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破晓时分。

    一线天光划破昏暗天际。

    比起朝气蓬勃充满干劲的大都市,依山傍水的小城更像个暮年老太太,温温柔柔的苏醒,慢慢悠悠的开始一天。

    这里没有特别多的钢铁高楼,也没有人潮拥挤步履匆匆的早高峰,倒是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各种早点摊子和铺面都每天早早就忙活起来了。

    在这个普通平凡又宁静的早晨,一辆面包车急刹在车场门口,后门打开,什么东西被扔出来,接着‘砰’一声,车门关闭的同时面包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快得仅是短短几秒。

    路垚回来了。

    ……

    早上八点半,许珍意趴在家门口的走廊上,手背垫着下巴,歪着脑袋眼巴巴看着南街,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按地理位置来说,她现在住的这地方是在南街中前段,她现在也弄清楚了,整条天福街是从菜市场那里开始划分的南北边,整条街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挤在北街,所以像这个时候,北街就是十分热闹的,不管是居民楼上还是楼下各种开张的店铺,路上人也多。

    南街这会安静得要命,几乎没有什么店铺开门,路上也半个人影没有,她在这望了半个多小时,楼下就只有两条大黑狗晃晃悠悠走过,开门最早的店铺事斜对面的一家理发店,还是一分钟前才开的门,但也不见人。

    不过晚上这边会有点人气,几乎全是年轻男女,奇装异服或者纹身鼻钉都是能常见到的,偶尔半夜楼下会忽然传来阵阵动静,所以一般晚上许珍意都从不单独出门。

    以前有几次,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站在这个位置,她看着许青时出现在视野里,从路的那头走来,慢慢走近。

    灰白色的水泥路上只有他一个人,看着不怎么有精神,松松垮垮的姿态,却又不是弓腰驼背的丑样子,有时会抽着支烟,对周围环境不理不睬,好像每次都是过了那家理发店,他就会抬起头来,而视线每次也都是直接看向这边楼上。

    要是见她在走廊上,他偶尔不想说话时会直接抬手朝她勾勾手指,她高兴的跑下去,他就在楼口,而手里的烟没有了,虽然她跟他说过自己鼻炎已经好了,但他依旧很少在她跟前抽烟。

    冷战很奇怪,会让人变得失常。从一开始生气讨厌对方,渐渐变成埋怨对方不找自己,又逐渐发展成再想起对方时记忆里却全是他日常对她好的细枝末节。

    许珍意现在就发展到了一想起许青时就全是他的好阶段,那简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都细数不完。

    于是,不记仇的人除了剩下满心的内疚感动,当初吵架的原因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她并没有处理冷战的经验,就只知道反正总有一个人要做先低头的一方,现在满心想,好吧,你不给我台阶,那我自己搭台阶了哦,我自己顺下来,你别再给我脸色看哦,怪能屈能伸的。

    胖子当初还埋怨许青时,说许妹妹是顶好的脾气性格,能被你闹成这样,说明你这当哥的一点不称职。

    许珍意的性格脾气确实是这样的,尤其在感情里不嚣张跋扈争强好胜,相反她总是配合与顺从的那个人。

    她的成长经历让她潜意识里认为所有关系都是脆弱的,需要不停地付出才能维持,她几乎没有与人争吵过,至少对外人一直都是这样。

    别人就会觉得,谁能跟许珍意闹矛盾那一定是对方的问题,她性格多软啊,但其实她有脾气,她从小就会跟许青时耍性子。

    她回忆以前她跟许青时吵过架吗?其实也没有,因为根本吵不起来,他暴躁的噼里啪啦骂一大堆,她要么坐在小板凳上要么待在墙角里站着一声不吭,看着态度好得很,实则脑子里都不知道神游天际想什么去了,最多等他骂完,自己咕哝着怂怂地顶两句嘴,但那时候许青时已经没力气再骂了。

    他骂完就骂完了,但她不是,虽然嘴皮子斗不过他,但她还没发力呢,她跟他横跟他耍脾气,不给他写作业,不跟他说话,还不吃饭。

    他就恶毒说:“爱吃不吃,饿死你。”

    “饿死就饿死,”她倔强着小脸软绵绵的说,然后爬上床学他蒙头大睡,哪睡得着,肚里饿着呢。

    他比她还沉不住气,半夜里起来给她弄油炒饭吃,也没有商量的余地,直接从床上抓着你的后领子把你拎到餐桌前,下命令似的,“吃!”

