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百幽境被魔尊的势力渗入了。

    鬼王毫不意外。

    百幽这等地方,最易滋恶,那无孔不入的魔族找不到这里才是怪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魔族没有被天雷一同劈灭。

    他这一月在肃清地府界那些反叛,直至地府界重开,天上与地下重新链接,他才感知到,天雷也已将地上肃清一遍。

    甚至将秦蓁也劈了个重伤昏迷。

    她不过走出本身命定的轨道,这天道却放着为祸的魔族不劈,反去劈她,如此已失了大道无情的公允,当真记仇,跟个控制狂似的。

    倒不如开了这天算了!

    鬼王心中戾气躁动——尤其面前还站了两个魔域的人要跟他谈条件。

    “......便是如此了,大人意下如何?”

    那魔域第一女将衣摆飒飒,抬起锋锐的眼直视过来。

    鬼王冷声嗤笑:“不如何。”

    那女将也不恼,再劝:“大人,我魔域的魂灵可是最适合养作鬼军的,凡人界的魂灵过弱、修真界的魂灵过杂,而我魔域魂灵强大易控。”

    “我等以魔域血界换您的无间狱,可是相当有诚意了。”

    她抬手,召出一个巴掌大的血盘,魔气翻涌间,魔族黑红色的魂灵从那噬人血魄的血盘中飘出,恭恭敬敬行礼,好似感觉不到血盘的啃噬。

    “无间狱里的魂灵既不能做鬼军,又不能转世投胎,浪费个地方拷着它们,换血界千万魂灵养作鬼军,百利而无一害。”她说。

    “有一害。”

    鬼王半扯唇角,扬了点笑,却似讥讽:“让魔域得到想要的,我便不高兴。”

    “江禹秋,我敬你两分仅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魔域。若你是魔族,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鬼王带着杀意的目光扫来,江禹秋丝毫不惧,拱手道:“我必须带走几个在无间狱的魂灵。”

    “我兄长?”鬼王似早有预料。

    江禹秋未应,抬手示意身旁侍女上前,展开一幅画卷。

    入目黑红金三色交织,带着猖狂笑意的魔尊站在无间狱上方,黑色的魔气将大半边界地覆盖,他脚下金色的炼魂水淌过血红的魂灵,不成形的丝状魂灵们互相争迫挤压,如千百条蛇尾在密集涌动,庞杂凌乱到叫人能看见那些无声的惨叫。

    它们挣扎着向上缠绕,似在抬手乞求,又似哭嚎怨歹。魂灵迫切侵染魔气,想将那魔尊拖下与之融为一体。

    “找死。”

    鬼王眼神一凝,冷声道:“你若决心为魔域做事,我便仅有一字可说——滚!”

    话音落,杀气四溢,强横的鬼气凝成实质,轰然打向江禹秋二人。

    江禹秋将侍女护至身后,急速挽枪,一脚后撤,腰间沉力变马步为弓步,聚力枪尖,扎枪势如破竹,以点破面将鬼气打散。

    她身姿疾飒,眼中锋锐不减:“那便只能,得罪了。”

    *

    “所以,魔尊并没有真正魂飞魄散吗?”

    逍遥客栈的雅间内,秦蓁四人聚集在此。她将窗推开,楼下人头攒动。

    “是。”

    祁诡屈指轻扣案台:“魔骨、魔念、魂息,此三物可以重塑他的肉身。魔尊很难被完全杀死。当年各宗门围剿魔域,到底还是让他的一缕魂息逃了。”

    “那点魂息本不足为虑,魔族都是些极恶之辈,他敢回魔域就定会被蚕食鲸吞。”

    秦蓁眉头紧锁:“但……小花儿化形,也是百年前的事了。”

    “对,百年前的邪法,哪怕当时已经中断,却还是将一个凡人的脆弱魂魄养至了今日。想到什么?”

