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微微蹙起眉头,疑惑的神情在眉眼间流转,说好的喜欢就会想笑呢。
看着姬绥新面无表情脸,那绷紧的下颌线,垂落的睫毛无不显示他此刻的冷冽。
再回忆起蹦极前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西泽认证,从笑到不笑,明显不喜欢,一定是蔚蔚又胡思乱想。
此时姬绥新反常地保持着缄默没有回话,满关斐如今本就是半个哑巴。
西泽只能得挺直脊背,清朗的声音响起:“再找一些双人项目,才会稳妥。”
蔚蹊的贝齿轻轻碾过下唇,在心底将姬绥新腹诽了八百遍心,才状似不经意地回头偷觑,却被那人眉宇间凝结的霜雪冻得呼吸一滞。
算了,看着太严肃,可能已经恼羞成怒,还是别了。
当年姬绥新军训他们时,就是这幅鬼样子,主打一个冷酷无情,让他们流血流汗又流泪。
转过旋转木马斑斓的灯,一座流线型的银色建筑闯入视野。
"心跳同步过山车"的霓虹灯牌在暮色中明明灭灭,粉红爱心气球簇拥着展示墙。
就是这么巧,双人情侣项目来了。
还有大大的情侣立牌就放在那儿,很多情侣玩的照片贴在那儿。
四个人中,三个人假装没看到,各有心思地路过。
满关斐是真没看见,只懵懂地跟着走。
要问姬绥新此时怎么想,他其实什么都没想,脑袋空空。
几百年没有过的拥抱,如果说第一次是新奇,那么接二连三的拥抱,搅得他心中泛起涟漪。
少女的体温穿透衣料渗入肌理,不同于刀锋饮血的战栗,那是种带着阳光气息的熨帖,将他从旁观者的云端拽回人间烟火。
才真正勾起了他的回忆,此时的他格外清醒。
在数百年的说一不二,独断专裁的帝王生涯后,他再次成为了蔚蹊心中那个轻挑却爱戏弄人的学长。
这样的游戏人间的学长,又怎么会因为几个拥抱而脸红心跳呢。
迅速平复下来的姬绥新,再次挑眉轻笑,略带蛊惑,主动接茬:“有什么想玩的么?不然就这个?”
指向的赫然是情侣立牌处的心跳同步过山车。
蔚蹊的视线随着姬绥新修长的手指而动,看着他指向的方向,心中纳闷: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不过心大的她,主打一个,他敢说,她敢做。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蔚蹊扬起明媚笑靥,脆生生的回答:“好啊,斐姐,你们呢?”
西泽作为他们队的外交担当,仔细看了贴在那里的照片。
发现除了情侣,其实还有不少看着不够亲密的照片,一看就只是朋友,他们牵着手,手上戴着手环。
满关斐当然想跟着蔚蹊,有了蹦极时西泽的引导,她也不忘看西泽的回答。
见他没有反对,而是点头,立马跟着点头。
满关斐也不是谁都信的,常年处在诡异世界的她,被侵蚀,被同化,接触的恶意数不胜数,对于恶意十分敏锐。
她有了部分关于蔚蹊的记忆,西泽对于她来说显然不含丝毫恶意,反而是耀眼的光芒。
工作人员将手环递给他们,并没有为他们讲解什么规则和流程,笑嘻嘻的把他们送上了过山车。
看着工作人员暧昧的笑容,蔚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上了过山车,要求他们十指相扣。
刚经历双人蹦极的蔚蹊,表示小意思。她甚至顽皮地岔开五指,任由夜风从指缝间溜过,等着姬绥新把手放上来。
满关斐有样学样,用同样的姿势,等着西泽搭手。
姬绥新看着面色如常的蔚蹊,又垂眸凝视眼前这只纤白的手,故意放缓动作,让指尖像试探水温般掠过她的指节,最后才严丝合缝地扣入指隙。
西泽还在观察蔚蹊和姬绥新两个人,验证他的猜想。
听见旁边满关斐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哭笑不得的把手搭上去。
过山车开始运行,轨道旁的巨型屏幕亮起。
两队的心跳曲线,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整整齐齐的4个80,显然他们的身体被调整过。
只不过为了偷懒,调整的太一致,此时显得格外诡异。
更诡异的是,半空中开始放彩色的电子烟花,是爱心状的。
不仅如此,甜腻的机械女声开始朗诵情诗:“同步的心跳是最美的韵律,让我们携手走向永恒……”
社死!尴尬!