    但是饿久了,胃里吃进去东西就很难受,她一边吃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关系其实就是这时候又和好的,因为他嬉皮笑脸调侃她,“行,直接眼泪泡饭,都不用给你倒水喝了。”

    “你再说我就不吃了!”她发脾气,搞得像是他求她吃一样,但憋着的所有情绪也就发泄出来了。

    但显然,成年后的许青时跟小时候不一样,他不会再噼里啪啦给她一顿骂,也不会再对她颐指气使喊她跑腿帮他干事情。

    他现在的脾气性格变得难以捉摸,小时候她甜言蜜语吹捧他十分受用,他特别爱听,但现在他漆黑凌厉的眼睛一看过来,就好像什么都能被他看穿。

    成年后的许青时依旧对她很好,但她明显感受到成年的许青时对她总有那么点距离和疏远。

    也许这是正常的,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狗,我哥以前也像你长得一样瘦骨嶙峋,你两还蛮像的。”彼时许珍意已经一个人来到北街菜市场对面那条巷子吃早餐,她买了一笼小笼包,看到路边这条流浪狗莫名就想起小时候的许青时,于是心软蹲下来给它喂了个包子。

    “狗,你说我是去找他呢?还是跟他打电话?”反正也没有人能沟通,北街的人知道她是许青时的妹妹,前不久还看过那道歉的场面,对她敬而远之,许珍意在这交不到朋友,干脆就跟狗自言自语起来。

    “隔着电话会不会没有诚意,还是应该直接去找他,是吧,狗。”

    “都过了好几天,他肯定消气了,不过他果然长脑子了,没有以前好忽悠了。”

    胖子觉得真有意思,老远就看到许珍意蹲路边跟狗说话,这姑娘咋那么逗呢,他走近听她说些什么,没忍住回道:“是啊,也就你能忽悠到你哥。”

    ?

    许珍意回头,看到站她背后偷听的胖子,他那吨位像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以蹲着的视角看,简直遮天蔽日一般。

    “胖胖哥,”许珍意站起来,把挎在手腕上的袋子递向前,“吃包子。”

    “你吃吧,我早上给你小翠奶奶煮鸡蛋面的时候吃过了。”

    狗流着哈喇子眼巴巴抬头望着许珍意,胖子提醒她,“你最好离这些流浪狗远点,这些流浪狗没打过疫苗,而且还会吃屎,很脏。”

    “啊?”许珍意看这条流浪狗的眼神顿时充满同情,“那我再喂它一个。”

    胖子就听见她跟狗自言自语,“狗,你别去吃屎了,你要像我哥一样厉害,励志成为狗中之王。”

    胖子:?

    这几天找了借口没让许珍意去修理铺,现在事情了结了,胖子受人之托,来看看这个几天没见的小姑娘,恰好就在这碰到了,刚才听她的意思是想去找许青时,胖子就道:“你最好还是过两天再找你哥,他这几天忙得很,不是故意把你晾一边。”

    “是这样吗?”许珍意双眼顿时就亮了,她还以为他是还生气不想搭理她呢。

    “是这样。”这小孩真容易哄,胖子也跟着她笑,还叫许珍意下午去家里吃饭。

    下午吃完饭,许珍意跟小翠奶奶到楼顶浇水,楼顶天台,小翠奶奶用泡沫箱种了一大片番茄辣椒小葱香菜,而胖子在厨房刷碗,刷完碗又把许珍意买来的葡萄洗了拿出去给她们吃。

    晚上送许珍意回去的路上接到阿辉的电话,说路垚他奶去世了,胖子没给许珍意知道,担心小姑娘听了后晚上不敢睡,他把许珍意送回去后就去了路垚家。

    许珍意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她去吃早餐,在菜市场门口没见到小翠奶奶的摊位。

    老太太每天风雨无阻的出摊,许珍意纳闷,就跑去胖子家。

    老太太早上醒来叫了好几声孙子没回应,她这几天腰椎间盘不好,早上得有人拽着才能爬起来,今早自己一个人折腾大半天才从床上起来,终归年纪大了,手脚也不太灵活,慢吞吞穿好衣服出来刚好听到敲门声。

    老太太打开门,本来想骂人,结果门外竟然是乖囡囡小珍珠。

    许珍意是一口气跑上楼的,大喘着气,脸颊薄红,刘海也被风吹乱了,看到老太太好好的松了口气。

    老太太嘴里大骂胖子肯定是半夜出去喝酒去了,不知道醉死在哪把她这个糟老太婆忘家里了。

    许珍意哄着老太太回到房里,一边附和着老太太一边帮她重新扣了衣服上歪七八扭的纽扣,之后去卫生间接热水伺候老太太洗漱,再在老太太的指导下把昨天晚上胖子洗好的她今早要去卖的菜装进篮子,一番折腾下,一老一小出门了。

