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看出端倪,覃卿让长丰尽量少露面,但这个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不谢兰庭只是连着三天没上早朝,小皇帝那边便派人来问话。
“王妃,这是陛下亲下的帖子,请代为转达给燕亲王。”
蔡公公留下帖子,立刻回去复命。
覃卿待他走后,唤来长丰一起商讨对策。这次的宴会不容推辞,覃卿心下奇怪,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驻扎在边关的顾斐反倒回京了?
这和谢兰庭前去边关又有何关联?
覃卿带着满脑子疑问,出席此次宴会。
这次宴会是小皇帝继登基后,第一次正式宴请朝中大臣。宴会上有几个熟面孔,覃卿曾见过他们出没于谢兰庭书房。还有一些朝廷新贵,他们围坐在主桌。小皇帝看着小小的,已有一朝天子之威严。身后站着蔡公公时不时提醒两句,倒也能应对自如。
谢兰庭坐在小皇帝左手边,覃卿紧挨着谢兰庭落座,也有几个老臣携带夫人出席,但那些夫人身份不及覃卿,都在女眷那一桌。
唯有一人,旁人都唤她华夫人,她满头华发,亦不曾冠夫姓,也坐在覃卿他们一桌。落座后覃卿才知道,原来那人就是一代传奇女将华菱。
似是察觉到她目光,华夫人抬头朝她看来。
覃卿执起面前的酒杯,恭敬道,“夫人,敬您!”
身旁立着的掌事宫女,立刻将华夫人面前的酒盏换成暖胃的桂花茶,华夫人很是赏脸,端起茶盏中气十足道,“老身以茶代酒,望燕王妃不要见怪。”
覃卿笑着拱拱酒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位老夫人,喜欢她的从容不迫,喜欢她的肆意洒脱。
听说华夫人一生未嫁,直到如今依然是孑然一身。
“顾将军到!”
随着一声通传,顾斐一身战袍,手扶金刀阔步而来。
“末将顾斐,参见陛下!”
顾斐躬身行礼,小皇帝连忙示意起身。
顾斐巡视一圈,目光扫过覃卿时微微停顿,随即转向一旁道,“王爷大婚当日,末将未能出席,在此敬上薄酒一杯,”他说着勾唇一笑,“祝二位长长久久。”
他说完径直坐下,笑意不达眼底。
长丰嘴角微垂。
覃卿桌底下扯了扯他衣袖。
“对了陛下,微臣此次回来还有一事上报。”
小皇帝对于这位舅舅很是尊敬,顾斐是除了摄政王,唯二令他敬佩的人。
“何事儿?”小皇帝一时坐直身子。
顾斐拍拍手,一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面带金纱款款而来。
众人一看,这绝色美人怕是越国人。
自古以来,越国以盛产美女和良驹而闻名。这美人的服饰打扮分明出自越国,众人一时面色各异,搞不懂顾将军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顾卿何意?”小皇帝忍不住发问。
顾斐饮了一口酒,缓缓道,“陛下,且听臣细细说来。臣之前在边境险些丧命,但臣命不该绝,有幸得这位九真姑娘相救。是的,九真姑娘是越国人,然而,九真姑娘从小有一颗向往中原的赤诚之心,臣与之相处久了,渐渐了解到,原来九真姑娘不仅对上邶感兴趣,更是对我们上邶的人念念不忘···”
“哦?究竟是何人令九真姑娘念念不忘?”席间有好事之人追问。
覃卿有种不好的预感,在顾斐看过来那刻,心中的感觉愈发坐实。
顾斐盯着某处笑道,“那还是由九真姑娘亲口告诉大家吧。”
那位名唤九真的姑娘,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抬手掀开面上的金纱,金纱揭开的瞬间,席间一片安静。
其实单就这婀娜的身段来说,众人也能猜到九真姑娘是个尤物,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九真姑娘容貌更是一绝,冰肌玉骨,堪比九天玄女下凡。
同样是美人,众人下意识拿在场的两位作比较,目光在覃卿和九真之间来来回回。
在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神色下,九真姑娘走到覃卿面前。目光却并未看向覃卿,而是盯着覃卿身侧之人道, “王爷忘了我吗?”
覃卿心下一沉。
长丰当然不认识眼前女子,更不知自己主子和对方有无关系。如果对方故意诈他们?不论怎么回答都将陷入被动。
可万一是真的呢?
