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的日子总是格外悠闲、清净,在这里没有每日能听见的属于孩子的嘻嘻哈哈,也没有属于人世间的纷纷扰扰。
这次她居住在属于杀生丸的宫殿中,这里与熙熙攘攘的城内街道截然不同,和它的主人一样冷清、辉煌、高不可攀。
这个由十四座宫殿围绕组成的东之宫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宫殿群落的中央是一汪冷泉浇灌而成的湖泊。
杀生丸住在位于宫殿群落最中央的主宫,而的场贵子则是居住在璧月湖湖心处的空中楼台。
的场贵子在西国每天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居所和藏书阁,西国作为妖族中较为强盛的妖国,其藏书阁内的书籍卷轴也是极为丰富。
杀生丸有的时候会与她一同翻看卷轴、一起用饭,有的时候也会待在不同的地方干着属于自己的事情。
即便是一同看书,他们也是一个坐在书案前一个坐在窗前,互不打扰。
的场贵子初来乍到时,宫中有妖怪会对她感到好奇。
第一天,她时不时会感觉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或多或少的不带恶意的打量。
然而那些好奇的目光在第二天便全部消失,好似一夜之间全部消弭。
即便是偶尔出现的上菜的侍女也都规规矩矩的,其他偶尔遇见的侍从妖怪们也都目无波澜好似她同他们没有区别一样。
除此之外,的场贵子呆了几天还发现一点。
那就是她的吃食都意外的符合她的胃口,甚至还会有人每隔几天都会专门询问她的喜好。
虽然她身处在一个全是妖怪的国度,但意外的侍从们端上来的饭食都是美味可口的人类吃食。
在西国的这些时日,的场贵子的心从来都处于细雨之中。
虽然杀生丸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的眼前,但是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却又都能够令她想起他。
她知道,她的这些待遇肯定离不开杀生丸的吩咐。
而杀生丸不仅格外了解她,还带给她她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的场贵子没有什么同男生相处的经历,在开始这个所谓的乙女游戏之前她最为熟悉的男性便只有她的哥哥的场静司以及她的司机的场慎吾。
在经历第一个世界后,她相处较多的男性也只增加了三人。
无论是的场静司、里梅、五条望还是两面宿傩,他们都没有像杀生丸般对待过她。
即便是她的哥哥以及最后爱上她的里梅,他们在最初对她的态度也是谨慎的、沉默的,而不是像杀生丸一样会对她充满好奇问她关于她自身的问题。
的场静司与后期的里梅,即便他们真心为她好、了解她,却也从未问过她、与她保持着这般恰到好处的相处距离。
的场静司总是会给她许多东西,许多他认为的、对她好的东西。
里梅则是在她的引导下,给予她想要的东西或者给她他认为好的东西。
他们总是想要给予她所谓的“保护”,即便她看起来已经足够强大。
他们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她远离那些所谓的“不好”事物,同样的她也总是被别人当作“不好”的事物而远离。
一般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总是带着不赞同,就像夏目与她接触时斑和名取周一那般的阻拦的态度。
又或者是忌惮她想要铲除或者远离她,就像五条望与她接触时五条家族的得不到就毁掉的态度。
再或者是对她颇为恭敬、敬而远之的疏离,她的司机慎吾桑即便为她工作五年,依然是沉默寡言恭敬无比的态度。
像杀生丸这般将她当做与他自己同等的个体来看待并且询问她意愿的人,还是的场贵子第一次遇见。
的场贵子记得在她来到西国的第一天晚上与杀生丸坐在月下,锅子沸腾带来的热气氤氲了两人清冷的眉眼。
修长的手指在月光的映衬下比鸡蛋还要白净,杀生丸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打鸡蛋沾着蛋液吃寿喜锅。
不肖人类的大妖虽然指甲尖锐、牙齿锋利,吃相却比普通人类还要来得斯文。
的场贵子回忆起曾经还需要人帮忙、动作生疏的杀生丸,看着这个与初见时改变许多却又没什么改变的男人,她不知怎的心间下起细雨泛起层层涟漪。
这个世界不知怎的令她改变了许多,也令他改变了许多。
的场贵子如今已经在西国住了两个月之久,这期间她见到了这位清冷自持、杀伐果断大妖幼年时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一直没有出现的凌月仙姬罕见地差人送来一只楠木箱,木箱差不多有半人高看起来能装下一个成人。
的场贵子眯着眼询问前来的侍女:“这里面装的什么?”