    祁诡目光凛凛,环视众人。

    秦蓁神情严肃:“养一缕同源的魂息,甚至更容易。”

    林赴川也沉声道:“百年前便能以魂养灵,百年后……或许并不仅是养一缕魂息。”

    众人面色凝重,现今还未有任何魔尊复生之类的消息,但百年前的阵法幽窃的沉至今日,他们意外撞入,犹牵鬼灯一线。

    外边异常杂沓的脚步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秦蓁偏头去看,鬼魂们边跑边高喊:“快回家中!近日千万不要出鬼市!鬼使传令所有魂都快回家中!快快!”

    众人皆惊,作鸟兽散。

    旬鹊眼皮一跳,不会是后期那个魔将杀进地府界要抢无间狱的剧情吧?

    但无间狱离鬼市远得很,这是……

    未待细想,滂沱的魔气几息间就已充斥鬼市街道,从此处望过去看不清窗外人的面容,可周遭气息回山倒海。

    那凝成人形的魔气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旬鹊迅速反应——

    魔尊!

    她惊骇万分,怎么可能!这个节点魔尊分明连塑体的三物都未找齐……

    “怎会……”

    祁诡也认了出来,心中一凛,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刀出鞘的瞬间,魔气冲来将窗口卷破,与秦蓁几乎贴面。

    秦蓁本能性抬剑格挡,但她无法聚灵,魔气抵着剑身缠到她手上,她一惊,迅速震剑疾退。

    刀光掠起,魔气被逼退,凝形的魔尊立刻抬手作爪,直掏过来。

    几人瞬觉这魔气中带了禁制,灵力运转滞涩,手骨像被拧断一般,绵软到握不住武器。

    手中剑啪嚓落地,魔气几近吞噬秦蓁。

    “我做你的刀!”

    祁诡犀利的眼迸出锋芒,他的刀气破开魔气,一步上前将秦蓁拉出。

    但那些魔气极速缠上,旬鹊与林赴川急急慌呼,可魔气侵染,祁诡是唯一还能行动的人。

    几息之间,魔尊尖爪已至。

    忽闻远声似金戈铁马,有疾风睥睨而来,撕裂魔气,秦蓁视野顿亮,看见一张灿如烈焰的面孔。

    女将一枪袭来,秦蓁瞳孔骤缩,但这枪并非为穿透她而来。

    那长枪一抡,卷起缠着她的魔气,凝形的魔尊竟被她轻松打散,带着魔气的长枪回撤,秦蓁对上她并无波动的眼睛。

    “祁诡,你的命,留下!”

    她话落,枪风挑开秦蓁,将她往侧边轻轻一抛,再破势而出刺向祁诡。

    祁诡横刀劈开,扔出几张符纸就要启动传送阵。

    与此同时女将也掷出一个黑色法器,擦过秦蓁的刹那,她一阵窒息,濒死感攀上巅峰。

    那黑色法器逼向祁诡面门,祁诡抬刀横开,长枪却紧随其上,他为启阵硬挨一下,口中溢出鲜血。

    “看来你也被削弱得很厉害。”

    女将微眯双眼,杀意沸腾,攻势更迅。

    浩瀚灵力在此刻倾泄,传送阵启动,旬鹊与林赴川瞬间消失。

    可秦蓁仍在原地,传送阵不知为何排斥了她。

    祁诡爆出猛烈杀意,将再次袭来的黑色法器狠厉挥开,飞身将一块玉牌塞给秦蓁,握住她的手将玉牌捏碎,喝道:“回去!”

    秦蓁甚至没能来得及抬眼看他,只感觉到祁诡温热的手覆在她手上一瞬——

    刹那间,就已回到坐忘峰峰顶。

    秦蓁盯着手中碎裂的玉牌。

    因伤未好全,瞬破万里的传送阵让她很不适,心脏跳得飞快,撞击着她的胸腔,让她几欲呕出。

    秦蓁勉力压下,眨眼却一愣——碎裂的玉牌在此刻化为齑粉,从她手中随指缝泄下,又随峰顶的清风散走。

    得找师父。

    秦蓁想,得找师父。

    师父有飞升期修为,且会卜数,他出手一定能救下祁诡。

    虽然百幽境与道源宫离得很远,但有传送阵,师父修为高,还能破空传送,他也一定能赶上。

    秦蓁脑子有些乱,御剑在坐忘峰上找人,可不管是峰顶平台还是山腰洞府,都没有人。

    师父、师姐、师兄,都不在,坐忘峰冷冷清清,仅她一人。

    她走在平日练剑的地方,熟悉的微风细雪吹到她面上,思绪却并没有被理清。

    “小师妹?”

