小傻子居然还不忘就着落水的姿势喝了两口水。
“呸呸呸!我、我才没想跑!”她被拎起来时像一团湿透的棉花球。
白跃然疯狂甩毛,水珠甩了众狼一脸,还不忘点评吐槽,“果然带苦味!你们狼族舌头是木的吗,这么重的苦味都尝不出来。”
灰芃突然拍腿:“我想起来了!雨季开始后,这片确实多了不少白沫草!”
啸星野扫视众狼:“还有疑问?”
在绝对的威压下,连最顽固的长老都低下了头。
“需要干姜、白术配......”
白跃然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再加点甘草,茯苓......阿嚏!还有阿嚏!陈皮......”
“灰芃,你跟来。”
啸星野用披风把白跃然裹住,叫上在一边激动记药方的灰芃。
“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么搭配。”
角落里,那位长老悻悻地嘟囔:“病还没治好呢,就给夸到天上去了。”
啸星野停步:“看来长老很闲?不如去把上游的白沫草都拔了?”
长老:“属下这就去。”
回程时,白跃然被裹在狼王披风里只露出个脑袋,耳朵微微下垂。
她能感觉到,沿途遇见的狼族目光复杂,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充满敌意的,像针一样。
“啸大人,”白跃然小声嘀咕,“我刚刚真的没想跑。”
【虽然我确实想跑.....但我脑子被门挤了才众目睽睽下跑?】
啸星野脚步未停:“我知道。”
“你信我?”她耳朵倏地竖起。
【我以为你和话本里那些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的昏君一样呢!】
“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啸星野语气平淡,却让白跃然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过一开始,我确实以为你要跑。”
【所以到底是信我还是不信我啊?!】
白跃然不说,是怕就算是陈诉事实,说她是被小石子打进溪里的,以她的俘虏立场说出来,像是什么挑拨离间的小人,她正纠结着,突然感觉披风被收紧了些。
偷偷抬眼,正好对上啸星野垂落的视线。金眸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金子,深处却藏着令人心悸的锐利。
“冷就缩进去。”
白跃然下意识往温暖的披风里钻了钻,鼻尖蹭到披风衣料。
【奇怪......这臭狼身上还挺好闻的。】
不是血腥气,而是像阳光混着某种药草的味道,清冽又沉稳。白跃然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兔族药圃晒太阳时,风吹过药架的气息。
“有什么想说的?”
“没、没什么!”她慌忙把脑袋低下去,“就是在想药方剂量......”
小兔子没看见的是,狼王的目光扫过她湿漉漉的绒毛时,金眸深处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只是太安静了,啸星野就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就是,”白跃然还是憋不住“我觉得长老们好像不太喜欢我,不过这也很正常。”
【都把我咒得掉水里了。】
“嗯。”
“他们会不会趁你不在把我......”
白跃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啸星野突然停下脚步。不远处,几个狼族青年正鬼鬼祟祟躲在树后,见他目光扫来立刻作鸟兽散。
“听着,小白。”
“在狼族领地,除了我,没人能动你。”
白跃然愣住。
【臭狼打脸了啊,我才被推水里啊!】
啸星野将白跃然举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鼻尖几乎相触。
“倒是你......”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湿漉的胡须,“若敢逃跑......”
“我会亲自把你抓回来,然后......”
“然后?”
“让你天天在议事厅表演才艺。”
【这比炖了还可怕好吗?!】
“王!”灰芃捧着药典追上来,“关于具体剂量,我想再和兔医师商讨一番。”
【救星啊!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干姜三份,陈皮两份,炙甘草一份......”
白跃然流畅地报出一串药名。
“茯苓最好用炒制的,白术要生晒的。”
灰芃突然想到什么:“可是......白医师现在这样,要怎么配药?”
白跃然当然还记得自己现在还是只兔子的事情。
【该不会又让她用牙嚼药,转药碾子吧。】
啸星野伸手将她捞起。
“你先说,灰芃来做。”
“是!”
灰芃激动地搓搓爪子:“兔医师这边请!”
到了药房,还没开始配药,白跃然就对狼族的暴殄天物痛心疾首。
“这都放陈了!药性至少减了三成!”
她扒拉着药柜,检查过去,上好的灵参像烧火棍一样丢在一起。
“这是灵芝没错吧!放角落里我还以为是蘑菇呢!”
“你们是不是把药房当仓库用啊?!”
