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温柔的嗓音,温热的指腹触到了她的脸,戚楚鼻头一酸,眼里的泪不听话,掉的越来越多。
沈溢叹了口气,没料到随着自己开口,她反而哭得更凶,看戚楚抽抽噎噎不说话直掉眼泪的样子,他皱了皱眉,索性半跪在地上,给她擦泪。
戚楚垂着眼睛,看着对方清隽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认真地凝视她,有只手轻轻抚在她的背,似在安慰。
像在茫茫深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座美丽小岛。
大海虽有一望无际的美丽,但戚楚已经航行许久。
借敬酒之名灌她的上司,去爬山硬要载她搭讪的路人,酒吧贪婪盯着她的视线,他们像暗礁一样,把她的船围在中间,她困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边前行,直到一个过路船长传来提醒。
“随心即可。”
戚楚手指微动,又望向了那座岛。
视线在沈溢深邃的眉眼拂过,戚楚不由自主地想。
既然是劫,必然要应。
如果一定有这一遭,她宁愿应在眼前人身上。
好不容易把戚楚眼泪擦干,沈溢又叹了口气,觉得醉酒人的情绪来的真是毫无理由。
她眼眶边缘泛着浅浅的红,睫毛湿湿的,有几根还粘在一起打着小卷,一张细腻匀净的脸,沈溢捏着纸巾的手差点覆盖完全。
戚楚鼻音有些浓:“谢谢。”
“没事。”对着这样一张乖巧又委屈的脸,沈溢实在狠不下心,他声音更柔,“来,手摊开,我给你上药。”
他见过他哥哄嫂子,就是这样轻言细语说的话,声音还不能太大,不然嫂子准得生气。
“你,你真好。”
戚楚声音还在抽噎,伸出手慢慢展开在他面前。
沈溢嘴角扯了扯,被这一张好人卡发的又无奈又想笑。
他把医药箱和椅子扯了过来,低头给她上药。
因为是新伤,又泡了水,此刻看着还有点吓人,伤口在戚楚大拇指根处,足有三厘米长,边缘有些发白,大概是因为右手容易动,此刻又开始微微渗血。
沈溢拆了一个碘伏棉签,轻轻从伤痕上抚过,听到头顶传来对方吸鼻子的声音。
“我想辞职。”
一头雾水的抬头,沈溢理了理刚刚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戚楚在回答他为什么哭。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能收到回答。
他抬头瞥了戚楚一眼,温声问道,“为什么要辞职?”
戚楚回想起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他当着众人,一口又一口“以后升任戚经理要多关照”,又一句接一句“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她皱了皱眉:“他灌我酒,还想要跟我回家。”
“他是谁?”
沈溢放下棉签看向戚楚,耐心地问。
“刚上任的新总监。”
手上的血迹已经擦净,沈溢观察了一下,确认不再渗血才拿过创可贴,边贴边想,最近朝波的游戏项目似乎给了陈斯负责,前段时间他还听说了这事。
陈氏大公子陈斯,能力不错,就是爱沾花惹草,情债一堆,即使不在同一地域,他都听过他的事迹,可谓也算是二代圈里极为出名的存在,没想到这人还搞强迫女下属这套。
沈溢声音平静地回:“那是得辞职。”
话语一转又道:“你就因为这种人喝酒,还把自己喝醉?”
“我没有。”戚楚嘟囔反驳,“我酒量很好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就醉了。”
创可贴已经贴好,严实地盖住了伤口,沈溢收回手,整理医药箱,顺口问,“喝了几杯?”
“三杯。”
沈溢挑了挑眉,今晚他看了酒单,记忆中这家基酒大部分都有伏特加,白兰地这样的烈酒,戚楚喝了三杯,还能自己走路,思维虽然有点诡谲,但仍称得上有逻辑。
这么看来,她说自己酒量不错的话倒算不得假。
医药箱整理好,他起身闲适地坐在一旁沙发,语气悠悠,“心情不好还空腹喝混酒,你不醉谁醉。”
戚楚没理,她正低头看着手上的创可贴。
也不知这家酒店创可贴从哪里进的货,模样和她平日里见的一点都不一样,不像云南白药那样简单的棕色长条,而是花里胡哨的,一个心形。
红心那种。
虽然不是粉色,但她还是感觉怪怪的。
也不知道刚刚对方贴的时候怎么保持的一脸镇定。
清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朋友什么时候能下班?”