的场贵子没有从上面感知到任何的气息,妖怪力量也极其之大,瘦瘦高高、看似肩不能扛的侍女轻轻松松单手抬着箱子,的场贵子无法从重量来判断箱子里面装得是什么。
面色冷淡的侍女柔和一笑将箱子放在地上:“贵子大人打开一看便知。”
侍女说着眼睛还狡黠地眨了眨:“不过我个人建议,还是在杀生丸大人不在的时候打开为妙。”
的场贵子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收下了那只木箱,她想了很多和杀生丸有关的事不过还是没能猜对箱子中的东西。
选取造价高昂、珍稀楠木制作的木箱中竟然装着这些东西,纵使是的场贵子也对此露出几分异色。
造价不菲的木箱一掀开,映入眼里的是一些略显陈旧的属于小孩子的玩具以及一些字迹稚嫩歪七扭八的字句。
的场贵子从木箱中拿出碧玉雕刻的小玉剑、一只装有幼年乳牙的锦囊、一些稀奇古怪的辨认不出、七零八碎的物件,那些略显陈旧的卷轴上写着磕磕绊绊的和歌。
的场贵子看着这些明显属于大妖幼崽时期的物件,脸上露出温软的笑意。
怪不得侍女脸上会出现那般神情,这些东西确实不能当着某人的面拿出来。
否则别说这些箱子,恐怕某个自持高贵的家伙会恼羞成怒带着箱子一起跳进璧月湖中。
的场贵子感知到杀生丸气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这些摊了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
正想着大妖看见这些时候的反应呢,杀生丸明显怒羞成怒的声音便出现在的场贵子身后。
“谁给你这些的!”肤色冷白的犬妖面上飘着三缕薄红,他不忍直视地撇着头低着头急急出声。
的场贵子蹲在地上无辜地抬着头仰望着羞耻到咬牙切齿的大妖,杀生丸尾巴一甩想要快速将这些东西塞进木箱眼不见为净。
他想也不用就知道,能够把这些他幼年之物送到的场贵子眼前的只能是掌握西国的那位女性、他的母亲——凌月仙姬。
的场贵子眼疾手快地攥住眼前闪过残影的白色大尾巴:“别,这很可爱。”
这些属于大妖成长的印记让的场贵子意识到,无论成年后的狗狗到底多么凶恶,他的幼年期也都是柔软、可爱、可亲的。
杀生丸闻声嘴唇一抿,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停顿、错愕一瞬。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地蹲下收回尾巴,一言不发地盯着的场贵子翻看的动作。
少女的脸上是他从未看见过的兴致勃勃与柔软,在这些和颜悦色之下他透过的场贵子透黑的眼瞳也能看见几丝不甚清晰的灰色。
杀生丸见状冷不丁地问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看着站立在明暗交界线上的的场贵子,杀生丸很想知道这样的她幼年时又是怎样的。
她的家乡在哪里?
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她幼年时也是同他一样吗?
的场贵子手中的动作一停木片制作的卷轴滑落至地板,她低垂的眸子中出现几分晦涩。
然那一瞬间短得几乎无法看见,她下一秒抬起头时眸色清亮:“在一个遥远、不为人知的地方。”
杀生丸金色的眼睛错开,继续不紧不慢地夹着牛肉轻声道:“如同源梦神国一般吗?”
的场贵子嘴唇翕动,一道不声不响的回应从唇间溢出:“对。”
在这个充满妖怪、与战国相似的世界,她的故乡的确与传说中的源梦神国是一个如梦如幻、虚无缥缈的地方。
传说中源梦神国是一个没有死亡、被神明庇佑不能为人所寻到的属于神的国度,在这里生活的有妖怪也有人类。
这里的人们虽然种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但是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神的子民。
在这里只有被神明接纳的人与妖才能够抵达,没有神的指引外乡人是无法寻到入口的。
这个梦幻的国度是前几天她与杀生丸在藏书阁中看到的卷轴上记载的,虽然只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妖怪随手记录下的怪谈,行文间的字句却格外有趣。
的场贵子与杀生丸碰巧同一时刻触碰到这本怪谈,二人透过密密麻麻垒起的卷轴缝隙偷看着彼此,温凉的指尖交叠相触。
四目相对之下,杀生丸与的场贵子坐在窗沿下借着阳光一同翻看起来卷轴。
她与他说着同样的语言,礼仪风俗也是一模一样,但却属于不同的世界。
他的国度在她的世界无人知晓,她的故乡在他的世界也不为人知。
而在这个真真假假的“游戏”世界,杀生丸也同她一样好似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的场贵子阖上眸子,掩藏起眼中的全部思绪半真半假地道:“你曾经问我,我的愿望是什么。杀生丸,你现在还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