灰芃尴尬地挠头:“狼族体质强健,平时用药不多。”
啸星野靠在门边,金眸微眯,看着那只湿漉漉的兔子在药房里蹦来蹦去,明明毛还湿着,却已经进入医师模式,爪子指指点点。
一块干燥的大布兜下来。
“还是先把你自己毛烘干了再忙活吧。”啸星野淡淡道。
“不行!小狼崽拖不得......哎?!”
她整只兔被拎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进了一个暖烘烘的怀抱。啸星野不知何时生了炭火,此刻正坐在火盆旁的矮榻上。
啸星野把她放在暖炉旁的软垫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袖口的银扣,把袖子卷起。
“啸、啸大人?您要干嘛?”
【不至于用完就丢,要烤兔子了吧?!】
狼王瞥了她一眼,“烘干。”
“......用、用火烤吗?”她往后缩了缩,“我们兔族毛很容易焦的。”
啸星野嗤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后颈皮。
她瞬间僵成一块兔饼,连耳朵都不敢抖一下。
啸星野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湿漉漉的绒毛,暖炉的热气缓缓蒸腾,将她身上的水汽一点点烘干。
白跃然原本紧张得要命,但狼王的动作意外地......轻柔。
【这臭狼手法还挺熟练的......】
白跃然用余光偷偷瞥啸星野。
啸星野正专注地盯着她的毛,金眸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指尖的温度透过绒毛,暖烘烘的,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舒服得白跃然不自觉地发出咕噜声。
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狼王手下发出这种声音,她整只兔都石化了。
啸星野低笑,哟,这兔子还会响:“怎么不咕噜了?”
“那是、那是兔族特有的运气声!”白跃然故作镇定。
“嗯,再运气我听听?”
【没完了?这臭狼怎么这么恶劣?!】
“说你的药方,这样不耽误。”啸星野的手还在漫不经心梳理起了白跃然的兔毛。
“灰芃,你先去准备刚刚小白说的那些药材。”又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
灰芃识相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等等,关门干什么?】
门关上的瞬间,药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白跃然僵在啸星野掌心,突然觉得这安静比狼嚎还让人心慌。
【这气氛怎么变得有点奇怪?!】
“啸大人。”她小声开口。
“嗯?”
“您是不是......经常给别的动物烤......呃,烘干?”
啸星野手指一顿,金眸微垂,“你是第一个。”
他的声音很低,混着炭火燃烧的细响,烫得白跃然耳尖发麻。
【这狼王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觉得心跳声大得恐怕连狼王都能听见。
门外突然传来灰芃的声音:“王!药材备好了!”
啸星野直起身,顺手揉了揉她干透的毛“去吧,医师。”
白跃然如蒙大赦,立刻从他掌心蹦下来,抖了抖蓬松起来的毛,跳下软垫,“谢、谢谢啸大人!”
她头也不回地冲向外面,蓬松的尾巴因为跑得太急而一颠一颠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口。
【一定是暖炉太热了......】
她抬起爪子按了按发烫的耳朵。
【对,一定是这样!】
月光透过窗棂时,药房里依然忙碌,飘起清苦的香气。
“再磨细些...不对不对!”白跃然蹲在药案上指挥,“灰芃前辈,您左手边那罐才是!”
眼看灰芃又要拿错药材,她急得直接跳过去,结果被啸星野中途截住,按回原地:“坐好。”
狼王亲自接过药碾,开始研磨。
他动作意外地娴熟,修长的手指捏着药杵,力道均匀地将药材碾成细粉。
白跃然看得目瞪口呆。
【这狼王居然会碾药?!】
“失眠久了,自然懂些。”
一旁的灰芃欲言又止,像是有心事一般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到了后半夜,白跃然的小脑袋开始又要左摇右晃起来。有次她差点栽进药粉堆里,被啸星野用掌心及时托住下巴。
“困了?”
“才没有。”她强撑着眼皮,“就是眼睛有点酸,明早再用炒米煮粥,最是养胃,还有......”
话音未落,整只兔已经歪进啸星野怀里,爪子里还攥着一片陈皮。朦胧中感觉被轻轻抱起,狼王低沉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睡吧。”
白跃然做了个噩梦:自己穿着小裙子,在狼族大会上跳踢踏舞,台下坐着一群流口水的狼......
“不要啊!”
她猛地蹬腿惊醒,发现自己又被圈在狼王怀里。
啸星野闭着眼,手臂却收得更紧:“睡觉。”"
【这狼窝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