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包间内。原本有些轻松的聚餐,在外来人的介入下,稍显拘谨。

    尤其这个人还是甲方。

    张晃晃是少数不怕路延希的人,论技术,她藐视所有人。

    她招呼罕见有点发愣的向菀,“路总今天回国,要问我一点事,知道咱们聚餐,他也过来了。菀菀坐下吧。”

    而路延希来了,就直接坐在向菀的空位置上,但也没人质疑。还是张晃晃让人在旁边多加个椅子。

    向菀收了空白的思绪,很快切换到工作的状态。对路延希颔首,扬唇说了句“路总晚上好”。

    路延希一直淡淡盯着她,直到她坐在自己旁边,撇开视线。

    技术宅同事们都装作玩手机的样子,只有商务部一个叫许稚的姑娘比较开朗。她上一个工作在国企做了三年,风格比较官派,主动问路延希:“路总您想吃点什么。”

    路延希看了眼对方递来的餐厅iPad,接过手里,却不做停留,手腕一转,交给向菀。

    向菀手指动了动,硬着头皮在一桌人的目光下点开菜单页。平常,路延希是看不上这种人均几百块的餐厅的,点什么菜,他估计都不会吃。

    她明知故问道:“您想吃什么?有哪些忌口吗?”

    路延希给了他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他没有说出让周围人误解的话,但也给了不太好打发又很熟悉的两个字,“随便。”

    向菀给他点了一碗这家店招牌的鸡丝凉面。路延希是绝对不会和别人共吃一盘菜的,所以,给他点主食最稳妥。至少能填饱肚子。

    她给路延希看了一眼,他点头说可以。

    下了单后,向菀也不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当木头人,作为领导,必须得照顾好甲方。不能指望张晃晃。她正在和技术部的总监吐槽总公司的OA系统。

    但,要和路延希说什么好呢。向菀想来想去,还是聊工作最稳妥。

    谁知她刚开了个头,路延希就轻飘打断:“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聊工作。”

    “……”

    不聊工作,总不能聊生活。

    旁边的张晃晃听见这话,心里吐槽一句甲方就是事儿多,莫不是隔空点她?她撇撇嘴巴,开启新话题:“路总和我们公司的很多同事是校友。你是哪个专业的?”

    路延希说:“我成绩不好,水了个哲学专业。”

    啊这……张晃晃没法接了。

    京大鄙视链里,哲学和其他文科专业都处于鄙视链底端。虽然文学的录取分数一点不低,在某些省份只招几个人,但文科本身,似乎天然低理科一头。

    从最现实的原因来说,文科的专业壁垒不强,理科的就业薪资更突出。

    网上经常有人分成两个阵营,互相谩骂,就像讨论豆腐脑应该是咸口还是甜口。都把对方骂成异端。

    然而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

    空气有一丝丝胶着,这个时候,就应该有人站出来拍老板马屁,不让话掉地上。

    而这个人,也只可能是身为老板之一的向菀。

    向菀轻咳一声:“哲学……也是很好的专业。能读下来也很厉害。”

    路延希歪头看她,“厉害在哪里?”

    “嗯……比如,逻辑学就有一定难度。计算机课程里的离散数学就包含这部分内容。还要学会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

    向菀在京大念大一时,经常能看到路延希书房里的哲学专业原版课本,偶尔会在睡前读一下,一开始为了催眠,后来发现根本催不了。自己的计算机课程里也包含了一部分哲学知识。

    她时常觉得,路延希选这个专业,只是因为爱好而已,他想用多种视角看世界。就像他打电竞,也一定想赢,而不是别人以为的为了流量和赚钱。他做任何事,都是以自己的体验为先,功利性就算有,也不是主要的。

    路延希单手撑着侧脸,问:“还有呢?”

    向菀确定他在整自己,但也只能继续说下去,“有关数学的部分很晦涩,但与数学无关的部分,也需要大量的阅读和思考。所谓文科理科,不过是人为分出来的学科。一个人自有的优点或缺点,也不是根据他的专业划分。就我个人而言,只要自己喜欢,别人怎么看待,都无所谓的。”

    看似端水的言论,由于是向菀说出来的,让人产生很强的信服力。

    几个同事配合地点头。

    “谢谢。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路延希终于放过她,“不过——”

    他故意停顿一秒:“向总怎么知道我的专业方向是逻辑学。”

    向菀手握杯子,淡声说:“我也只是猜的。逻辑学应该是哲学必修课吧?”

    “对。猜得不错。”路延希笑了下,“果然还是学计算机的比较聪明。学哲学是挺有意思的,唯一缺点是不太好找工作,所以我毕业只能继承家业了。希望这次能和贵司合作愉快。”

    有个同事有点喝醉了,举起可乐,“没关系路总,我们学计算机的鄙视所有专业,除了甲方。”

    有人憋不住笑,大家的氛围这才轻松起来。

    路延希扯掉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袖口挽到手肘,开了个自己的玩笑后,整个人看着温润不少。这让人意识到,这个路总的年龄不算大。而在微小的细节里,他的气质仍然不可亲近,只是让自己看随和。

    旁边的许稚大着胆子过来敬酒,“路总和Chloe都是很优秀的领导。以后多给我们发奖金哈!”