    柳清沂回到坐忘峰时,看见的便是在站在积雪上,眉目低垂,面色怔然的秦蓁。

    她似乎这样站了很久,连眼睫上都沾了一点白雪。

    “师姐!”

    见到自己,她眼睛亮起,急急跑来问师父去哪儿了。

    柳清沂的目光停顿在她身上,良久才回答:“师父有事外出了......怎么了?小师妹何事?”

    从秦蓁口中听见那个名字时,她僵了一下,才说:“没事,不必担心,祁诡我有所耳闻,他实力很强,不会有事。”

    “可那个法器......”秦蓁回想起那种几近濒死的感觉,还是放心不下:“师父是何时离开的?是去了哪儿?他要很久才回来吗?”

    柳清沂无法明说,只能重复不必担忧祁诡,他一定不会有事,接着又问她历练收获如何,连哄带骗的将秦蓁安抚好。

    秦蓁勉强按捺住心绪,她知道师姐说得对。

    祁诡那等实力,若他轻易丧命于那方,其他人去了大抵……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是这样的分别,实在让她难以心安。

    秦蓁找到旬鹊和段师姐等人,她们皆已回到宗门,旬鹊面色复杂安慰着她,林赴川也传讯过来,说他与孤鸿院弟子们都无碍。

    那传送阵划的范围大抵是整个逍遥客栈,在解尘缘的同门懵懵懂懂被阵法扯出,睁眼就到了宗门。

    宗门众人平安无事,只待养伤,此次历练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蓁思绪芜杂,无心养伤,经脉恢复能运转灵力后,她便埋头修炼,每日练剑打坐的时辰更长,常常到精疲力尽才罢休。

    半月后,她竟摸到了金丹后期的壁垒。

    师父还没回来。

    师姐说师兄又去闯秘境了,师父或许是去捉他了。

    柳清沂帮秦蓁布好阵法,让她同上次一样去山腰洞府闭关突破,自己留在峰顶看着护阵。

    师姐面色凝重,塞了她许多护身秘宝,又细细检查了许多遍峰顶的阵法。

    不过是个金丹期内的小境界突破,师姐却如临大敌,仿佛她是飞升期渡天劫。

    秦蓁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发涩,在柳清沂伸手过来时,抱住了她。

    “师姐,别担心。天雷劈下来,我能抗住的。”

    柳清沂没有说话,只轻轻拍她几下,便让她去闭关了。

    *

    秦蓁突破得很顺利。

    同上次在洞府突破金丹一样,没有天雷。看来真是坐忘峰的阵法挡住了劫雷。

    她自山腰登至峰顶平台,想跟师姐道谢,辛苦她为自己护法。

    踏上峰顶,却没见到那抹浅蓝的身影。

    秦蓁走进院中,瞬间被一身白衣夺走了全部视线。

    苏逐站在石桌旁,黑发半束,睫羽垂敛,在抚袖口的折痕。

    神仪明秀,姿若鹤骨。

    “……师父。”

    苏逐看过来,也笑起来,没有喊她名字,却微微抬了下手,或许是抚袖带起的自然动作。

    秦蓁堵塞的心口突然就一松,积攒的所有情绪尽数落了下来。

    离开师门已有小半年。

    原来看见师父,她竟会这般安心。

    她伸手,在苏逐温和包容的目光中,二人相拥。

    苏逐轻轻回抱着她,轻轻笑、也轻轻说:“我回来了。”

    秦蓁闭眼听着匀力的心跳,也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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