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许青时不在这几天,许珍意没什么不适应,她融入一个新环境的能力很强,性格不扭捏也不强势,落落大方,虽然肤色上来看她明显是个外地人,却没有从大城市来的优越感和距离感,站在哪都是那么的自然顺眼。

    许珍意不知道,许青时离开后晚上会打电话来问胖子她的情况。

    胖子嘿嘿乐,说她早上跟着他奶去菜市场门口卖菜,别说他奶那小生意还竟然莫名比以前还好,还有那个经常到天台偷他奶菜的邻居,也被她轻轻松松解决,脑子贼灵感。

    来修理铺的时候,总把茶几和沙发整理得整洁,看到零件乱丢一地,会先问他能不能动,然后像蜗牛似的认真安静地在那搬运,要是看他忙她也不打扰,就喜欢到扔在车场上的那截坏车头里去看书或午睡,简直适应得不得了。

    许青时电话里的语气却不怎么乐意,说:“我妹是拿来给你当童工使的?”

    怎么听话不听音呢,我这夸人呢!

    “我是羡慕你这妹妹简直就是小天使,想问哪里能领到这同款妹妹?”

    他嘴更毒,“梦里什么都有。”

    “……”

    同样姓许,这当哥的跟当妹的性格差的简直不要太多。

    许珍意当时在章之的时间太短 ,胖子不知道两人其实不仅不同妈还不同爹,而且白言眉当初把他们两带回来也没有对街坊邻居解释太多。

    许珍意跑进厨房,胖子看她笑得像朵花似的,也跟着乐,“看到你哥回来了?”

    “嗯,”许珍意十分高兴,趴在厨房的窗户口往外偷看,“我哥什么时候到的?”

    “两个多小时前,刚回来就找你,我说你在车上睡觉呢,”大码的围裙穿在胖子身上都显得小,这时候的许珍意还很单纯,没接触过更多的东西,所以说不出什么‘男妈妈女仆装’。

    “那些人是谁呀?”许珍意又好奇问。

    “都是这个车场上的人,听说你哥回来了,一块聊天呢。”

    胖子话匣子打开,跟许珍意讲起以前,“你哥以前其实也跑过车的,那时货运价格不透明,货源市场也乱,但你哥就是有本事打哪哪挣钱,可惜当时你哥年龄不够考不了驾照,后面查得严后就没再跑了,不然今天账早还清了。”

    许珍意听着胖子说,眼睛看着外面的人,忽然觉得,其实什么都不用再追问,留下来了就好。

    胖子今天手里的活忙得很,但他没让许珍意进厨房来打下手,毕竟许青时今天拿回来的那些硬菜怕吓着小姑娘。

    而且今晚和车场上这些人吃饭肯定会很乌烟瘴气,许珍意今天的晚饭许青时让他喊人来带她出去吃。

    胖子把人交给路垚。而路垚这个人办事那就不止是吃顿饭了,就那小子那花里胡哨躁动不安分的性格,果真带着许珍意吃完饭后又去小吃街逛一圈,买买小吃,玩玩射击和套圈游戏。

    因为胖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不要带着许珍意去很乱的地方,又抬出许青时威慑,路垚觉得他这路线安排得很好。

    九点多,路垚把许珍意送回车场上。

    厨房里吃完的菜盆还没收,场面一片狼藉,溅到桌子上的汤汤水水,堆在桌子边的骨头渣和纸巾,地上还堆着一大堆喝空的啤酒瓶,保守估计得有两箱,胖子正在收拾。

    “我靠,你们吃那么好,黄鳝,田鸡,还有干煸乳鸽!”路垚拿着勺子捞红油锅里的剩菜,胖子的厨艺不是盖的,做饭色香味俱全,路垚馋得流口水。

    胖子从橱柜里拿出提前留下的一小盆出来,路垚高兴得跟三岁小孩似的,嘿嘿嘿笑,说:“还是胖胖哥对我最好。”

    “你丫少恶心我。”胖子又转头问许珍意,“许妹妹敢吃点吗?”

    别说吃,听到这些名字许珍意已经躲到了厨房门口,她不想留在这看路垚的吃播现场,于是道:“我哥呢?”

    胖子说:“你哥估计在厨房后面的淋浴间洗澡。”

    路垚叼着一条腿忽然插嘴,“嗯?淋浴间的花洒不是坏了吗?许哥怎么洗?”

    “什么时候坏的?”

    “你特么坏了不会说?动手修一下你会死,成天只会吃干饭是吧!”

    “好好好,我以后知道了。”

    “今晚许哥请吃饭?不是,许哥请车场上的人吃饭竟然没有我的份!”