    “Chloe是向总?”

    “是的。”

    Chloe 是向菀的英文名。为了方便交流,随便挑一个顺口的。也不管这名字是不是有点大众。

    在公司,除了财务和行政,没有人称呼向菀“向总”,科技公司没那么多讲究。能叫她“菀菀”的,也就只有张晃晃。

    其他人一律叫她英文名。

    向菀想要阻止敬酒,但路延希没有拒绝酒精。她后知后觉那是她用过的杯子,好在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许稚还在问:“路总有英文名吗?”

    路延希把玩着桌子上冰糖橙,“没有。”

    向菀看他一眼,明明就有吧。但路延希忽然和她视线对上,他礼貌微笑:“向总帮我拿个纸巾。”

    他手上也粘了黏黏的的果胶。

    向菀找个了纸巾递给他。路延希擦了下,碎纸屑沾到指腹上,他微微蹙眉。

    向菀心里终于愉快一点,装作没看见。

    许稚机灵得很,去找湿纸巾,抽了一张递给路延希,路延希道了声谢,却没动,默默一点点把手指上的碎屑摘掉。

    向菀微微叹气,趁服务生敲门进来,逐渐把菜上齐,默默将一瓶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路延希似有若如地瞥她一眼,拿起水,慢条斯理把手里的果胶抹掉。

    向菀想,他怎么不去洗手间洗手啊。真是搞不懂他。

    张晃晃捅了捅向菀,意思是把伺候老板的苦差事交给她,自己开始吃饭了。

    向菀心说,路延希根本不会动筷子,她也不想给他倒酒。真的超级麻烦的甲方。

    鸡丝凉面也上桌了,向菀把本店特质酱料倒在面上,再周全地搅拌均匀。

    路延希接过她手里的筷子,忽然说:“向总好像很怕我?”

    向菀抬眼,“您误会了,没有的。”

    “你没加我微信。业务上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只能联系张总。而张总很忙,不能及时联系上她。”路延希说,“我不是给了你名片?”

    “只是担心打扰到您,我已经有您的手机号码。”

    路延希微挑一侧眉毛。向菀掏出手机,想要问怎么加,谁扫谁,路延希已经把手机从餐桌上推过去,让她自己弄。

    向菀咬了咬牙:“需要您先解锁。”

    她才不要输路延希的密码。

    路延希淡淡嗯了声,“忘了还要解锁。”

    他拿手机往眼前一扫,已经亮了的屏幕又推在她面前。

    向菀点开微信,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以前的微信头像,被置顶在一目了然的地方。

    不知道他让自己看这些是想要做什么。还是说,他是无意的。

    向菀只愣神一秒,就以很快的速度加了路延希的微信。再以恭敬的态度递交回去。

    路延希在手机上操作两下,就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他拿起一次性筷子,挑起面条,倒是没有犹豫地吃起来。

    就餐时,路延希的话很少,其他同事们也就不管他,和周围人聊起来。餐厅的菜都是传统的川菜,味道都是不踩雷的口味。

    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有人点了首歌,大白嗓干嚎几声,另一伙人去打了几把桌球。

    出乎向菀意料之外的是,路延希融入群体的速度之快,已经和男同事们不违和地聚一起。有人认出他曾经打过电竞,就着这个话题关系拉进很多。

    他比学生时,少了点骄矜的冷肃,只要他想,可以十分自然地和人交谈,伪装得更像个企业人。

    原本只是个公司聚餐,吃完饭就可以随意留去,但甲方的到来,无形中改变了性质,路延希不说散伙,重要员工别想走了。

    他们正在沙发前,有人组织玩什么接龙,输的人回答一个问题,非常简单却俗套的早古游戏。大家都玩得不算认真,反正没人劝酒,喝杯果汁嘻嘻哈哈一通就算完。

    这里,少数几个喝酒的人,只有路延希和其他爱好喝酒的同事。向菀为了开车,没有喝酒。

    不知道谁输了,被问道:“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哇,要问这么扎心的问题吗?我是高中。他没考上我的学校。就分手了。”

    “异地是得分手了。我和我前任在不同的校区都分。”

    “你们还是爱的不够,喜欢的话,怎么都不会分的。”

    关于初恋,关于分手,关于异地,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这种私人话题最能勾起别人的八卦。

    许稚握着一听菠萝啤,往斜对面的男人看去,有点期待地看着他,“路总初恋是什么时候呀?”

    路延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高考后的暑假。”

    许稚好奇问:“后来结婚了吗?是您现在的太太?”

