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之章

    龙魂还是光团的时候,是以姬长江的半颗丹心圣体蕴养,所以,她是最能感知姬长江存在的人。天帝自爆的威力惊世,毁天灭地一般,随着长泓神尊的消散,龙魂体内的丹心瞬间暗淡下去,但并未熄灭,虽然那丹心的烛火暗淡无光,却依然挺着微弱的火苗照亮前方。

    所以,萧鸾相信,那人一定会回来。

    只是,岁月悠悠,时光苍老,很多年呼呼而过,那人的身影在记忆里越来越模糊,有时夜深人静时,萧鸾甚至在想,许多年前那些与姬长江有关的事,会不会只是黄粱一梦,梦醒后,一切便都消失不见。

    但当龙魂将她带去那个小渔村,在破破烂烂小木屋的渔网旁,海风轻轻吹拂,潮湿咸腥,少年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萧鸾笑着流下了泪。

    “你在哭吗?”

    她听到少年担忧的声音,看着他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面上不安,眼睛虽睁地大大的,却没有半分神采。

    “他的眼睛?”

    萧鸾朝着龙魂无声地问道。

    龙魂传音而至,“如你所见,当年缚神台之战,长泓神尊被天帝伤了眼,后又神魂消亡,只余下些许碎片,这么些年一直在檀清上神的神台中蕴养,好容易生出新的魂体,经六道轮回,投于人间。能再次活过来,已是上苍垂怜。”

    她看到少年腼腆的笑,轻声与她说话,安慰着她。

    他说你是新来的大夫吗?又说“你别难过,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话语中些许得意。少年温润,朝气蓬勃,丝毫未有眼睛看不到的阴郁暮气。

    他说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在萧鸾见到他时,好几个黑影一闪而过,便晓得了。

    不愧为长泓神尊,天生灵体,即便成了一个瞎眼少年,神魂依然吸引无数鬼物趋之若鹜。

    萧鸾柔柔看着他,“小郎君窗明几净,在下确为新来的巫医。”

    “太好了!”少年雀跃,“这下冬儿他们有救了!”

    萧鸾在少年的阐述中得知,前些日子,他们一行伙伴去海边的一个无名小岛上玩,回来后一个个便发起了烧,说起了胡话,神志不清。村里的大夫束手无策,只道冲撞了邪祟,才招来如此祸事。

    一同去的除少年外都昏迷不醒,少年又什么都看不到,只说有人将伙伴带走了,可所有孩子明明都完好无损躺在那里,于是就有人想是不是真得遇到勾魂的了?忙遣人去请巫医。

    龙魂趁机让萧鸾代之。

    萧鸾看得出,少年并非她看到的那般镇定。

    毕竟在她们来之前,少年刚被伙伴的爹娘打骂出来,骂他灾星,克父克母,天煞孤星,带累了他们的孩子。虽然少年看起来依然那般阳光,但萧鸾晓得他心中的难过。

    “走吧,带我去见你的伙伴。”

    萧鸾笑着与少年说道。

    话语轻快,驱散少年心底的阴霾。

    “好。”

    果如萧鸾所料,那些孩子三魂七魄皆被拘走了一魂一魄。

    犯事的是一个有着五百年道行的海螺精,本好好的在岛上修炼,却被那些孩子拿走了它的螺衣。海螺气不过,便将每个孩子的一魂一魄留下为它吹奏海螺曲。萧鸾到的时候,那海螺正躺着沐浴着日光,喝着小酒,听着曲子,惬意极了。而它的旁边,一溜烟的孩子哭卿卿地鼓着腮帮子吹海螺,嘴都吹肿了。

    那海螺精看到萧鸾,嘴里的酒还未咽下,头就往沙子里钻,被萧鸾一把薅起。

    “姑奶奶,饶了小的吧!”海螺精哭爹喊娘的求饶。

    自三清界换主以来,神魔达成协议,自此后,不分人魔妖怪,只分善恶之行。

    曾有不信邪的人魔互相挑衅,被凤族的小祖宗一剑斩下。

    自此一战成名,无人不晓。

    萧鸾笑道:“看来你认得我。”

    海螺精连连点头,欲哭无泪,“认得认得,还请凤族少主听在下分说。”它真不是想吞人魂魄,它就是想警告那些小孩子一二,罚一罚便放回去,绝对没害人之心。

    海螺精认罪态度良好,赌咒发誓,就算以后没衣裳穿也不会再动害人之心。

    这妖精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贼精贼精的,这是在拐弯抹角朝她控诉啊。

    不过也算情有可原,若有一天她泡着温泉被拿走了衣裳,恐怕也不会好声好气。

    “好了,莫控诉了,你的委屈本少主晓得了。”

    转头与那些小孩儿的魂魄道:“听到了么?以后不能随便拿别人的衣裳,会被妖怪抓走的!”

    小孩子们听到后齐齐点头,哭卿卿道:“再也不敢了。”

    萧鸾随即将所有孩子收入袖囊中。

    忽然就想起当年,好似也是解救一群孩子。

    扭头看着静默的少年,眉眼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萧鸾唤了少年一声,问他可愿入玄门。

    少年疑惑,抬头问她:“玄门是什么?”

    萧鸾想了想,该怎么说呢?无非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大千世界、玄门道法,高深莫测,谁能说得清呢,只能个中体味。

    “是像今日这般,将小伙伴们从妖怪手中救回去的侠义之举,便是入玄门么?”

    少年继续问道,如璞玉一般纯净无暇。萧鸾好似看到当年那背着剑匣的白衣少年,锄强扶弱、惩恶扬善、侠之大者。

    她点头:“是,那就是玄门。”

    “玄者,高士也,高者,普渡众生也,三清问道入玄门,善始及善终。”

    少年挠头,“好深奥哦。”

    “没事,以后自然会懂。”

    “姐姐要收我为徒么?”

    萧鸾道:“我收不了你。”

    “为何?”

    “你有自己的门派。”

    “啊?”

    少年惊讶。

    “太巳天师府听说过么?”

    少年摇头。

    “很厉害的门派吗?”

    “恩,很厉害,在三界九州都享有声望,玄门第一。”

    “那样厉害的门派会收一个瞎眼的孩子么?”

    少年诺诺。

    萧鸾郑重与少年道:“你很好,莫要妄自菲薄。”

    你会如高山般巍峨,如雄鹰般翱翔,如泉水般清澈,如大地般广袤……

    小道士,我等你回来。

    忘忧坡上的果树又一年开花结果。

    硕果累累,引人垂涎。

    萧鸾躺在树下的躺椅上睡得正香。

    一阵风来。

    “哎呦!”

    一颗果子轻轻落在她的额上,冰冰凉凉。

    轻笑声突然传入耳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

    萧鸾不由得睁开眼。

    不远处,一个背着剑匣的白衣少年闯入视线。

    身姿颀长,温润如玉。

    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好看笑容,轻轻道:

    “阿鸾,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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