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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鱼的第九十二天

    沈玉明眸光闪烁,扑抱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他知她在汴京受了委屈,怕是连带着对自己也心生不喜。他心中失落,慢慢收回双手,声音也不由软了下来:“娘子,你骂我打我都行,别不理我。”

    若是玉溪镇的木头犯了小错撒娇卖痴让平安原谅,她或许会在敲打一番后会选择原谅。

    可汴京的沈玉明不成,两人之间不但隔着千山万水,这家世三观也迥然不同,即便之前有所交集,但最终也走不到一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平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位郎君怕是找错人了,这里没有你的娘子,寻人还请去别处。”

    此话一出,平安心中有些不忍,终归是夫妻一场,她不想闹得个翻脸离场。可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明面上两人之间的矛盾虽只有那次离别前的争执,可内里的问题却犹如线团般千针万线丝丝绕绕。

    若他连查清这些事的本事都无,那平安无需和他多言。

    若他查清了,也应当有自知之明,两人之间的问题不单是一句软话便能忽视的。

    说罢,她端正神色,目光灼灼直视于他。

    时隔数月,两人目光再度交汇,眼神却各有各的倔强。

    看清他眸中的痛意,平安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在玉溪镇,两人也曾有过一段你侬我侬的蜜月期,可一场洪灾还是戳破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美梦,汴京之行更是将两人的关系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不要。”

    平安此言一出,方才还一脸颓色的沈玉明顿时变得焦虑难安。他猛然起身上前,不管不顾地将平安拥入怀中。

    “娘子~~”沈玉明哑声喃喃。

    将魂牵梦绕数月的人切实纳入怀中,闻着怀中熟悉的味道,沈玉明心中方升出一股他还活着的真实感。

    天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一开始的震惊迷惘过后,他便迅速清醒过来。他是贪玩不假,可不是傻子,本就是他的东西,之前他是不屑与那些人争抢,但这会,那些人他一个都不过放过。

    送信的管事、管马的小厮,还有府中那些通风报信的墙头草,沈玉明沿着线索一一清查,他发现这些他之前以为的琐碎杂事好似也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谁说后宅的事情与男人无关,若不是他,她能被牵连进来?那时他满心的悔恨,恨自己掉以轻心,恨自己冲动离家。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他也不得不承认,娘子的话刺痛了他心中隐秘的自卑。

    他浑浑噩噩度过了前二十年,既未从老爹手中要到世子之位,也未依靠自己努力取得几分功绩,他所有的一切,都得意于他投生在了母亲的肚子里。

    心中满怀报仇的怒火,沈玉明蛰伏数月,借别人之手把那些证据在老头生辰当日全部掀翻。

    众目睽睽之下,老头便是想护短也无可奈何,只一场好好的寿宴闹得宾主皆不欢而散。

    老二、老三和他们的小娘一个也跑不掉,只有老大,滑不溜秋,让他没法正面下手。

    这抓不到把柄的人才更可恶,沈玉明从来不是什么君子,只要能达目的,他一向是阳的不行来阴的。等他将那些人处置完毕,又暗中剿灭老大私藏的几处私产,给他使了无数个绊子,他方卸掉心中一口恶气。

    连他母亲都说他不似往日懵懂,瞬间懂事了。

    可这样的懂事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支撑他多日的信念一朝奔泻,他开始发疯似地寻找她的消息。

    等待的时间他宿不能寐,每日只靠酒来麻痹自己,那时候,他望着国公府富丽堂皇的屋子,恨不得长对翅膀飞回玉溪镇。得知爷爷被人接走,他阴霾数月的心情顿时明朗,去宫中拜见一回姐姐后,他便匆匆带人赶到江宁府。

    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玉溪镇的那个黄土小屋中,仿如重回夫妻俩交颈相卧之触感,让他身心无比熨帖畅快。他眼睫轻眨,遮敛住眸中幽光,只埋头伏在她的颈间,鼻尖不住地摩挲,努力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

    “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

    刚得来的温暖尚未捂热,他双手的力道便被平安轻易卸掉。

    平安后退一步,无视他可怜兮兮的表情,正色道:“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娘子。”说罢她便从他身旁快步进门,将他的拍喊声关在门外。

    “娘子!!!娘子你开开门啊。”

    “娘子,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院门闭,平安靠在墙边,安抚住狂吠的灰灰与小白,无力地深吸一口气。

    她抬头望着深蓝的天幕,眼神却游离放空,刹那间,木头的憨直与沈玉明的不羁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她的脑中如走马观花般闪过玉溪镇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人共过的患难做不得假,可国公府的傲慢与蔑视亦伤她不浅。

    听与不听好似并不重要,她愿意留在江宁府,还是再度去汴京奔赴一场未知的前途才是根本。

    饶是面上再是冷静,平安的心间还是被他的出现吓得荡起圈圈涟漪,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待将思绪理清,她发现自己的心早已做出决定,她要的从来只有安定与小富,汴京的富贵去了也得有命享才是。