    “这个死胖子,害我今天肯定占不到好位子了,”老太太路上骂骂咧咧,气得不行,许珍意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搀着老太太,顺着她的意,帮腔附和道:“等他回来揍死他。”

    “对,揍死他!”得亏老太太没假牙,不然铁定飞出去。

    胖子在路垚家忙昏头了,等他想起他奶冲回天福街,远远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市井街道,笼罩着雾蒙蒙的一层淡淡朝阳,这一老一小穿行在其中,两人盯着地面走得慢,嘴里叽里咕噜念着什么。

    他跑过去,他奶抄起大棒子先是揍了他一顿,胖子认完错,哄好他奶,从许珍意手里接过菜篮子。

    非常重,菜上都是水,胖子接过时下意识看了眼许珍意的手,那嫩生生的手心果然勒得红通通的,但她不仅没喊疼喊累,还帮着岔开了他奶的注意力。

    “哪家的人去世了?”老太太是过来人,这会儿忽然瞧见胖子膀子上绑着白布条就明白他昨晚去哪了。

    胖子说:“是路垚他奶,昨天晚上去世的,他阿爷今早在睡梦里也跟着走了。”

    许珍意在旁边听着有些意外,没有贸然插嘴。

    老太太说:“那小路垚讨喜得很,可惜也是个可怜娃呐,他家里没大人,青时你们多帮他拿着点主意,做一场白事麻烦得很,我这里不用你顾着了,小珍珠陪着我呢,你去吧。”

    许珍意手空了后就去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水烟筒,这会儿抱在怀里看着胖子点点头,意思是喊他去忙吧,小翠奶奶交给她。

    于是接下来三天所有人的重心都在路垚家,许珍意虽没有去,但她顾好了小翠奶奶这头,好让他们专心在路垚家帮忙。

    直到两个老人出殡完后,所有人的生活才又回到正轨,路垚却依旧处于失去亲人的颓丧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

    许珍意听说后问胖子能不能去看看路垚,胖子让她跟许青时讲一声。

    许珍意想了想没有打电话而是发消息,主要是好久没说话,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她简明扼要的问能不能去看路垚,对面也简明扼要的回,一个字,嗯。

    许珍意跟着胖子去到路垚家,刚好阿辉捧着一碗饭在敲房门,门内传出愤怒的声音,大吼‘滚远点。’

    胖子有点生气了,这几天所有人都陪着他,所有人都安慰他哄着他,整场白事也是邻里和他们这些大哥帮着一手操持的。

    那些邻里还四处提防盯着他们,对他们指手画脚,生怕他们会偷走一针一线,到了出殡抬棺还不是他们这些兄弟这些男人上,大家受了憋屈谁都忍着脾气依旧忙上忙下,什么都没让路垚操心。

    所有人都理解路垚失去亲人的心情,但路垚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帮他操心呢?他这么脆弱不能抗事以后怎么办?

    许珍意第一次见胖子发火,见他要上前踹门赶忙拦住道:“胖胖哥,你让我试试。”

    阿辉拉住胖子后,许珍意上前敲了敲门,自报家门,“路垚哥,是我。”

    过了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阿辉把碗塞进许珍意手里。

    路垚靠着床边坐地上,因为一场白事办完,他身上已经没有再披麻戴孝,但这几天没换衣服,显得他整个人都乱糟糟的,眼尾通红,下巴生出了一层胡茬。

    许珍意捧着饭来到他面前蹲下,轻声问,“路垚哥,你要不要吃点饭?”

    “我不饿。”

    许珍意抬手抓了抓脸,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于是她就这么蹲了会儿,蹲到腿麻干脆挪到他旁边坐着。

    虽然她没有想说的,但他愿意让她进来,可能他有想说的呢?或者他需要别人陪他一会儿,他颓丧了那么几天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果然,她一直没说话,路垚自己先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了,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们不就是想进来开导我宽慰我吗?”

    ……这倒也没有。不过许珍意觉得他这会太脆弱了,她不敢这么说,恰好瞅见他手背上的一块青紫,就指着问,“你手背怎么了?”

