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鸾只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变成小小的一个,躺在翠绿色的荷叶上,周围灵气浓郁,暖意轻轻抚摸着她的皮肤,从未有过的温暖。
耳边好似有人轻轻低语,在向她诉说着某个故事,那故事很冗长,她听不清楚,却感受到那人心中汹涌而来的难过,不知怎得,她也难过了起来,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了下去。
“为何要哭呢?”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然后,她睁开了眼。
小天师温润如玉的身姿落入她的视线,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她听到那人干净低哑的嗓音。
“你醒啦。”
萧鸾头痛不已,她隐隐约约记得,鲤鱼精死了,鲤鱼精想要救的情郎成了魔神琊夕,那魔神厉害极了,她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桐姨与殿下呢?”
萧鸾有些慌乱,隐约想起长公主李岚以燃烧自己的丹心圣体,为她们争取些许生机。
姬长江道:“她们都没事。”
听到小天师如此说,萧鸾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这才打量起周围。
发觉自己真得在一片荷叶上。
她讶然,原来不是梦。
再看向荷叶旁的池水,那水中倒影,一只光秃秃的无毛鸟出现在眼里,萧鸾一下惊住了。她抬了抬手,那鸟的翅膀动了动,她又踢了踢脚,那鸟的爪子抬了抬。
萧鸾瞪大了眼。
“……”
不是说好的天凤血脉,上古神族么,纵然半妖,也不至于本体就这个样子,这看起来连吃奶的婴儿都比她强。
叽!
她能不能骂娘。
萧鸾那震惊的,整只鸟都不好的样子,清晰地落入长泓神尊的眼中。
“阿鸾莫怕,不过是灵气耗尽,过段时间便好。”
姬长江轻声细语,他想这样也好,阿鸾可在此地以灵犀泉蕴养,受其护佑,遮蔽气息,而他便能放下心去做自己应做之事,待所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回来接她。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人魔妖怪,都能安稳的生长在这片土地上。
他的阿鸾也会如当年那般快活无忧。
姬长江柔和的目光静静望着萧鸾,那眼神深邃缱绻,藏匿了太多不解的情绪,让她觉得紧张,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好似没穿衣服一样,一朵粉色的荷花花瓣突然轻轻盖在她身上。
萧鸾清楚地感知到,姬长江在隐瞒些什么。
他看似笑着,神色却那般决绝。
让她想起那日他拖着伤重疲惫的身体,一人走在冰天雪地,徜徉着无穷无尽的孤寂与寒冷。
她很想问他,明明救了龙姨,却为何不说,由着她误会仇恨。
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眉眼,让她有些看不清楚。
那个古板正直、不知变通的小天师有些模糊起来,眼前的人虽是笑着的,但神态却有些不同了。
长泓神尊突然笑了,说:“你终于发现了?”
他语调很奇怪,好像很高兴。
就好似躲猫猫的人藏匿了很久,终于有人将其找出来的那种兴奋感。
萧鸾怔愣片刻,“我该发现什么?”眼前之人面上的喜悦淡淡散去,自嘲道:“也是,若容易想起,你也不是你了。”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安慰萧鸾,说得模糊不清,颠三倒四,萧鸾愈发的糊涂了。
不过眼下不是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龙姨。
她在此处醒来,变成了一只无毛鸟,身上之物皆不见了,见到的人只有小天师。
姬长江说桐姨她们无事,那龙姨呢,龙姨在哪?
萧鸾对于龙魂的在意,在很久很久前,长泓神尊就知晓。
哪怕过了这么些年,在她的心中,他依然不是首位,他有些嫉妒。
但他还是将那寒玉拿了出来,放在萧鸾身旁,淡淡的光团萦绕在玉狮上,那般的华美安宁。
“它没事。”他轻轻说着,“灵犀泉有蕴养之能,你与它都会没事。”
话音方落,泉水中央一个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发出耀目的光芒。
萧鸾一下惊住了,竟是龙晶。
是那个曾在望乡庙祝上空,引得人妖鬼抢夺的龙晶。
是那个可以让龙姨重塑龙躯的龙晶。
竟这般轻易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整只鸟呆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长泓神尊望着萧鸾喜极而泣的模样,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心生欢喜。
当年他还是姬长江的身份,并未有长泓的记忆,才使得阿鸾受了那么多委屈,如今再也不会了。
哪怕天翻地覆、日夜颠倒、四季回溯,他也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所有的道路,他都会为她踏平。
萧鸾看着龙姨小小的光团朝着龙晶而去,与此同时,龙寒枝与灵蛇参被姬长江手中火焰炼化成一枚白色莹润的丹药,一起朝龙晶而去,三者结合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亮。那光轻轻转动,越来越快,光团中心渐渐出现一个透明细长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明显,将光团铺满。
噗轰!