    想到沈玉明此行可能给她带来的麻烦,平安双拳捏紧,压下心中最后一丝不舍。

    “爷爷,爷爷您在吗?”外边传来的呼喊声比刚刚要小了许多。

    说他没良心他还知道压低声音,说他有良心,大半夜却扰老人清梦。

    纵使他这会压低了声音,可方才的动静不小,已将偏房的阿云阿霄引了过来,两人望了眼外边,一脸谨慎地问道:“娘子,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疯子,认错了人。”怕他真将爷爷喊起,那今日必是不能善了,平安收回视线,嘱咐道,“阿霄,你去同他说叫他别闹了,这里没有他的娘子,否则你就去报巡捕。”

    阿霄收敛眸中的讶异,恭声应是。

    如水的月色下,整个小院仿佛都被渡上一层清冷的月辉,一阵凉风刮过,婆娑的树枝摇晃,露出静静矗立在角落的脊兽。

    平安望了眼深蓝天空下孤傲挺立在高处的脊兽,不觉挺直脊背,利落跨步回房。

    待她回到房间,这才发现女儿竟还没睡着,这会见得娘亲,她兴奋地伸出双手,咿呀咿呀地朝她露出个无齿笑容。

    看到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平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在外边的亲爹,这是怎样一番乱账。

    之前她本想着,只要两人齐心协力,不管外边怎样,日子总能过好,可与他吵过一架她才发现,她以为的队友从来没有与她并肩而立。

    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是靠娘靠姐姐,自己却没有半点自力更生的想法与能力。

    除了在国公府时他能随意支取银钱,比之身无分文的木头,沈玉明实在无多少优点。

    看着女儿白净可爱的小脸,平安心中爱意盈盈,国公府那样的狼窟虎穴,她如何放心将自己和女儿的安危托付在他身上。

    不成。

    平安逗弄完女儿,愈发坚定心中想法。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一条缝,月光从缝隙中倾泄而下。

    迎着朦胧的月色,平安侧耳细听,许是阿霄的话起了作用,外边的呼喊声渐渐远去,想来沈玉明已经离开。

    等平安梳洗干净后给女儿喂饱哄睡,她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小脸,沉思半晌后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孩子,他来这里半句没有提到孩子,想来他尚且不知孩子的消息。

    两人之间本就是一团乱账,若是再将孩子牵扯进来,他怕是更加不会离开。

    那样的门第,会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也不一定,他们都看不上她,又怎会看得上她的孩子。

    怕是他们觉得只要沈玉明还在,这世上多得是可以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平安将明日新作坊和几个铺子要安排的事过了一遍,心下暗忖明日定要叮嘱家中人勿要乱说,这才昏昏沉沉会了周公。

    鸡鸣声起,不过寅时,平安清醒一瞬后,看了眼旁边的女儿,随即捂住耳朵,又睡了一会。

    这铺中的活有人去干,她辛苦多年可不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睡好。

    只是她这懒觉睡不了太久,毕竟孩子还嗷嗷待哺,她想,再忍忍,再过几月她可以吃些辅食,她就能解放了。

    如今天气转凉,夏日里轻薄的抹胸褙子已然无法抵御寒风,平安今日换上一身浅绿色交领棉裙,外边套上一层短褐宽袖,再系上一层同色系的腰封,这样的衣着在深秋也能熬过去。

    她用蓝色细布挽起个轻云髻,平安对镜自揽仔细检查完仪容,随即熟稔地用胭脂轻轻点涂眼下的青黑。想到最近总是要出门与人打交道,平安便往鬓边插了根银钗,想了想,她又补了支蓝色点翠簪胜。

    这样不至于太显眼,可也不至于被人看太轻。

    出门在外,向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她指尖轻轻在妆奁中划过,待触及那根栀子花的银簪时,平安动作微顿,略过它直抚那莹润透亮的耳珰,怕是在孩子懂事之前,她都别想戴上。

    将鬓角的碎发抚平,望了眼外边亮眼的天光,平安嘱咐爷爷与李婶替她看好孩子,这才放心出门。

    谁知晓今日一进铺子,她便看到了坐在堂前的沈玉明。两人视线乍一对上,他便两眼放光,兴奋地站起身来。

    糟糕,平安心中暗道不妙,这家伙竟然起这么早,他在汴京不是日日都要赖床的吗?

    平安的目光迅速扫向阿云,不知他可否打探了些什么消息出来?

    见阿云不着痕迹地朝自己摇摇头,平安略松了口气,这才走近与她耳语两句。

    沈玉明今日学乖了许多,见铺内有客人,他竟未咋咋呼呼喊平安娘子,变得异常乖顺。

    两人俱都相貌出众,沈玉明更是打扮得人模狗样,别说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只那一身亮眼的宝蓝色蜀锦暗纹提花直裰便足以晃花在场学子们的眼。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逡巡。

    他虽未言语,可他的眼神却意味十足。

    眼见着客人越来越多,堂食的桌椅要不够用,他却依旧坐在桌前巍然不动。

    平安瞪了他一眼,却又不想与他说话,便嘱咐阿云几句后转身去了其它铺子。

    她一走,方才还赖在铺中不动的人也随她走动。

    平安是真没心思跟他耗,只寻了个僻静处劝说:“国公府的那摊烂账我不想再牵扯进去,之前我回来也是死里逃生这才侥幸留得一条命。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我好,而是会让我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娘子!”说起正事,沈玉明顿时收敛神色,“你放心,我既然来找你,那些东西我都已清理干净,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平安本不想理他,听他这般自信笃定,不由好奇拉开话题:“哦?那你说说幕后之人是谁,你又是如何处置?”