蔚蹊率先调整心率,使其有了波动。
姬绥新和西泽紧随其后,主动调整心率,让它不是一条直线。
满关斐无动于衷,在西泽捏紧她的手的时候,疑惑的看着他。
西泽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做跳动状,口中说道:“调整。”
他耐心引导着满关斐,满关斐随着西泽手指跳动的频率调整心跳。
满关斐默默的数着拍子,奇特的与心跳同调,本该灌注于她记忆中的现代常识,趁机溜缝,从记忆之墙突围出来。
当她再次抬眼时,眸中的混沌已化作粼粼波光,好奇的视线在西泽脸上逡巡,仿佛初次看清世界的婴孩。
她眼神的变化,西泽第一个发现,啧啧称奇。
有了现代常识的满关斐,不用西泽再引导,开始主动调整心率。
而且她开始了观察,有了好奇心,开始探索。
探索的第一人,首选眼前的西泽。
西泽不在意这肆无忌惮的打量,也不觉得冒犯,反而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吗?你记起了什么?”
坐在他们前排的蔚蹊,听到了西泽的问话,即使在倒挂,也依然转过头来看满关斐。
只一眼,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不再关心过山车,不再关心心率造假,迫不及待想下去。
连牵着姬绥新的手,都不自觉的松开了些。
过山车的速度随着他们的心率波动而调整,由于他们的心率始终没有过100,过山车没有怎么加速。
过山车上的广播开始播放摇篮曲,隐隐约约地嘲讽。
还出现了些奇怪的播报:就这?奶奶跳的广场舞都比这刺激。
不关心,通通不关心,不好笑,通通不好笑。
发现了过山车加速规律的蔚蹊,将心率调整到160。
过山车开始加速,风驰电掣,疾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
姬绥新骤然收紧五指,将那只试图溜走的手重新锁入掌心,并将心跳控制到100以上。
蔚蹊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木偶大变活人,当然得看看。”姬绥新看了眼满关斐,说道。
下了过山车,众人无视工作人员奇怪的眼神,围成一个圈,全都看着满关斐。
满关斐扯起一抹笑,这次的笑很自然,也很爽朗,不再僵硬。
丝丝缕缕的记忆,随着常识突破记忆之墙,缠绕在常识中偷渡出来。
都是无限流入侵之前的记忆,因为这部分的记忆最轻,又不含诡异的知识,最好偷渡。
孤儿院的可靠大姐,正在逐渐复苏。
黑雾依然笼罩,心火却逐渐明亮。
“我好多了,别担心。”本想说些什么的满关斐,看着蔚蹊担忧的眼神,安慰道。
不记得的事情太多,但没关系,心底的庆幸不能造假,至少从黑暗中挣脱出来了。
也许有些事情不记得是件好事。
蔚蹊长舒一口气,放下一直提着的心,看来不用她来给斐姐养老了。
也不用拆散西泽和司司,来撮合斐姐和西泽,不用当坏蛋可太好了。
随着心思划过,其余三人的眼神奇怪起来。
蔚蹊心中想的三个情感纠葛当事人,两个都在现场,能不奇怪么?
仔细打量过满关斐的神情,和记忆中对比,看来心智已经恢复。
蔚蹊这才捡起自己的陌生人人设,打着哈哈:“担心什么?我不担心啊,主要之前的你看着傻傻的,一看就有问题,现在一瞅就聪明着。”
西泽跟着点头,没有拆蔚蹊的台。
他赞同的是满关斐此刻神情中的精明劲,像他军中可靠的军需官。
姬绥新没有说话,满关斐的注意力却转了过来。
显然,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姬绥新的恶作剧。
姬绥新丝毫不心虚,和她对视,目光如炬。
满关斐眉头轻蹙,摇摇头,无视这个厚脸皮的人。
“如何,还要再来两次么?”姬绥新指着过山车问。
“来!”蔚蹊斩荆截铁回答。
后面两次的过山车,他们玩的更尽兴。
蔚蹊兴奋的尖叫声,穿破云霄,传递给其他两队人。
两只牵着的手,在空中胡乱地舞动,姬绥新也随着她,没有挣脱。
后面的西泽和满关斐平静多了,但比起第一次,他们也多了些笑容。
显然,满关斐的恢复,西泽也是开心的,蔚蔚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他们怎么了,蔚蔚怎么这么开心?”桃缇拿着根冰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要不我们去找他们吧,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是第一。”
心里有数的桃缇,记起自己拖的后腿,结果显而易见。
陆牧遥点头后,他们调转方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司已清同样听到蔚蹊的尖叫,听到蒹葭声中的开心与洒脱,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