    “……”路垚把手藏到背后,那些人打他,他蜷缩抱头时他们踢到手上留下的,他囫囵遮掩道:“没什么。”

    “哦。”许珍意也不追问。

    也许是因为许珍意不说话,她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不让人反感,没多久,路垚自顾自就自己说起来了。

    “我没有亲人了,我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省吃俭用给我留下钱,我奶咽气前抓着我的手把存折递给我,可我都没来得及报答他们,为什么我那么没用,为什么我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干不好。”

    “早知道这辈子是这样,我宁愿不出生,反正都活成这样了,我干脆死了算了。”

    “但你才18岁。”许珍意小声说,还那么年轻。

    路垚仰头靠在床上,盯着头顶刺目的灯光,双眼迷茫,“是啊,我才18岁,18岁…一辈子怎么那么长啊,什么时候到头。”

    “人生简直太无聊了…活着真没意思…”

    “虽然因为你我好不容易才又鼓起勇气想要追求我的摇滚梦,可是…可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许珍意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因为她?怎么就因为她了?不过她没打断。

    他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然感慨说:“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吃人不吐骨头,反正很多人一辈子没出章之也过得好好的,我就别做什么发财梦了,还有那什么狗屁梦想,我这辈子就待在章之算了,反正没出息。”

    许珍意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许青时,三年前,他忽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那时有没有过颓丧崩溃,他是怎么一步步撑到今天的,他今后又有什么打算,也一辈子待在章之吗?

    而在此刻,听完路垚这些话,许珍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她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路垚哥,现在的你不代表就是将来的你,也许你觉得前途渺茫,看不见未来,但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如果你现在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害怕,什么都觉得自己不行,胆怯会让你失去认识这个世界的机会,会杀死你的所有可能性,你可以暂时软弱,但你不能一直软弱。”

    “比如我,如果我不勇敢,我可能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人。”

    “选择逃避堕落的人当然活得越来越差,最宝贵的时间都拿来浪费了,也自然越活越不像人样,所以成长一定会有阵痛,需要一咬牙冲破,不然就会陷入这种恶性循环。”

    “你应该好好考虑之后再慎重做决定。”

    “因为很少人意识到,人在做决定时,命运呈现给他的其实不只是一条路,不经意间人生轨迹就改变了,也很少人意识到,人生要做的决定很多,但能翻身的机会就那么一两个。”

    许珍意虽然比路垚小一岁,但她经历过的事情却比他多,也就比他多了那么点体会。

    “而且支撑你追求梦想的动力应该来源你自己才对,而不是别人。”她小声补充。

    许珍意并没有说更过分的话,但她觉得,这样为了谁才追求梦想的说法,就好像把自己的梦想强加给了另一个人,那至少也应该先问一下那个人愿不愿意成为你的动力,更应该问一下自己,如果哪天这份支撑不在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书上说过,向外索求,远不如向内构建自己的内核。

    但这种有点大道理的话不适宜说得太多,况且他现在处于悲伤中,其实她更应该说些安慰他的话,而不是这种。

    许珍意很耐心很认真的问他,“你要一个人待一会儿?还是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会。”

    “好。”

    许珍意最后安慰了他一句,“希望你能向前看,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你不是一个人。”

    她不会安慰人是因为觉得很多话都是空的没有重量,但这一句是实话,是真的。

    大家都很关心他。

    胖子送许珍意回去,也没有问两人聊了些什么,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北街也有网吧,路过的时候许珍意下意识看了眼,就想起许青时。

    上次去网吧,从她住的楼下往南还要走七八百米。

    她之前没有具体概念,但现在清楚,越往南越乱,也越危险。

    她上次问许青时能不能去网吧找他,他说尽量少去,跟小时候比起来他如今说话没有以前强硬直接了,但他的意思就是别来。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除了那次往那里跑过,她就没再去了。

    许珍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去见过路垚的缘故,忽然就很想很想见许青时,想跟他和好,有什么好闹的,他现在都过成这样,每天那么多事忙她还要折腾他。

    她忽然生出了股巨大的勇气和冲动,甚至盖过了理智,虽然依旧有点紧张害怕,虽然四周漆黑,但想要见许青时的那股迫不及待的心情催促着她在黑夜里狂奔。

    一直跑,不停的跑,她一口气冲到了网吧。

    但看到吧台里没有人时,所有激荡兴奋的情绪倾瞬间荡然无存,心情一下子跌落至谷底,心里空落落的。

    小腿堆积着乳酸,胸腔闷疼大口喘着气,她有那么一点茫然无措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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