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琢一愣，有些尴尬地说：“掰手腕就不用了，你有想法，我就听你的好了。”

    燕山雪打量着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让系统打开了江琢的信息页面，可惜他只是一个连炮灰都算不上的路人甲，信息少得可怜，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家伙不是什么豪门，进娱乐圈也是靠自己一直在打拼，之前五年，一直默默无闻跑龙套演小配角。

    江琢期待地看着燕山雪，似乎很好奇她又能想出什么石破天惊的点子，能让他们这一组在导师和观众面前留下足够的印象。

    很多人都眼馋导师们对燕山雪的看重，也都明白节目组肯定会给她足够的镜头，只是她行事太没有章法，许多人既想跟着她一起蹭镜头，又怕最后玩脱了连累自己。

    而江琢，都已经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概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

    燕山雪自然知道他的目的，如果是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江琢的脾气也确实很好，燕山雪讲完自己那不走寻常路的思路后，江琢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愕，但他没有否定燕山雪的想法，而是斟酌道：“你的想法很好，很有新意，但是我担心这样的情节，他们会不会不喜欢，觉得不够真善美？”

    燕山雪笃定道：“不会，只要我们演得好就行，你，嗯——我想想，我记得你是科班出身，之前都没有演过几个好人设的角色，是不是因为很多人说你长得不够帅，还没有后台，就算有好机会，也很容易被抢走？”

    江琢闻言，也只是尴尬地笑了几声：“是啊，不过这很正常，都是这样的，有些小配角给我演，也不错了，慢慢熬，说不定哪天就熬出头了。”

    毕竟，他是真的喜欢表演。

    但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他觉得有些太矫情了。

    “不，这不正常，一件事，并不是做的人多，就是正常的，我连回家这条退路都没有，所以我要努力争，你想要被更多人认可，也要争，不是吗？”燕山雪目光如炬，认真地看着江琢的眼睛。

    江琢有些怔忪，其实在没有进入娱乐圈之前，他听过很多这样的话，甚至他自己从前也是这样认为的。

    年少时，满腔热血，总觉得天地任自己遨游，那些不甘和不公都可以被改变。

    可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和失败，让他不得不开始接受现实。

    如果现实那么容易被改变，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或黯然或惨烈地退场呢？

    于是，他逐渐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学会了低头，学会了妥协。

    但他到底还剩着一些不甘心，那是他最后的底线，不甘堕落的底线。

    江琢对上燕山雪那双漂亮，又燃着点点星火的眼眸，目光也逐渐坚定下来，她一个瘦小的女生，两度从如狼似虎的家庭逃出，她比他更勇敢。

    “好，我听你的，我觉得还可以加一点矛盾冲突，比如……”

    江琢是个很开朗的人，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愈发话痨起来，他不再顾忌那么多，将自己发散思维的成功竹筒倒豆子般讲给燕山雪听，和她商量怎么让这个几分钟的片段，更加有记忆点，又能表现出两人更丰富的演技。

    时间很快过去，再次从练习室回到录制棚里，大家的神色都带上了些疲惫，燕山雪更是打起了哈欠，从下午录到晚上，晚饭都没吃，都给她录困了。

    没想到这时候，江琢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递到她面前：“饿了的话可以吃点巧克力，你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录制，不知道经常一录大半天吧，很可能从下午录到凌晨的。”

    燕山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毕竟她是真的又累又饿：“谢了啊。”

    江琢笑着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跟着你，估计镜头不会少，是我赚了。”

    每组的顺序是抽签的，他们手气一般，排在第十一组，看完一对对经典虐文套路的癌症、车祸、为天下苍生献祭等情节后，燕山雪已经两眼呆滞了。

    无情，是多么寂寞啊。

    终于轮到了他们，燕山雪拍拍自己的脸清醒过来，和江琢一起上了台。

    江琢个子很高，估计有185左右，但脸又白净，燕山雪锐评，很适合当年下小奶狗。

    所以，他们最后把人设改成了一心复仇的疯批大女人和带着疯感的恋爱脑忠犬。

    节目组只提供了桌椅和两个杯子作为道具，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做很多部分的无实物表演。