    “你懂什么你,你许哥为了谁,你怎么比猪还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明明这场子是许哥你俩搞起来的,怎么到头来是那个林峰什么都他说了算。”

    “那老板要留你许哥在那边帮他,所以派了这个林峰来管理场子,少废话,不好处你也得给我处,都多大人了,情绪还跟小学生似的。”

    路垚一边啃田鸡一边嘀咕,“不就管理个场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继承皇位呢,平时带着他那些兄弟吃香的喝辣的,对我们本地司机却颐指气使的,活该他丢了个大单心情不好。”

    胖子一顿,“什么大单?”

    “就有一条线的运输不知道怎么就被那几个外地佬的运输公司给抢走了。”

    胖子半晌没说话,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摇头骂了句,“够损。”

    “什么够损?”

    胖子看着一脸单纯的路垚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傻逼。”

    “……”怎么还人参公鸡呢。

    许珍意找到厨房后面。

    简陋的浴室亮着灯,里面的灯光倾泻出来,借着微弱的光,许珍意看到不远处弯着腰在水龙头前洗头的许青时。

    许珍意听胖子说这个场上能看见的所有东西,不管是眼前的浴室还是身后的厨房,以及接灯线,排水管,焊接,基本都是他和她哥动手搞的,根本不需要请什么师傅。

    早当家的孩子什么生活技能都会一些,跟同龄人也会有一些明显的差别。

    许珍意就发现许青时从来不打扮,也不在乎形象,身上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样,不管旧不旧,不在意是便宜货还是名牌,看起来不轻浮,不油腔滑调,性格也比同龄男生有主见,是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的,有生活气。

    你靠近他会觉得有安全感,会觉得他是个能扛事的人。

    但他又只是一个20岁的少年,是劲竹疯长的年纪,所以他身上的气是蓬勃的,有冲劲,浑不怕事,仿佛齐天大圣,是一个生活捶打不死的王者,即使满身泥泞,也浑身傲骨。

    “哥,”许珍意走过去,能感受到冬天的冷空气刺在脸上,她哥却打着赤膊在用冷水洗头,她多少有些心疼,说:“我去给你烧热水?”

    许青时的回答自然是不需要,这点算什么,男人身子骨硬着呢,他反倒皱眉看着许珍意,“你来干什么?”

    许珍意才不管他脸色,一脚跨到水龙头旁边的台阶上,蹲下来看着许青时说:“路垚哥在厨房吃黄鳝,我害怕,就过来了。”

    许珍意看他浑身湿漉漉的,又道:“路垚哥说淋浴间的花洒坏了,你怎么洗的澡?”

    许青时用‘姑娘家家的问一个男人怎么洗的澡你有毒吧?’的无语眼神瞅她一眼,“用水洗的。”

    “……”这不废话吗。

    许珍意垮下脸,拧着细眉催促,“我帮你拎着管子,你洗快点,冷死了。”

    最后许青时还是没让许珍意上手,倒也没再赶她走。

    许珍意下巴磕在膝盖上,抱着腿看他,似乎是因为有一层兄妹关系,彼此之间曾经也够熟稔,要是翻旧账,小时候许青时在路边尿尿她还给他把过风呢,许珍意没觉得不好意思。

    许珍意看着他精悍的上半身,浑身的肌理随着手臂牵动,腹肌,胸肌,肩背上的肌群,明显的脊柱线,倒三角的腰线,小麦色的肌肤上水光莹莹,简直比杂志里的男模还好看。

    她后来的审美绝对受了许青时影响,许多年后的许珍意想。

    “珍珠。”

    “嗯?”

    “你妈知道你来我这里吗?”

    他们之间有很多不言而喻的默契,比如他重复问她同一个问题,就说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之前说的谎他不计较也不追究,但敢再骗他后果很严重。

    许珍意知道,所以许珍意再次骗他,“知道啊。”

    反正从小在他眼里,他警告了,她就不敢再讲假话了;反正从小在她这里,她的心眼子全用在对付他上。

    她有一张天真的脸,她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讲他就不会发现,“我发誓我妈十分赞同,因为我不来找你一起过年,那我今年就只能自己过年了。”

    许青时还是不太相信许珍意,这次再见,许珍意跟以前的变化很大,他记得她以前生活自理能力很差,性子拖沓,做什么都很慢,也胆小爱哭。

    胖子在电话里跟他讲她手脚勤快,特别会帮忙做事,他听着高兴不起来,心里会想,这些年她在新家里是不是受委屈了。

    所以就怀疑,她是不是在新家里被欺负了,这才跑来找他。

    “真的,”许珍意重重点头,“我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他们回继父老家去了也是真的。”