光团炸开。
一条巨龙冲天而起。
“龙姨!”
萧鸾望着那自由翱翔的身影泪流满面。
吼!
龙吟之声响彻天际。
三清界为之震颤。
南天门的门柱差点崩塌。
众仙皆震惊。
“发生了何事?”
有仙君道:“好像有神族之人重登神位!”
“不知是哪位神君竟有此之能?引得三清界震荡。”
“看那位置,好像是望乡之地。”
“那是何处?”
“似乎是一个人妖鬼三族汇聚之地,乱得很。”
说话那位好似想起了什么,唏嘘不已。
“那地界怎会有神族气息?”
又一人道:“仙友怕是忘了,望乡之地可并非贫瘠之地,那里曾经可是檀清上神的地盘。”
“什么上神不上神的,早已消失殆尽,查无踪影。”
“阁下慎言,三清界能有如今皆上神之功。”
一白发仙君怒目道。
“切,那又怎样?不还是烟消云散了。”
三清界如今,强者为尊,那些消散的神,连半分震慑也无。
其余仙众听到此,皆叹息了一番。
金銮殿中,天帝大怒。
与传令仙官道:“长泓神尊呢,为何还不过来!”
仙官额上冷汗直流,“启禀陛下,小仙去了神尊府邸,神尊府内仙侍说,前些日神尊修炼岔了气,还在闭关中。”
天帝气急败坏,都什么时候了,还闭关呢。
方才下界那番震荡,气息磅礴,乃上古神族龙族归位之势。
当年神魔大战后,上古神族凋零,只余龙凤二族。
虽则神祇势弱,被魔神诅咒,但依旧庇佑众生。
他承认,为了三清界天帝权势,他做了不好的事。但自来权力更迭,新旧交替,龌龊污垢。他不过是顺应天道而已,上古神族凋敝之势板上钉钉。
龙族被构陷,失了混沌珠,被贬下界,后如他所愿的族灭。
凤族那天凤却狡猾的很,好似察觉了什么,竟蛰伏起来,让他寻不到错处。
多亏了她那好女儿,否则还无法将整个凤族驱逐到荒漠边界。
无论如何,他成了这三清界的最高主宰,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但他没想过,有一天,龙凤二族还能回来。
是的,他感知到二族的诅咒被解了。
龙凤二族的诅咒为魔神琊夕所下,须得琊夕的心头血才可解。
在上古神族与琊夕对战时,他在一旁偷看,亲眼看着琊夕魂飞魄散。却不想,魔神未死,龙凤二族也回来了,必与他不死不休。
三清界如今只有长泓神尊才能有一战之力,却没想那人竟还在闭关。
天帝气结。
仙官福礼道:“陛下无须忧虑,在下听说,长泓神尊座下有一麒麟兽,有万夫莫当之能,或可先遣其前去。”
目下似乎也无其他办法,天帝道:“便如汝所言,让那麒麟兽将那条龙带回。”顿了顿,“此事须得暗中进行,莫被其他人知晓。”
仙官得了天帝旨意,匆匆而去,踏云而出,很快便落在长泓神尊的府门前。拂尘一抬,轻绕手臂,踮着脚朝洞府内探望,扬声道:“赤白仙君可在?”
吼!
一声嘶叫。
一只四脚祥云浑身火焰的巨兽从天而降,落在仙官面前。
那兽眼困乏,好像才睡醒的模样。
仙官忙弯腰微笑:“仙君万福。”
那兽打了大大的呵欠,“不是说了,神尊在闭关,不见客。”
仙官道:“小仙不是来找神尊的。”
“哦?”那兽疑惑,睁开半只眼,“那是来找谁的?”
仙官清了清嗓子,将手中圣旨展开,“赤白仙君听旨。”
麒麟兽的瞌睡虫一下醒了,就见红光一闪,化为人形,伸手弯腰,垂耳低头,恭恭敬敬。
“赤白在。”
仙官道:“传天帝旨意,望乡之地妖龙祸乱,着赤白仙君无论代价,将其缉拿,生死不论!”语毕,将旨意放在麒麟兽手上,凑上前轻声道:“天帝对仙君另眼相看,仙君可莫令陛下失望啊。”
麒麟兽再次恭敬,“仙官放心,小仙省得。”
“如此便好。”
仙官一脸欣慰扬长而去。
麒麟兽当即“哼”了一声,一把火焰燃起,将手中的圣旨烧了个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远在望乡之地,魔神边界天斩缝隙的少年,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少年疑惑极了,心想怎回事,为何会觉得凉飕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