长丰目光不由转向身旁。
覃卿此时沉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席间气氛一时陷入凝滞,众人大眼瞪小眼,心思各异。
“老身听说燕亲王和王妃新婚燕尔似神仙眷侣,羡煞不少人。这位九真姑娘可不要认错了人?”华菱目光炯炯,她盯着那位名叫九真的姑娘,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破绽,然而盯了几息后撤回目光,朝覃卿投去一个眼神。
覃卿知道华夫人这是有心解围,然而这事儿对方帮不了她。
“我没有认错人,我还留着王爷赠予我的信物。”九真姑娘说着,自腰包里掏出一枚钰玦,覃卿在看清那物什时,反倒松了口气。
她面上不显,继续听那姑娘说。
“王爷曾许诺于我,待他回去中原,一定会回来迎娶我。”
众人有些哗然。
覃卿适才开口,嘴角挂着浅笑,“姑娘,你有所不知,表哥人一直在京城,从未去过边关,我想你大抵是被人诓骗了。”
“你是谁?”九真面露敌意。
“我便是你口中之人的妻子!”
“你胡说!我们才是夫妻,我们早已行周公之礼,我连他大腿内侧的痣都知道!”
越国民风彪悍,女子更是可以自由择选夫婿,只要喜欢,不用三媒六聘,即可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然而,这是上邶,自是不允许的。
于是有人议论道。
“这成何体统!”
“简直伤风败俗!”
···
九真姑娘从未被人如此指摘,在她的国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胜过一切,她将目光转向谢兰庭,希望对方站出来说句话,然而情动时温柔缠绵的男子,此刻正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她失望地踉跄两步。
覃卿观其反应不似作伪,同时她也相信谢兰庭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如此想着余光瞥向一旁,长丰此刻面色有些异样。
覃卿心下一咯噔。
顾斐上前一步,将救命恩人护在身后,“九真姑娘不是上邶人,不用遵守上邶礼法。”
说着话锋一转,“倒是我们燕王殿下,何以证明你没有欺骗人家姑娘感情?”
众人眼里,此刻的谢兰庭陷入沉默。
而沉默等同于默认。
覃卿只好又道,“九真姑娘,此事儿存在诸多疑点,还请姑娘先随我回王府,待我查明真相,自会给姑娘一个交待。”
小皇帝点点头,“燕王妃所言极是!”
最后,九真姑娘随覃卿来到王府,覃卿让管家安排其住下,随后独自来到书房。
她手里的正是从九真姑娘那里取来的钰玦,覃卿只说此物有助于查明真相,对方便放心交于她。从这点来看,九真姑娘很坦荡,同时也很笃定,她认定谢兰庭,才会毫不犹豫来到王府。
覃卿盯着手里的钰玦,不由陷入沉思。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覃卿抬头看向来人。
没想到方宥也跟过来。
方宥一开口就是替谢兰庭说话,“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覃卿抬眸,“既不是,你急什么?”
方宥嗫嚅道,“怕您误会主子,主子这会儿不在,岂不百口莫辩?”
覃卿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一旁的长丰,本该开口的人反倒沉默起来。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长丰猛地抬头,眼底划过一抹痛色,“我,我曾在边关受过伤,伤到头,有一段记忆空白···”他越说越焦急,“我不确定,但我绝对没有顶替主子身份!”
覃卿眼神锐利,“你不是失忆了吗,你怎么确定你没有?”
长丰抱着头回想,神情陷入痛苦。方宥想安慰他,但想到此事关乎主子清白,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刻出声打断,只希望长丰能想起些什么。
然而,长丰绞尽脑汁,什么也没回想起来。头疾突然发作,脸色苍白,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方宥吓一跳,“怎么回事儿?!”
覃卿叹一口气,“去喊大夫!”
方宥把人扶到床上,又快速离去,不一会儿,带着府里大夫出现。
“王妃,让老夫看看。”
覃卿只好退至一旁,又不能离得太远。
大夫切着脉,目光在他头部来回查看,不太确定道,“王爷可是头部受过伤?”
覃卿方宥对视一眼,两人都没答话。
大夫收回手,摸着胡须道,“服几副安神汤便无大碍,切记不可思绪过重!”
“方宥,你去送送大夫。”覃卿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而对方宥交待。
方宥心领神会,招呼大夫退下。
覃卿再度来到书房,翻开谢兰庭之前留下的册子,谢兰庭并没有料到此事,因而不曾留下任何指示。
覃卿一时陷入迷茫。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棘手的还在后面。
接连三日,长丰始终陷入昏迷,安神汤是他们强行喂进去的,人迟迟不见醒来。
方宥急得嘴角都起了疱,“再这么下去,不用外人发现什么,我们自己都要兜不住。”
覃卿站在窗边儿,正好看见管家与一女子周旋,那女子来势汹汹,管家根本拦不住。
“你们王妃亲自请我来府上,却迟迟不让我与王爷见面。你们再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闹到你们皇帝那儿,请他为我主持公道!”
覃卿突然转头,“方宥,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