    沈玉明环顾四周,为难道:“娘子,这事说来话长,外边人多眼杂,咱们回家好生说。”

    看他不愿,平安便收回话题:“罢了,我还有事,你走吧,莫要再来寻我。”

    “哎~~”方才还自得于自己找了个完美借口的沈玉明顿时慌了神,他忙拉住平安,“娘子,我长话短说,长话短说,你莫要生气。”

    “我很忙,看好你身后的尾巴。”平安扯开衣角,驻足道,“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离我远远的。”

    说罢,她便径直朝香饮铺中走去。

    这会天气寒凉,夏日的冰饮显然已不适应市场,恰逢栗子成熟的季节,平安今日便打算做一套“河东食”给小娘子们尝尝鲜。

    板栗在当地又叫河东饭,用它做的饭食糕点自然也可以河东两字代替。

    新鲜的板栗这会不值得什么钱,但是去壳去皮之事都非常耗费人力。

    铺中主营吃食,别的不大,唯灶房与雅间宽敞。

    这会平安进门,爷爷招进来的阿风、阿雪、阿兰三人忙客气迎前:“掌柜的。”

    这会铺子越来越大,招的人也愈发多,家中早已住不下,平安便在附近单独给他们赁了几间屋子,平安想若过年生意好,明年藕粉与莲子生意能盘活,那她便再置换个大点的宅院,这样,她请来的护卫也能有地方待。

    等她今日在铺中忙完,便打算去镖局请几个人守宅,如今情况特殊,也顾不得什么成本了。

    平安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我昨日要的栗子可备好了?”

    “早备好了。”阿风将灶上的锅盖掀开,露出一盆圆润黄灿的栗子仁。

    平安检查了下,栗子那层褐色表皮已经脱净,到手触感也微微湿润,想来是已经淘洗过了。

    “做得不错。”她夸赞道。

    取去壳的香糯板栗仁与削皮的芋头做原料,将芋头、板栗上蒸屉蒸熟。

    等待的时间,取板栗、去芯干莲子与少许杏仁用石臼捣成白色的浆水,捶打间,栗子与莲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这几样食物本可以生食,捶打出的白色浓浆自然也香气飘飘,甚是诱人。

    将打好的栗浆用两层葛布过滤渣滓,留取细腻浓滑的桨水放入桶中备用。

    如此一来,只待客人需要,这河东甘露桨便可兑上熟水冲饮,若要平安来食,这自带甘甜的原浆便甚是甘醇,无需再加些什么别的东西。若有客人喜甜,则可适量加上甘蔗汁增甜。

    待板栗蒸熟过筛,芋头尚且差些火候,平安取出一部分栗泥加入糯米粉、桂花蜜揉搓成团,擀成面皮后包裹馅料等待再度蒸制。

    剩下的栗泥则留用与芋头同样处理,这样一来糕点有清淡口也有甜口也有咸口。

    将香榧、榛、松仁、杏仁研成粉末,加入面粉与少许豆酱调成面糊。

    此时砂锅香饮已熬好,蒸笼中芋头也全部蒸熟。

    平安今日备好的夹心是枣泥与芋泥,枣泥是早已备好,不过芋泥就得等切片后取边角料捣碎再用。这两样馅料口感均绵实细腻,只看客人更喜欢哪样。

    而一旁蒸好的芋头,则是切成均匀的芋片,再用同样的模具压制成栗泥片大小,均匀地裹上调好的面糊,就可入油锅小火慢炸。

    与此同时,蒸栗糕进入蒸屉继续蒸制。

    她今日用这酥黄独的饮金馔玉之法处理栗糕,又压制成金鱼形状,她给取了个名便叫金玉栗糕。炸好的金玉栗糕与酥黄独表皮金黄微酥,颜色十分漂亮。

    平安取出一块酥黄独轻轻吹了一口,待它稍稍冷却,她方敢轻咬一口。这酥黄独不愧是被文人称之为世间独有的美味,外皮酥嫩,颜色金黄,这名字每一个字都符合它的特性。

    馥郁的坚果香味伴随着微咸的酥皮一同滑入口腔,咀嚼间还可同时品到果仁的细碎颗粒与芋头的香糯,平安突然觉得,这味道与她之前卖的炸串好像。

    左右已经成了咸口,要是再加上一勺高汤和少许葱花,用筷著细细夹品,其中鲜美可想而知。

    “东家。”外间已然陆续来客,小兰在一旁唤道。

    平安顿时回过神来,熄火将所有东西盛出盖好,她转身道:“今日菜单上加上河东饭套食,记得将糕点与香饮写上。”

    “好嘞。”几人兴奋应是。这香味早已将他们肚中的馋虫勾起,若是卖得好,东家定会教他们做,以东家的大度,以后他们也有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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