    这么问,也不过是想套出他是不是单身而已。领导说他已婚,但这种级别的男人,是否已婚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他回答单身,则代表了另一种信号。

    路延希却不再回答。

    许稚心里有点失望,此时正好看到向菀走过来,也顺便问她这个问题。

    向菀对许稚的心思一目了然,也只是微微无奈。

    她想了想,说:“大学毕业,工作了之后。”

    话落,路延希蓦然望向她,只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竟让周身的气场也冷凝下来。像落地成冰的雨,闪烁寒意。

    而察觉到这个细微变化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许稚一拍手,“是那位谷先生吧。你们竟然是初恋啊!”

    路延希嘴角扬起,手指按在易拉罐,嘭的一声开启拉环。

    众人也只是看他一眼,微妙地觉得不太对。

    向菀视而不见,摆弄果盘里的零食。

    身边同事笑说:“Chloe这么漂亮,大学竟然没谈。好可惜啊,大学就该大谈特谈。”

    向菀只是笑笑,不再多说。

    氛围诡异地出现裂痕。

    路延希喝了一口冰啤酒,似乎没了兴致,起身去拿西装外套。

    “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作为乙方领导,向菀自然是要跟着送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间,向菀一边跟财务发微信,让她结账后别忘了拿发票,一边公事地问路延希:“您吃好了吗?”

    她真不懂他来这里干什么,吃也吃不好,餐厅也不高端。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吧。还是说,这些年,他变了很多。

    路延希停顿脚步,转身看她:“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向总送我回去吧。”

    向菀怔了下,“好。您住在哪里?”

    向菀以为他会回家,一个有妻子和孩子等他回家的地方,路延希报出一家酒店的名字。

    车仍然是宾利,但不是以前的款式,路延希坐在副驾驶上,闭眼休息,一路无话。

    向菀也免了伺候甲方,她觉得,路延希可能没结婚,可能没有。但最好不要像以前一样和他不清不楚。也不要让他影响自己。

    到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室,路延希还在闭眼,向菀不知道要不要把他叫醒。现在两个人独处,心口仍是发慌。

    天人交战一会儿,她说:“路总……”

    路延希也就睁开眼睛,半阖眼皮,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到酒店了。”向菀解开安全带,望着幽暗的窗外轻声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刚要推门下车,有机械扣紧的声音响起。

    路延希攥住她的手臂,两个人一下子距离很近,他看样子酩酊大醉,但双眸雪亮,“大学没谈过?”

    向菀躲开他的手,嘴角仍然带着商业化的笑容,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上,给自己点燃,姿态悠然,“没有呢,以前年纪小,只是在玩过家家。”

    路延希直接把她手里的烟按灭,随后,抽出手帕,把她嘴巴上的口红抹掉,碍眼的成熟妆容褪色,终于露出了以前一样秀气的五官,只是略显稚嫩的婴儿肥消失,是更流畅优美的脸部线条,是他没见过的,属于成熟女性的魅力。

    从路延希碰她嘴巴开始,向菀就在暗中狠狠挣扎,但根本争不过路延希,男人的身体压过来,胸口挤得都要窒息。

    他把手帕往车后座一扔,向菀以为他耍完酒疯,刚要出声,路延希的手指就插了进来,搅着她的口腔。

    向菀呜咽几声,拼命推开他,嘴角下巴上都流满唾液,她几时这样狼狈过。气得她拽住路延希昂贵的衬衫,就把唾液抹在他身上。

    “路延希,你有病吧!你真的脑子有病。我真的后悔回国!不对,不是后悔回国,是后悔见到你。”

    向菀想起来他在电话里说不会合作,转头就给公司发了合作的通知。

    他完全就是在耍她玩!

    “骂得真好听。你再多骂我几句,我就硬了。”

    路延希将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以前没见过她留这么长的头发,发质很软,也很幽香。

    “你……你这是性骚扰!你老婆孩子知道你这样吗?”

    向菀气结,再去推搡他,根本没发现路延希的衬衫都被她从西裤拽开,扣子也蹦掉了一颗。

    路延希嗓音低低地笑两声,再舔了她的下巴。脸又被他弄湿,她恨恨地再去擦,头发乱了,眼线也花了。明明没有做越线的事,两个人都衣衫不整,面红耳赤。向菀不经意瞥到后视镜中的自己,愣神几秒,也就是这几秒空档,忽然被他结结实实地抱住。

    车内的空间重归寂静。只有两个人紊乱的心跳声。

    他在她耳边喟叹,“你以前见过我表姐,在我父母家。六年前她结婚了,生了个女儿。”

    向菀飞速眨眼睛,好像判断他话里的真假,片刻,她身上的力气渐渐卸了,下巴软绵绵地搭在他颈窝里。

    鼻子蔓延酸涩,为自己这些天的混乱情绪。还有久违的委屈和希望,以及对未来的混沌不安。见不到他很烦,见到他又烦透了。

    路延希冷冷地哼声:“你以为,除了你,有谁配和我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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