戚楚这才想起方柔。
她刚刚在车上给方柔发了消息说自己喝醉先去开个酒店休息,对方一直没回,等到了酒店,她也忘了这事。
戚楚拿过一旁的手机,果然满屏都是方柔的消息。
【临时有工作,我刚忙完】
【你喝醉了?】
【现在什么情况,到酒店了吗,要不要我过来,我可以先请个假】
【楚楚,你还好吗?】
戚楚还没来得及回,屏幕就闪烁起来,是方柔的电话。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方柔急得上火,“喂喂喂,楚楚,在吗?”
“我在。”戚楚连忙出声,“我到酒店了。”
电话这头,方柔松了口气,天知道忙完工作一看手机,那瞬间她有多心惊肉跳,幸好幸好,现在戚楚声音听着清醒,没什么大事。
方柔继续问:“你一个人吗?”
戚楚盯着手上的创可贴:“嗯。”
方柔有些放心:“那你锁好门,有事情就给我电话,我们工作有点进展了,估计十点能下班,到时候我来找你。”
戚楚温吞地“嗯”了声。
方柔噼里啪啦又交代了一顿,电话结尾她又问,“楚楚,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最近重映《泰坦尼克号》,我想去看,你看过没?”
戚楚声音轻缓:“我也还没看。”
方柔这下才真的松了口气,挂了电话。
挂了她才想起,昨晚看完电影太晚,她忘了评分,于是她又点开购票软件,顺手给昨天刚和戚楚一起看的电影打了个五分,这才退了出去。
电影名正是《泰坦尼克号》。
另一边,戚楚挂断电话,看到桌面上已经放了两碗粥,接电话时服务员恰好敲门,沈溢端了进来。
黑漆桌,白瓷碗,上面飘着腾腾的热气,旁边还有一碟小菜,米香飘到戚楚面前,胃立刻被唤醒,饥饿感应声而来。
“都是给你的,随便吃点。”沈溢微抬下巴示意。
戚楚尝了一口,白粥口感细腻柔滑,温热下肚,很好的填补了她空虚的胃,她一边吃一边偷看沈溢,对方半窝在侧边沙发上,修长双腿随意伸展,手指敲动手机,似乎在回消息。
等她吃了大半碗,沈溢抬起头问她。
“你朋友几点过来?”
戚楚:“她说她还要加班。”
“……你就这一个朋友?”
“嗯。”
“……周日这么晚还不下班?”
听到对方犹疑声音,戚楚信口就来,“她做财务的,月初结账加到凌晨两三点都有可能。”
她可没说谎,虽然方柔说今晚十点能下班,但她以前真加过两点。
沈溢似笑非笑:“是吗?”
戚楚语气真诚:“是的。”
沈溢轻笑了下,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似审视似评判,戚楚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绷住了表情,一派自然地低下头,拿起勺子继续喝粥。
好一会,才听到侧边的沈溢开口,“那我也该走了,我看你酒醒的差不多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动。
戚楚没接话,默不作声喝粥,沈溢慢悠悠继续看手机。
戚楚一边数着碗里的米粒,一边思索等会该怎么办,她对这方面的经验实在匮乏。
沉默之中,房间一片寂静,空气似乎也变得燥热。
等戚楚终于吃完饭,放下勺子,伸手去够桌面的卫生纸,沈溢才起身,他坐的沙发就在戚楚右侧,站起来位置就在戚楚手边。
“那我……”
没等他说完,戚楚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溢愣了一下,看着垂头的戚楚,视线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又停在了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指。
他喉结滚了滚,有些克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尽量平静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楚不说话,没抬头,也没放手。
沈溢觉得自己应该拂开戚楚的手,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调侃的笑意。
“怎么,喝了酒除了哭,睡觉也要人陪?”