    好在他们的剧情也不复杂，说好台词，做好表情，就能完成大半。

    开场时，燕山雪站在桌边，神情淡漠，江琢则坐在对面，放在桌上一只手紧握成拳，看起来有些紧张。

    燕山雪伸手，她虽然还穿着卫衣牛仔裤，但左手在右手臂下方做了个轻轻扶住大袖的动作，之后右手假装拿起茶壶，替江琢倒了杯茶水。

    江琢垂眼，望向燕山雪放到他面前的茶水，声音晦涩，微微发颤，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这些，都是你设计的吗？”

    燕山雪优雅地坐下，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的碎发，语气清冷，不疾不徐地问：“你指的是什么？是说故意接近你的事，还是你父母之死？或是，你武功尽废之事？难不成，你只是想确认，你我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血海深仇？”

    说完，她微微抬眼，看向一脸痛苦的江琢。

    “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既然你的目的都已达成，又为何还要来见我？”江琢用力握住杯子，指尖发白，他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望向燕山雪，眼中满是期待，却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丝真心？”

    燕山雪忽然嗤笑一声，语调变得慵懒：“真心？你对我是真心吗？”

    “自然是！”

    “哦？可真心这东西虚无缥缈，当年你父亲不也与我父亲称兄道弟，说是真心吗？”燕山雪目露憎恶。

    江琢眼中的希冀消失，颓然道：“是啊，血海深仇，你我之间，只剩下了血海深仇……”

    燕山雪把玩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忽然放柔了语气，像是在诱哄道：“不，你我之间，也容得下真心。”

    她放下杯子，再次站了起来，走到江琢身旁，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只是，你要如何，才能向我证明，你是带着真心的呢？”

    江琢握住她的手腕，眸中又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字一句：“若是剖心，你可信？”

    燕山雪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从腰后取出了一把匕首，不过这毕竟是演戏，所以她没有将匕首从鞘中拔出，直接递给了江琢。

    江琢此时情绪是表里如一的复杂，他是这里第一个知道燕山雪身上藏了把匕首的人，当时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带了刀”，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燕山雪从小经历了那么多恶意，肯定对所有人都抱有防备，带点防身的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

    江琢接过刀，却仍然偏执地盯着燕山雪的脸，问道：“若我证明了真心，你心里便会有我的位置吗？”

    燕山雪勾唇一笑，透着些残忍的魅惑：“自然。”

    话音刚落，江琢立刻举刀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濒死时的痛苦，与求而不得的执念与疯狂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燕山雪退后一步，似乎是怕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江琢伸手想去拉她的衣袖，却被躲开，江琢无力地倒在地上，手仍然往前伸着，又想去拉她的裙摆。

    燕山雪却转过身，没让他碰到自己，她抬手拂去眼角的一滴泪珠，脸上却都是报仇雪恨的快意。

    “仇人之子，在我心中自然有地位，当年你父亲灭我满门，如今他的满门只剩下你，你死了，我的大仇才算得报，真心？呵，你是他的儿子，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真心！”

    说罢，燕山雪毫不犹豫地离开，留下眼中满是不甘的江琢躺在地上逐渐断了气。

    等到江琢重新站起来，燕山雪才有小跑着回到台上，两人相视一笑，江琢将匕首还给燕山雪，燕山雪放回后腰，两人一起朝导师鞠了个躬，宣告着这场表演的彻底结束。

    掌声响起，但这并不代表着大家眼中对这场表演的评判，反正每场表演结束，都是一样的鼓掌。

    何慧琴心思最细腻，也最先开始提问：“你们这个走向，我倒是没想到，不过按照燕山雪你最后的台词，还有你的表现，你的角色心里只有仇恨，是没有爱的，包括最后你擦眼角眼泪的动作，我更倾向于你是报仇之后，对家人的怀念和如释重负，而不是为了江琢那个角色伤心，很有意思的人设，但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和主题不太符合呢？好像有点儿跑题了？”

    燕山雪笑着解释：“何老师，这可不能这么说，我们的主题是生死虐恋，我生他死，我虐他，他恋我，这怎么不叫生死虐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