    她妈现在嫁的这个继父挺有钱,今年终于怀上了,还提前知道了是个儿子,她妈才得到允许跟着回丈夫老家。

    他们出门前,她妈看她的眼神里是有些抱歉,但她妈不知道自己善于伪装柔弱可怜的女儿红着眼睛在关上门后简直开心得要蹦起来。

    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坐上了来章之的火车。

    许青时说:“高三是关键时期,你其他同学现在都在补课,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赶你走,但玩几天差不多就回学校去。”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啊,许珍意想了想该怎么表述显得不那么自大,然后她开口道:“我不是自夸哦,但我成绩真挺好的。”

    怕他没有具体概念,许珍意又说:“我就读的中学是霖城当地最好的公立高中,但在高二时班主任就说我可以去参加高考了,一本学校随便挑,甚至可以够够重本。”

    “我从高一就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并且跟年级第二一直保持着三十分以上的分差,老实讲学校的补课于我而言意义不大,因为我的复习进度比老师快多了。”许珍意得意的竖起三根手指。

    简而言之就是您可别瞎操心了!

    许青时被她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心里却又十分高兴她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

    看着特别舒畅。

    十点,他们从车场离开。

    好几天没见,许珍意跟个小话唠似的,叽叽喳喳,简单的日常从她嘴里吐出来都变得多姿多彩的,她有旺盛的分享欲,快乐得让人也跟着心情变得放松。

    章之的夜晚特别安静,地上漾着两道斜长的影子,许青时双手懒懒插在裤兜里,走在许珍意身边问她,“然后呢?”

    “然后我就笑眯眯的说‘没事阿姨,我用冷水就行了’。”许珍意说的是那个经常去天台偷小翠奶奶种的菜的某位邻居。

    有天早上她就故意让那位邻居逮到她在楼顶天台偷用她家太阳能的水去浇菜。

    “结果她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说‘虽然这些水没多少钱,但还是应该问一下人家的对吧小姑娘。’”

    许珍意高兴得蹦到许青时面前,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问他,“哥你猜我怎么回的?”

    不等许青时回答,许珍意忍不住学上了当时的语气,“我说‘是呢,怎么能没经过人家同意就拿人家东西呢,做人不能小偷小摸的,我知道错了阿姨,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个阿姨当时脸就红了,后来她就没再好意思偷小翠奶奶的菜了。”

    她说完还有点小骄傲呢。

    许青时问她,“你觉得她被你教育感化了?”

    许珍意摇摇头,“不是,她是听出来我在委婉点她,她以前觉得没人知道,或者就算小翠奶奶知道,但小翠奶奶为了邻里和睦不会说什么,现在被我一个小孩委婉戳破了,她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再做了。”

    “小翠奶奶种那点菜多不容易,她偶尔弄一次就算了,天天把最好的薅走那小翠奶奶还卖什么,反正我又没破坏她们的邻里关系。”

    鬼灵精。

    许青时脑海里蹦出了这三个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福街南街,这里路灯更加稀疏,四周视野昏暗幽静,路上没有一个人,特别有鬼片的氛围。

    尤其是当昏暗角落里站着人时。

    好在许青时提醒了她有人,许珍意才没有被吓到。

    再定睛看去,眼前三人倒是让人意外。

    是那对许青时在车站帮忙抓扒手的母子,以及监控中那个一棒子抡在许青时肩膀上的男人。

    许青时和男人走远了一些,站在路边抽烟交谈。

    许珍意则和这对母子站在一起。

    想起自己兜里揣着糖,许珍意掏出一把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怯生生的接过。

    “说谢谢,元宝。”

    “谢谢。”

    “不客气,”许珍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找许青时干嘛,但他们看起来又不像是来找茬的。

    不然也不会带着孩子。

    她忐忑道:“我哥不是坏人。”

    女人也急忙道:“我们知道,我们还要感谢你哥,元宝的医生多亏了你哥介绍,知道他在车站还帮过我们母子后,我男人说回去前怎么都要来跟你哥道声谢。”

    “那天晚上…”女人露出惭愧的神情,“我男人冲动了,我就是怕他行差踏错才带着元宝来找他的,我早就说过那种拿钱惹是生非的事不能做,可是……”

    女人摸着孩子脑袋,轻声呢喃,“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的病又很费钱,我男人不是故意找麻烦的,对不起你哥了。”

    许珍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遥遥望着不远处的许青时。

    她想,虽然他们现在变得熟悉又陌生,虽然现在的生活不尽人意,但她在许青时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

    人永远拥有在既定环境中选择态度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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