戚楚脸上腾起一股热意,对方调笑的语气并没有打击到她,反倒带来了莫名的冲动,那股冲动让她握着他的手腕,用力拉了一把,借着力道起身,直接揽住沈溢的脖颈撞了上去。
这一下拉扯的力道很大,沈溢轻嘶一声,下意识低头弯腰,触到了两瓣柔软丰润的唇。
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尴尬在悄无声息弥漫,戚楚又一次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她不敢抬眼去看沈溢表情,却也坚持着没有退开。
几秒钟后,戚楚仍没得到回应,她的勇气消耗殆尽,萌发了退缩的念头,微微松手,准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坐回原位。
她没有成功,有只手立刻揽住了她的腰,堵住了她后退的脚步,把她上半身环得更近。
“继续。”
轻柔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张合间与她微微磨蹭的湿润唇瓣,它们共同填满了戚楚的感官。
戚楚闭上眼,鼓起勇气,动作小心又带了点试探,轻轻去吮他的唇。
沈溢垂下眼看她,把她的紧张收入眼底,他顺势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扶住戚楚的背,顺着力道和她缠吻。
戚楚已经许久没有和异性如此亲密,对方的吻轻柔又缱绻,迁就着戚楚的动作,却并没让她觉得敷衍,反倒透露出几分礼貌的克制。
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戚楚鼻腔充满了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她很想继续,但还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沈溢还没亲够,他眼神很温柔,额头抵着她,轻轻磨蹭她的鼻尖,疑惑“嗯?”了一声。
“没劲了。”
戚楚垂着眼,脸上有些烫,她现在腰软,腿也软,要不是对方扶住她,她可能早就站不稳。
低哑好听的笑声传来,扣在她腰后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放松,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倒轻轻把她往侧边推了推。
戚楚顺着力道,触到了柔软的沙发。
沈溢轻轻一带,她就不由自主靠了上去,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光线就倏地变暗。
与刚刚那个温柔厮磨的吻不同,这次对方只停顿了一秒,就用舌尖抵开了她的唇缝,他毫不客气地在她口中扫荡,绞的她唇舌都有些微麻。
戚楚昏昏沉沉地接受他的吻,手指难耐地蜷缩,触到了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腰边,随着他舔吻的深入,他捉住她的手腕,大拇指轻轻摩挲,不小心抚到了她的腰。
一股微小的电流划过,戚楚抖了一下,忍不住轻哼出声。
沈溢终于清醒过来。
他皱眉起身,感知一下自己的身体,先整理好戚楚被蹭开的衣服,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错开了视线,盯着脚边的毛绒绒的灰黑色地毯。
戚楚有些茫然地看向沈溢,突然远离的体温让她身周有些发冷。
沈溢沉默几秒:“我先走了。”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粗粝如砂纸滚过。
“可以不走吗?”戚楚轻轻问。
沈溢忍不住闭了闭眼,感觉大脑有些发晕,这邀请的声音恍如海妖歌喉,映着远方美轮美奂的海市蜃楼。
以防戚楚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他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不走的话我把持不住。”
明亮白炽灯下,沈溢紧盯地板,侧脸绷得很紧,戚楚看了他片刻,伸出手去摸索他的手腕,轻轻拉了拉,希望对方抬头看她。
沈溢不为所动,但也没有起身。
戚楚垂下视线开口:“可以不用把持。”
“……你确定?”
“我确定。”
沈溢的表情仍然沉凝,安静的空气仿佛在酝酿风暴,有闪电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接着就是轰隆隆的由远及近的雷声。
春城夜晚的天气说变就变,要下雨了。
沈溢抬眼看了下窗外,表情缓了下来,声音有些淡,“你喝醉了。”
戚楚看着他手臂上的青筋,刚刚摸过的,温热的,脉络分明的,透着蓬勃力量的。
“你不是说,我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那场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戚楚感受到一股凉意,是清新的水汽顺着大开的窗,被风送进屋内。
沈溢走过去关窗,声音似被大雨淋湿。
“那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